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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海顿的选择(下)

  

frisep3011:59:24cst2016

  六

  这个皮肤黝黑、如铁塔一般健壮的男人就这样憨憨地笑着,流着眼泪,看着好朋友泽克将女儿紧紧地抱起!海顿顺着蓝色布条,最终找到了安雅,之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找泽克。多少年以来,他一直习惯于将打来的小猎物扔给安雅,然后温和地看安雅兴高采烈的样子。安雅,就像他自己的女儿。所以,当他看到泽克和安雅重逢时,他感觉整个天空都晴朗了,从离开洛拉河谷以来,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这是唯一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情。

  海顿咧着嘴笑着,轻轻拍打着他的马,当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小格瑞斯时,也顺带竖了竖大拇指。

  尽管内心澎湃,但泽克尽量在他人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安雅开心地将格瑞斯解救自己的经过告诉他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对格瑞斯有任何的表示。

  憨厚的海顿和善良的安雅一样,非常赞同让格瑞斯与他们一起同行,安雅告诉父亲的理由是,如果让格瑞斯一个人流浪,他一准会饿死的。但泽克听了之后没有任何回应,他内心的一个声音淡淡地说,天知道,一个开伯尔游骑兵会在野外饿死?也许我们都死了,他还活着。同样,他还知道,那个叫格瑞斯的孩子,眼睛里只有仇恨!即使他救了安雅,他也永远不会原谅其他格鲁人。因此,现在泽克既不反对格瑞斯跟着他们,也不同意格瑞斯跟着他们,他对海顿和安雅的话不置可否,不作任何回应。

  小开伯尔人很知趣,他只是骑着那匹偷来的黑马,远远地跟在泽克他们后面,既不靠近,也不离开。格瑞斯的心意已决,既然上苍给了他机会,就绝不放弃。

  一行人,就这样,快速地、各怀心思地追上了格鲁人的迁徙队伍。日落之前,他们随所有格鲁人一起,抵达了伊拉沃迪河畔。

  诚如传说所言,伊拉沃迪河的水是金色的,在夕阳下泛着迷人的光芒。虽然格鲁人士气低沉,彼此抱怨,但当他们看到金色的河水静静流淌时,仍不禁齐集河边,以沉默来赞叹造物主的伟大。伊拉沃迪河从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弧形台地俯冲下来,在几经回转之后,缓缓地流淌在这片稀树草原之上――这是一种神奇的地形。河水上游的那片台地林木森森,郁郁葱葱,焕发着勃勃生机,而离开台地之后,伊拉沃迪河渐渐变幻颜色,夹带着细沙,将台地下方的原野滋润为宁静的草原。勤劳的当地人――当然也是普拉提克人中的一部分,对流经台地部分的伊拉沃迪河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他们在台地边缘修建了简易的河坝,涵养水源,同时,在台地上挖掘了大量的渠道,引水灌溉,正因为此,原本也应该与周围一景的那片台地,经年累月之后,渐渐变成了物产丰饶之地,变成了草原上的田区,变成了伊拉沃迪河流域的粮仓,更变成了植物和动物的天堂。

  原本,这些格鲁人商议在河边过夜的,顺便他们还准备差遣一小支队伍前往河流上方的台地,用马匹、皮革去和当地农民置换一些食物,可是,这一切美好的希望都在太阳临近地平线时破灭了。

  那些该死的枪骑兵,那些像黑色脓汁一样的枪骑兵,再次如同幽灵般闪现在格鲁人的身后!来自地狱的声音,从远方悠然响起。

  刚刚还在舔舐伤口的格鲁人再次慌乱起来,马匹的嘶叫声响成一片,人们惊呼着穿行奔跑,男人们拼命呼唤自己女人和孩子的名字,将她们拢到身边。血液的腥甜味道又一次涌上泽克的喉头,这个坚强如磐石般的男人舔了舔嘴唇,吐掉血水,策马到平原的一片开阔处察看了一下,便阴沉着脸骑回格鲁人的队伍里。

  海顿和几个老猎手围了上来,询问状况。泽克简单地回答:“离得很近,他们是想选择在夜晚袭击。”

  惊愕和气愤的表情在这些猎手的脸上不断变幻,他们茫然失措,只能等待泽克的决定。“我们得先通知卡拉!”泽克轻轻地说:“他是酋长,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乱跑了,否则又是一场灾难。”

  他思考了片刻,随即对身边的海顿说:“带上你的人去上游的河坝那里,带上斧子,争取在天黑前破坏河坝!别被当地人发现!”说完,泽克指了指远方的台地。接着,他对另外几个稍年长的猎手说:“我们去找卡拉,告诉他必须立即渡河!不能有半点犹豫!”

