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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祖尼加的宿命(中)

  

frisep3011:56:40cst2016

  三

  云雾初开之际,阳光从云缝之中倾泻而下,铺撒到碧绿无垠的草原上。和风从东南方吹过来,夹带着海洋的暖气,掠过草甸上的青草尖,沿着起伏的缓坡,温暖这片开阔的土地。格鲁人的马队自西向东,逶迤前行,延伸到很远。

  连续很多天,都是阴雨绵绵。格瑞斯跟随在安雅的马匹后面,疲惫地行走。尚在格鲁人的营地里,格瑞斯曾经看到过泽克和安雅编织细密的蓑衣,而到了这里,他才发现他们的做法是多么的富有远见。一场接一场的雨,让格瑞斯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再加上身体蒸腾出来的热气,最终格瑞斯的浑身都开始散发一种霉仄味。显然,安雅是个天性善良的姑娘,第一场雨下起之后,她就一直不停地回头看格瑞斯,自从发现格瑞斯在雨中不断地发抖后,她多次愤怒地向父亲提出过抗议!她要求让格瑞斯骑到马上来,或者,至少要给他一块皮子,让他能挡住风雨。她起初跟泽克小声要求,后来,她就噙着眼泪冲泽克发火。但是,她的父亲并没有被轻易说动,他最终,只是将格瑞斯的绿色游骑兵斗篷扔还给了格瑞斯……

  过了波伦山口之后,格鲁人放慢了速度。另外,安雅偷偷地,乘父亲不注意时,将一双从别人那里换来的软皮靴交给了格瑞斯。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格瑞斯接过皮靴后只是随意地将它们甩在了背上;泽克看见格瑞斯背上多了这双皮靴后,也只是让目光多停留了一丁点时间,旋即便转开了……似乎两个男人都没有把安雅的这个行动放在心上。

  确实,偶然出现的阳光,能够立即给大地带来温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一下子就驱散徘徊在男人们心头的阴霾。草原放晴以后,泽克和格瑞斯都开始关注起四周的环境……地形、人群以及潜在的敌人。所有这些东西,都让人无法释怀。在黑幕的帮助下,格鲁人莫名其妙地畅行过了波伦要塞。泽克觉得,卡拉卡哈尔尼一定是跟普拉提克王国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虽然场面上,卡拉卡哈尔尼一再让夏母安慰大家,是他们的神蒙蔽住了敌人的眼睛,保护他们穿越险要之地,但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泽克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泽克还认为,即使普拉提克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贪婪的本性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们一定会垂涎于格鲁人这支长长的队伍的。

  和泽克不同,格瑞斯现在已经将心思完全转移到后方的道路上了,他一直想不明白格鲁人到底施了什么法术,竟然可以摸黑穿过固若金汤的波伦要塞,但他更加怀疑的是,难道这么一大群人穿越边境,进入印地,会一直如履平地?平原比山地好,让人们的视线更加开阔,所以,安雅身边的这两个男人,现在都在不断地极目四望……

  格鲁人并不都如同泽克这般警觉以及忧心忡忡。负责放哨的年轻格鲁猎手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宽阔的草原,因此,他们互相打闹着,一路纵马奔腾!而普通格鲁人则热烈地交流着他们关于印地的各种初有印象!对他们而言,这里太神奇了,太美了,太辽阔了!是啊,刚刚穿越波伦山口,所见一切就已经如此美妙绝伦,那么,天知道,他们的“祖先之地”会是怎样的天上人间。正因为这样,最早看见远方袭来之物的,恰恰就成了格瑞斯……