  ……

  普拉提克枪骑兵团虽然野蛮无耻,但在战术上他们一直严谨执着。大致追上格鲁人后,他们照例开了一个临战会议,只不过这次的会议上代表了王子的海耶克变成了主角。在一圈军官中间,商人海耶克这会儿就像一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他尖利的声音甚至连远处的哨兵都能听见!

  “听着诸位!”海耶克搓着手,来回跑着说道:“求求你们管好你们的人!你们是人,不是动物!我求你们了!”

  他尤其郑重地跑到骑兵团指挥官的面前,挥舞着手强调:“我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大家现在的行情了!而且,我必须说明的是,王子殿下对这些也很清楚,所以,你们每折损掉一个奴隶,你们就损失了一大笔钱!不仅仅是一大笔钱,你们,包括我还得赔给王子一大笔钱!听明白了吗?”

  他围着这些军官跑了一圈,边跑边说:“天杀的,上一次你们杀了三个男人、四个女人,整整三十八个金币!三十八个金币!这都够你们在老家买一个庄园了!还有……”胖商人激动地挥着手:“还有!你们还搞掉了所有的处女!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处女在黑市里是非常值钱的!!”

  那些与会的军官猥琐地笑着,彼此挤眉弄眼,他们当然也知道海耶克说的这些损失,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待海耶克说完了,他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谢他总算抱怨完了,其中一个军官诙谐地总结道:“都记住了,别碰处女!”话一说完,其他军官都哈哈大笑起来。连那名严肃的指挥官也被逗笑了,他摇摇头,对下属们说:“太阳下山我们就进攻,就这样。”

  七

  沿着蜿蜒的小径,海顿带着一群年轻的猎手终于攀越了伊拉沃迪河上方的台地,远远地看,这片台地像是一个美轮美奂的空中花园,可是到了近前,要攀登它,还着实不易。倾角极大的岩壁受到水汽的影响,布满了苔藓,马匹根本无法攀爬。海顿在走到一半时果断放弃了马匹,选择徒手攀登。为了执行泽克的指令,他们很小心,完全避开了当地人在岩壁上凿出的小路,转而选择用斧子、凿子一路开辟绝境。

  这群肩负着特殊任务的年轻人知道自己的使命关系到整个族群的命运,因此,他们披荆斩棘、沥血而行。不到半时,他们就顺利抵达了伊拉沃迪河在台地的出口处――一片瀑布的边缘。从他们身处的绝壁上回望,南方,就是伊拉沃迪河穿行的原野,以及河右岸聚集的几千格鲁人。夕阳,即将完全沉入西方的群山里,血腥的红色正笼罩着大地。

  海顿知道时间紧迫,他没有让那种悲怆的情绪左右自己,而是大声呼喊他的同伴,立即寻找水坝!其实,泽克说的那条水坝就在海顿眼前――聪明的当地人熟悉伊拉沃迪河的习性,一到洪泛期,谁都控制不住凶猛的伊拉沃迪,妄论什么河坝,因此,他们采用了十分讨巧的方法,在河水冲破台地,形成瀑布的地方,建造一片石围,继而在这些石围上堆放了许多巨大、多枝的树木。当这些树木、巨石在水中,相互交错成一定均势后,农夫和工匠们再进入水中,围着这些天然的堵塞物,修建一道一道的木制栅栏,用以帮助固定那些巨大的木材。这样修建的水坝,其实并不能起到绝对的储水功效,但对于水量充沛的伊拉沃迪而言已经足够了。农夫们很清楚,一到雨季,洪水会吞噬一切阻碍物,与其将精力耗费到必然被毁掉的水坝上,还不如建这样一座简易的水坝来得实在。