  反正也没有人关注泽克带着的这个小俘虏,除了善良的安雅。所以,格瑞斯一直都在仔细地观察着这个看似辽阔平原的四周。在这一天稍晚些的时候,格瑞斯率先发现了一点异常——他十分确信同样在四处张望的泽克绝对没有发现这一点——在平原西南端,也就是格鲁人队伍身后的方向,一些低矮丘陵的边缘上,不知何时起,隐隐绰绰地有几个移动的黑色斑点在闪现。格瑞斯的判断是基于他常年在开伯尔瞭望塔学习到的那些小技巧,他发现,那几个黑点是不正常的,首先,它们一直保持着和格鲁人队伍大约有半天左右的马程,不慢不快,一直保持着这种速度和距离,这让格瑞斯心中隐隐有些疑惑。其次,他认为这几个黑点运动的轨迹值得称道,它们不像是狼群或者野牛,它们非常妥帖地保持自身一直处在天地交界之处,处在视线的边缘,实时可以看到格鲁人,但又随时可以隐没到草原边缘的黑暗里。大约,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格瑞斯心中已经差不多能够断定,那些黑点是什么东西了——他认为,格鲁人被跟踪了,而且是被一群深谙此道的家伙跟踪了,对方显得很专业,看起来,是一群经验丰富的斥候,或者,经验丰富的强盗。但是,不论是斥候还是是强盗,他们显然不怀好意。

  在确认这一点后,格瑞斯暗自好笑地看了看泽克,他真想把他的想法告诉这个外表冰冷的家伙,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然而,泽克也一直在凝望着远方……他没有闲暇去观察身后的小兔崽子,作为一个资深的丛林猎手,他显然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这个男人,先是眯起眼睛,望了望西边血红色的夕阳,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便沉默不语了。良久,他从绑腿上抽出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催马骑了回来。

  格瑞斯看到拎着匕首、面无表情、冲自己骑行过来的泽克后,心中不禁一怔。莫名其妙地,他有点害怕这个家伙在天黑之前杀了自己,虽然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然而,泽克仅仅是骑到了安雅的身旁,他伸出手,想去抚摸一下女儿的头发,但是,他的动作没有做完。手臂大约抬到安雅眼眉处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随即,他沉下手臂,拽住缰绳,抬起另一只拎着匕首的手,将那柄闪亮的匕首递给了安雅。

  “拿着……”泽克的声音很轻,似乎不想让周围的格鲁人听见,在得到女儿诧异眼神的回望后,他面无表情地说:“保护好自己!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要先杀了那个家伙,不要犹豫。”说完,他用冰冷的眼睛看了格瑞斯一眼。格瑞斯皱了皱眉头,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回去……

  只不过,当格瑞斯的目光滑落到泽克手上的匕首时,他心底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了!他为刚才那一刹那有过的胆怯而感到羞愧!泽克递给安雅的,正是那柄属于格瑞斯的匕首——西瓦吉的剥皮刀——淡蓝色的一排小裂口倒刺发出幽暗的光。格瑞斯愤怒地咬了咬嘴唇,心中默念:当心点,小妹妹,这柄匕首会划伤你的。

  夜晚降临,泽克已经深知,他的话对于当下正享受着篝火和歌声的格鲁人而言已经不合时宜了。所以,他远远地带着女儿和小俘虏,徘徊到人群的外围。刚开始,他想扎营在队伍的右翼,但是,当他看到周围的原野像一只洞开着黑色巨口的野兽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牵着马,走到队伍稍靠前端的位置。

  莫名地,他站在黑夜里颤抖,不时经过的热情格鲁人对他的心境没有一点的改变。

  格瑞斯的双手仍然被系在安雅的马鞍后部。但是今天晚上,手腕和脚底的疼痛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他莫名地有点兴奋,在黑暗里,他敏锐地觉察到了泽克的异常,特别是当他看到泽克微微发抖的背部时,这种感觉变得非常强烈。格瑞斯悄悄地挪到泽克的背后,压低嗓门,挑衅似地问:“嘿!你害怕了吧?”

  听到格瑞斯的话,泽克猛然转过身子,他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把拎住格瑞斯的衣领,将格瑞斯整个拽离了地面……泽克将鼻子凑近格瑞斯的脸,用极为低沉地声音说:“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会杀了你的!”

  格瑞斯盯着泽克的眼睛,没有说话,但是,他咧开嘴,笑了!这让泽克更加愤怒,他将格瑞斯在空中猛烈晃动了两下,然后使劲砸到了地上。

  这个过程短暂又急促,安静又神秘。一个丛林猎手,一个开伯尔少年,彼此对立着,冲突着,但又保持了相对的克制。似乎,他们都不愿意让这种不安的氛围,感染到正安睡在简易小帐篷里的安雅。

  不过,就在格瑞斯倔强地扭动身子,准备从地面上站起来时,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静谧,也打破了原野上微妙的平衡。怪声,由远及近,就像一个在夜晚哭泣的孩子发出的呜呜声那样,让人心碎……随着怪声袭来,也有一种奇怪的表情,从格瑞斯脸上幻化出来。

  四

  久违了的“呼啸之吻”破空而来,围坐在一大堆篝火旁的中心人群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就倒下了一片——大约四五个人被箭射穿了身体,血液毫无征兆地喷溅出来,淋落到周边人们的脸上、身上,这逼迫着女人们失控地开始尖叫……

  在篝火的微光不能涉及的黑暗里,一队开伯尔游骑兵正在集结!前排的骑手挽弓射箭,后排的骑手在一名指挥官的指令下,排列成阵。他们,躲藏在黑暗里,让马匹踩着蹄下软软的草甸,悄无声息地移动,惬意地观看着格鲁人的惊慌失措。离骑兵们不远处,有一个孤独的将领坐在马背上,一口一口地喝着皮囊中的酒,等待属于自己的时刻。

  西瓦吉的“疯人院”作为前锋,最先追上了格鲁人,按照祖尼加的指示,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小规模袭击、骚扰格鲁人,迫使对方陷入完全的恐慌,分裂成许多小队伍,在草原上乱窜。事实上,西瓦吉对祖尼加的战术有点看不上,他认为一举歼灭格鲁人根本没有难度,但是在经历上次的失败后,西瓦吉现在变得更有纪律,跟祖尼加在一起,他绝对服从命令。为卡尔坦森报仇的巨石压在他的胸口,时不时引发一阵剧痛,也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和严肃。

  西瓦吉透过远处的火光,隐约看到那些肮脏的格鲁人从聚集处散开,一些男人翻身上马,拿起武器——劣质的铁剑、战斧以及一些顶端绑着黑曜石的木棒。西瓦吉咧开嘴,露出黄黄的牙齿,粗野地笑了几声,随后,便回头招呼他的兄弟们:“嘿,弟兄们,把那些有胆冲过来的,全都干掉!然后,我们回去睡觉。”言罢,西瓦吉将他的铁链锤散落到马肚子边,双脚夹了夹战马的肋骨,催动战马向敌人奔跑。

  年轻的格鲁骑手们不清楚对手是什么来路,但是有两点他们是可以肯定的,其一是格鲁人都非常勇敢,不论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都不会退缩,更不会任由敌人宰割;其二是他们可以确认,在草甸里面的敌人数量很少。因此,格鲁人很有信心。反应最迅捷的格鲁人大概有几十人,紧随其后的,还有百来个格鲁人。他们排列成很随意的流沙阵势,狂吼着,朝敌人冲去……

  在战场上,过高地估算自己的实力,往往会造成严重的损失。开伯尔人就从来不会这样,他们总是十分谨慎,力争每次都能做到知己知彼。西瓦吉在观察过对手后,就将他的链锤平举,他的这个动作,就是在示意士兵们冷静。按照既定的计划,“疯人院”的疯子们排成了两列,第一排数量不多的士兵纵马向前,而第二排骑兵则隐蔽地采取行动,迅速向两侧分离。大概在两军相距百步之时,疯人院的第一排骑兵开始展现骑射手的本色了,他们费五力开弓,将玄拉到耳根位置,然后击发。“呼啸之吻”随着清脆的玄音,立即带着特有的啸声,飞扑出去。

  格鲁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就被箭矢射中了,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很勇敢,被射中的战士并没有失声大叫,顶多只是闷哼了一声。而开伯尔人的箭,更多的是射进了马的身体里,这也是一种战术,射死战马总比射人来得有效。有几个狂热的格鲁年轻人在两轮射击之后,发现并没有多少人被射倒后,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们从颠簸的马背上站立起来,挥动武器,回头冲同伴们吼道:“他们只是一群射箭的懦夫!”……“杀啊!杀啊!”其他的格鲁人睁圆了双眼,狂暴地吼叫着、回应着,高举武器,夹紧马背,更加疯狂地扑向开伯尔人。