  当然今天,这座简易水坝,给格鲁人带来了无限可能。

  海顿和伙伴们仔细查看了水坝的形制后,立即开始涉水劈砍那些木制栅栏。他们沿着那些横卧在水中的巨大树木,一点点地毁掉栅栏和石块――可想而知,进度并不快。夜晚,很快降临了。

  低沉的水流声中,这些格鲁人奋斗着,砍击的声音在水面回荡。海顿凝望下方的伊拉沃迪河,他欣慰地看到,狼旗已然升起,并迅速地向河左岸移动,他的同胞们正在努力渡河。“嘿!小伙子们,再快一点,我们把中间的几段圆木干下去,水流会帮我们冲开周围的一切。再快点。”

  年轻人们真诚地回应海顿的呼声,他们奋力挥砍……但是,他们也知道,他们的对手就是时间!当中间的几段巨大木头开始摇摇欲坠时,当掘开水坝、胜利在望时,那种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号角声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响起!紧接着,海顿看到,下方的原野上霎时间多出近百个火炬,邪恶的枪骑兵摸黑到近前,点燃火把,开始进攻了。

  “快点!快点!”看到下方的情况后,海顿扯开嗓门,拼命朝同伴们吼叫,他脖子上的青筋全部暴突出来。但是,在齐脖深的水里面,能进展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不可思议了,年轻的猎手们已经到了极限。海顿急迫地催促着伙伴们,又不时回望原野上的格鲁人。迷离间,他似乎看到了泽克那张威严又对他充满信任的脸,又似乎感受到了曾经泽克用力摁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掌的温热。这个铁塔般的男人呆呆地停住了,如雕塑般地站立在那里。此刻,也许他有千言万语想向人倾诉,真可惜啊,他一直没有听泽克的话,娶一个女人。曾经过往,他迷恋上了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格罗德西亚姑娘,被家人否决了,之后他就一直单身。海顿心中回想着一个轻轻的声音“真想再听一听那个姑娘的歌声啊”……

  这些交错的念头在海顿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男人做选择就是这样,不存在什么犹豫,也不存在什么考量!生而为情,死而为义!就这样吧。海顿晃了晃脑袋,摆脱那些无聊的念想,全力张开自己宽大的肩膀。

  他喃喃自语,念祷经文,随后,开始躬下身体……对他而言,最后一战的时候到了,为了族人!肌肉迅速膨胀,爆开上衣,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他的面部、背部和腹部,他把生命力燃烧到极致,为了最后一搏。他身后,苍茫的原野上,那些诡异的火炬迅速从两边聚合,袭向正在渡河的格鲁人。马匹嘶鸣,却又万籁俱静。

  在泽克的组织下,格鲁人的渡河非常高效,他们让女人和孩子从内侧渡河,男人们全都守在最后,待女人孩子们上岸后,男人们立即奋马扬鞭、踏水过河,这样的方法很奏效,速度很快,因此,那些枪骑兵和他们尚有一点距离。接下来,就期盼天上来的洪水了!泽克仰望台地上方的伊拉沃迪河,心中充满焦虑,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象中的洪水迟迟没有来,也许,只是也许,泽克想,他的好朋友海顿失败了。

  泽克咬了咬呀,将手放在腰间的马刀上,准备作最后一搏!

  此刻,台地上,完成狼人变幻的海顿低吼着,弯腰站在水中,不断地干呕!过度地燃烧体力让他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他用尽全力摁住自己两侧的太阳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阵挣扎后,他成功了,这个精进的猎手抬起头,用滴着鲜血的眼睛最后望了一眼他的族人,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水坝的另一面。

  几名年轻猎手看到了海顿突如其来的选择,惊愕地不知所措!海顿,是……想要从水坝的另一侧……拆除水坝!这些年轻人艰难地爬到巨大圆木上,往下张望,看到那个猎手师傅,果然是站在了水坝下方的水面上,疯狂地推开巨石,撼动圆木,试图跟眼前的一切拼个鱼死网破。他们知道,一旦水流冲出来……

  这些年轻人看着海顿,沉默着、互相用目光交流着。一个稍稍年长的家伙,首先跳了下去,他挥动手中的斧子,砍击圆木横生的枝桠,坚定地说:“海顿,我来帮你!”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