  可是,他们着实低估了对手。马匹往前方前进了十几步后,对面的骑射手整齐地往后退却,但格鲁人两翼却突然传来了惊人的战吼——开伯尔人从两侧包围过来了。这是典型的雁型阵战法,可惜格鲁人作为常年躲在山野中的猎人,对这种战术一无所知。移动到侧翼的开伯尔游骑兵将长剑竖起,接着便斜刺里冲杀进格鲁人的队伍。醉鬼西瓦吉厌倦了枯燥的旅行,今天,终于可以打开杀戒了!他的链锤四处横飞,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格鲁人的武器,特别是铁剑,都是用石质模具浇铸出来的生铁剑,虽然硬度尚可,但在和别的武器接触后非常容易断裂,反观开伯尔人的武器,他们大部分人拿着折叠锻打出来的铁剑,坚韧又可靠,没有锋利长剑的人,也至少有一柄青铜剑。因此,这一仗的结果是没有悬念的。除了在对付手握长柄打击器的格鲁人时,需要西瓦吉亲自上前花点气力外,其余的格鲁后生,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大部分的格鲁人在敌人的第一次冲击里就被杀掉了……而剩余的人,有的逃了回去,有的则从马上摔下来,踉跄地爬起,却又立即被敌人的战马踢倒……

  后方跟进的格鲁人看到这种战况,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多人几乎瞬间就被为数很少的敌人击溃了……他们的热情被一下浇灭,迟疑着犹豫不前……他们不知道该去支援自己的同伴,还是该回撤保护后面的妇孺,直到,他们看见,对面的敌人们骑着马,将剩余的格鲁人围起来,逼迫他们跪下来……然后纷纷下马,将长剑架到格鲁人的脖子上,逐一地抹过去……

  有一位母亲就站在先前的篝火旁边,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开伯尔人摁倒在地上,切开了喉管。她疯了,她跪在地上无助地哭泣,想要挣脱人们的拉扯,冲过去……而西瓦吉,就坐在马背上,得意地欣赏着这一切。他就是要慢慢地杀戮,杀给对面的格鲁人看……

  卡拉卡哈尔尼一向自命不凡,这会儿,面对着众人问询的目光,他将脸憋得通红,死死盯着对面的一小股神秘敌人,无从回答!万幸,在气氛最紧张,最令人崩溃的时候,那个老猎手,那个该死的总是触他霉头的泽克,骑着马越过了人群。泽克半句话也懒得跟卡拉多说,他只是控制住马匹,在人群中停下来,铿锵地指示:“所有人!都骑到马上去!包括老人、妇女和孩子!”然后,他用血红的双眼盯住卡拉,愤怒地说:“卡拉,他们是开伯尔人!你现在知道开伯尔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吧!赶紧让大家丢掉牛群和辎重,连夜向东走!不管去哪里,我们得首先离开这里!”

  卡拉卡哈尔尼听着泽克的训斥,肥肥的下巴耷拉下来,惊讶地无法说出话来。他只有颓然地点点头,然后呆呆地望向旁边的人……

  在格鲁人队伍的最前端,格瑞斯正试图跳起来,越过人群,去察看他的老伙计们是怎样为他们报仇的,去看看这次到底是谁带领的部队。安雅,则生气地拿着那柄匕首,双手紧握着,抵住格瑞斯的后背。她嘟着嘴,不停地小声叫着:“该死的家伙,你要是不听话,我真的要按我爸爸说的,杀死你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可是,战吼声持续的时间太短了,格瑞斯期待了一会儿,就失望地发现,这顶多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唉!”格瑞斯叹了口气,安静下来,他没有搭理身后不安的小姑娘……西瓦吉只带了五十人,这是前锋部队,祖尼加带的人离他们大约还有一天的距离。虽然西瓦吉是疯子,但他更是将领。即使他心中充满了怒火,他也只是在第一次攻击中发泄了一下,随后,他便率部离开了。没有必要拿士兵们的生命开玩笑,对方可有足足几千人。

  人们总是这样,没有人能够一眼望尽天涯路……

  五

  恐惧,迫使格鲁人连夜逃离……按泽克说的那样,他们真的抛弃了辎重和牲口群,骑着马,开始最后的旅行了。他们从夜晚一直走到清晨,才有时间来为死去的人恸哭一次。泽克也将搭建帐篷的物品都扔掉了,最令格瑞斯惊奇的是,他竟然良心发现,让格瑞斯坐上了那匹空出背部的驮马。

  清晨,当天空蒙蒙发亮之后,雾气夹着细雨又像往常一样席卷了草原。没有了充足补给、失去了亲人、刚刚品尝到失败滋味的格鲁人现在变得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他们惶恐、无助又悲痛。原先他们习惯于在每天早晨享受雨中的清新空气,而现在,阴冷的细雨,使得人们不住发抖。

  迁徙还是逃亡,现在真的变成了问题。

  在队伍的最前端,卡拉卡哈尔尼这次完全听从了泽克的意见(尽管泽克说完之后,就板着脸离他而去了),他叫人收起了所有的血色狼旗,开始变得低调起来。他甚至换掉了自己原先骑的金色大马,换掉了红色的酋长服,改而骑一匹黑色的马,扎了一身软皮甲——尽管,皮甲套在他肥胖的身躯上无比地难看。

  他在队伍前面骑行了一会儿,望着雾蒙蒙的原野,也迷失了方向……于是,在纠结了一会儿后,他催着马跑回到身后的一辆牛车旁,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在确认没有人关注自己后,吃力地俯下身子,冲牛车低声说话。“老不死的东西!”卡拉咒骂:“现在我们往哪里走?你倒是说啊?我们怎么办?”

  牛车的篷布掀开了一个小角,散发出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腐臭气息,夏母干枯的手伸出来,抓住车架的边缘,随后,她将脑袋探了出来。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便凶狠地回应卡拉卡哈尔尼。“你这个疯子,你问我怎么办?你竟然问我怎么办?你这个蠢货!”

  “嘿!老不死的,你说了你手上有地图的!我们再不说话,大家都要去相信泽克那个混蛋了。”

  “我当然有地图,你身边的黑衣术士也能够告诉你怎么走,一直往东走就行了,你这个蠢货!”

  “你少来这套!现在不是往东走的问题,现在我们身后有开伯尔人!你这个老妖精,你算过的日期呢?你一直跟我说逝瑟姹月月圆那天走是最好的,可是现在,你自己看看,开伯尔人还是找到我们了!你当初就该听我的话,立即就出发的……”卡拉卡哈尔尼尽量压低声音,懊恼地跟夏母交涉。

  夏母也毫不示弱,她指着卡拉的鼻子,低声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脑子混乱得跟牛粪一样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卡拉卡哈尔尼想了想说:“我们得想办法让格鲁人重新相信我们,我们还得想办法逃生!”

  夏母冷笑了一下,回答:“你早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种胆魄,你当初做什么梦呢?我不会再帮你去骗这些可怜的人了……”

  听到夏母这么说,卡拉卡哈尔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一把拽住牛车的边沿,愤怒地低吼:“老妖精,在这种时候你别想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们的计划你是同意的,你是主导者!你看看你爪子上的东西!”卡拉用眼睛盯了盯夏母手上的紫宝石戒指,继续说:“这枚戒指是见面礼,你收下了!大家都看到你戴着它的!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想诬陷我,我就揭穿你!”

  在沮丧的人群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他们低声在牛车边窃窃私语着,互不相让……不过,谁也没有发现。

  随着队伍不断地前进,天空也开始逐渐亮堂起来。雨雾在早晨固定的时间点弥漫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渐渐退却了。随着雨雾的消散,疲惫的格鲁人队伍却发生了一些变化!因为,不断有年轻人在往后方跑去,显然,一阵骚乱在队伍的后方出现了。

  格瑞斯反应很快,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不断扭头往后看。但是,除了密密匝匝的人群,他什么也看不见。泽克在看到格瑞斯的表现后,也意识到了问题,他快速地骑出去,截住一个来回跑动的年轻人,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慌张的家伙结结巴巴地回答:“绿色的骑兵,后面有好多绿色的骑兵……”泽克看到那个家伙说完就想跑,便一把拽住他马匹的缰绳,厉声问:“离我们有多少距离?”……“一天!呃……可能是半天的……行程。”