  普拉提克枪骑兵团的指挥官站在伊拉沃迪河岸边,对属下的行动非常不满,他大声指挥着两侧骑兵的移动,咒骂一些不能有效驾驭马匹的愚蠢士兵。本来,他的计划是在格鲁人半渡时发动袭击,因为这次海耶克带了很多大型牛车过来,他们可以一次性扫荡回很多奴隶,不需要再像上次那样咬一口就撤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格鲁人像长了翅膀一样,飞着就渡河了。指挥官非常不满意,他要求士兵加快进度,立即追上去。金币,逃走的任何一个格鲁人都意味着少掉一堆金币!

  当看到大队骑兵开始渡河后,这个长相英武、法令纹入嘴的指挥官拉长了脸,朝水中啐了一口,发泄对这种需要亲自渡河形势的严重不满,他最讨厌河水灌进长筒马靴里的感觉……

  这些枪骑兵训练有素,是普拉提克军队中的精英,他们对紧接着要开始的战斗毫不畏惧,浑然不觉。在渡河时他们仍然不忘相互打趣,为晚上即将到手的猎物打赌。要知道,格鲁女人已经让他们上瘾了。

  就在这样的混乱里,远远的,有低沉的兽吼声,从伊拉沃迪河的上游传来。泽克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认为海顿肯定失败了,因此,他带领愿意跟随他为同胞死战的百来个男人,列阵在伊拉沃迪河的左岸,准备以死阻击枪骑兵的前进,在他看来,河岸是最好的战场,也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他很沉着,右手紧紧握着自己的马刀,准备扬起,带领大家冲锋!而他的左手,向侧后方下压,示意大家等待他的指令!他要选择一个最好的冲锋时机。

  只是,在人们紧张的对峙中,莫名地,那种兽吼声又一次从黑暗里传了过来!当那种奇怪的、恐怖的、夹带着风声的兽吼从远处传来时,泽克、格鲁人以及正在渡河的普拉提克人都不由自主地扭头望向北方……然而放眼望去,北方只有黑色的夜空和幽幽流淌的伊拉沃迪,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冥冥中,似有命运之手在召唤……

  泽克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率先扭过头,冲身后的战士吼道:“往后撤!快往后撤!”这些勇敢的格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泽克,但曾经并肩作战的经历告诉他们,听泽克的,肯定不会错。他们稍作迟疑,便纷纷转头后撤。

  水中的枪骑兵们莫名其妙地看到列阵在对岸的那些格鲁蠢货们突然混乱地调头逃跑,他们站在水里笑了起来,瞧瞧!又跟上次一样了!真是一群不堪一击的野蛮人!可惜了那些漂亮娘们。

  他们得意地笑着,策马行走着。然后,在不经意间一切就发生了,这群骄傲的枪骑兵先是感觉到马匹身下的水流有些异常地涌动,接着,他们看到了一生中最可怕的景象――他们突然看到自己左侧夜空中出现了一堵白色的、带着啸音的、压顶而至的水墙,毫无征兆地,这个奇异猛兽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伊拉沃迪根本没有给冒犯她的人留下任何思考的时间,她只是尖叫着掠过,夹带着悲伤和哀嚎,席卷而来,奔涌而去,顷刻之后,仅留下令天地震颤的轰鸣残留在河边生灵的耳畔。

  洪峰过后,一切皆平,世界重归宁静。

  那个胖子――海耶克,站在河边,眼睁睁地看着突如其来的洪水,将那些黑色的枪骑兵直接吞噬到肚子里,那些强壮的战马,有的只是在漩涡里打了几个转,就消失不见了。原来,在命运的洪流面前,一切的强大都是如此脆弱。海耶克独自思忖着,长吁了一口气。哦,对了,还有那个自命不凡的指挥官,想到自己的生意伙伴,海耶克睁大眼睛努力搜寻了一下,毕竟,在这段时间里,他对那个家伙的印象还不错。只可惜……好像……伊拉沃迪最后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水流退下之后,有一个硬硬的物件随着波浪被冲刷到海耶克的脚边,肥胖的商人费劲地蹲下,将这玩意儿翻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他将这个东西重新扔回河水里,他喃喃自语:“一个破头盔,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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