  泽克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格瑞斯——这个该死的孩子,正冲着自己坏笑。他没有理睬格瑞斯,而是对着胯下的马大喝一声,催动马匹向后方跑去。

  绿衫军的追击方式很奇特,远远地望去,他们像是漫山遍野,如潮水般跟随在格鲁人身后。但是,只要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他们的人数不多,这些聪明的骑兵,彼此将距离拉得很远,延展为一个巨大的弧形截面,跟随在格鲁人的后方。不用说,这肯定又是祖尼加的诡计。格鲁人很紧张,殿后的格鲁青年们打着马在转圈,而负责通信的小伙子们也不知道怎么传话。只是,当泽克来到他们身边,仔细观察了一下后,他们才渐渐涌到泽克身边,试图了解猎手队长的看法……

  泽克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这让大家失望了,他只是调转马头往回跑,同时用手挥了挥,示意队伍跑动起来……

  泽克很清楚,这一次他看到了开伯尔追击者的全貌——对方铺开口袋包围过来,很明显,要的是格鲁人的尸首和头颅,而不是格鲁人的马匹和牛羊。辎重和牛群昨天放弃了,但开伯尔人不为所动,甚至加快了速度,追击过来。现在,他们又呈现出包围的态势,而不是袭击所用的散兵队形。泽克知道……格鲁人的末日到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骑到安雅的身边,温柔地看了一眼女儿,轻声地告诉她:“紧紧跟着我!拽紧那小子手上的绳子。”随后,他快马加鞭,往队伍前方跑,去寻找卡拉卡哈尔尼。当泽克斜刺里插进卡拉的家族马队时,发现那个肥胖的蠢货,正在手忙脚乱地解着自己皮甲的搭扣。泽克明白,这个家伙是想选快马开溜了……他厉声高呵,洪亮的声音穿越过躁动不安的人群——“卡拉!赶紧下令,让队伍跑起来!”

  卡拉卡哈尔尼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待他缓过神来,定睛看了看泽克,长吁了一口气,他哭丧着脸对泽克说:“老伙计,我也没办法!他们是哪里来的,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跟我预计的完全不一样啊!”

  “少废话!让大家跑起来!”泽克愤怒地驱马跑到卡拉的身边。

  “泽克……”卡拉举起自己的双手,在空中朝泽克下意识地拍打着,似乎是怕被冲过来的泽克抓住,他近乎哀求地说道:“听我说,泽克,我们赶紧让队伍分散开跑,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活命!你不是有女儿吗?来,把我这里最好的马牵去,让你女儿骑。我们赶紧分开跑。”

  “住嘴!”泽克不由地更加恼火起来,他冲到卡拉的身边,紧紧钳住卡拉的一只手臂,然后回头招呼其他人,“把狼旗竖起来!要快!”说完,他回头对卡拉说:“谁都别想独活!”

  ……

  副官将地图在马背上将将摊开,向祖尼加简要汇报往东走的情况。祖尼加闭着眼睛认真听着,胸有成竹。这群愚蠢的格鲁人竟然杀了卡尔坦森!看看当下他们的景况,祖尼加实在有点不敢相信。本来,祖尼加选择了最为妥帖的战术,让队伍作出分散的假象,驱动格鲁人逃窜,然后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不断缩拢口袋,将他们逐一绞杀殆尽……但是,不知道是对方哪个蠢货出的主意,他们竟然竖起了图腾,集体向东方飞奔起来。呵呵,祖尼加心想,也没有关系,东方的维德斯达河将会帮他解决问题的。到时候,也许日落之前吧,维德斯达河边就会变成这群野蛮人永远的墓地!

  有一名斥候骑马飞驰过来,他快速地行了一个军礼,简报:“对方有一股力量脱离队伍向我们冲过来了!都是……”祖尼加抬了抬眼角,问:“都是什么?”

  “报告,都是老人!”斥候回答。

  “杀了他们,继续追,告诉将士们,我们要在维德斯达河边解决他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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