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康周城下
石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在小小的康周城，石家、林家和上官家呈三足鼎立之势，其中属上管家最为强大。
上官家的幕后坐镇着一位元婴期入门的老祖。而石家老祖和林家老祖分别只是破丹期圆满和破丹期中期。
虽然上官家在高境界的大人物占据着优势，但是在家族的势力上却与石家，林家平分秋色。
他们三家牢牢掌控着康周城的经济命脉和话语权。上官家负责经营兵器，宝物；林家掌控着康周城大部分的丹药和符录的生产销售；而石家则是负责粮食，官盐等生活必需品的，石家是兵世之家，每年都会有石家人进入开元帝国的军队任职。虽然军职不高，但在康周城却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如今的康周城城主就是石家官至从五品的从戎副将——石明毅。
石明毅，并非修行者，他的体魄充其量也只能算个筑基期小成。
因为资源的匮乏，天资、寿元的限制以及功法的稀缺致使世间的修行者寥寥无几。大概每一千个普通人中才会诞生一个修行者。这还不算上那些没有资源修炼的、走火入魔的、遭人杀害的、天劫降身的修行者。可见修行者真算得上是稀有物种。
修行者与那些武林人士不同。他们吸收的是天地的灵气，他们在修行中将自己的躯壳、魂魄剥离出来，渐渐的与天地融为一体。他们借的是天势，所以他们遵循的是天道。
只要他们有孽障，终究会反馈在他们身上。正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天道網網，因果轮回。
也正因如此，世间历来有不成文的规定，修行者不得入世。好比如，军队中就不允许有凝气期以上的修行者存在。
一个原因是因为沙场孽障深厚，另外一个则是因为修行者杀伤力太大，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抗衡的。一个元婴期入门的修行者足以毁灭几十万的普通人组成的大军！普通人的战斗力在他们面前只是白菜一样的存在。谈笑间就能使樯橹灰飞烟灭！
石明毅虽然天生资质平平，但身手不错，为人机灵，在整个康周城也算得上是极有智慧的人。加之他的秉性善良，为人公正，深得民心。毫不意外的，众人都举荐他为城主。他也因为肩负城主重任，只好辞去从戎副将的军职，全身心投入在康周城人民百姓身上。
石家除了他也有不少人在军功方面颇有建树。最高的军职乃至官拜正四品的马下副将。
开元帝国无论文武臣子皆为九品，九品只分正从等。
军职下设各个名号的将军、副将、军师、军长、烈兵。
文臣下设各个名号的丞相、文傅、文士、大学士、才郎、举人、秀生。
开元帝国疆土辽阔，除了开元皇都下设十六郡，郡又各自有数个一到三等的属城以及属城领域下的县城，乡村。好比石家所在的康周城就是梅子郡下的三等属城。
三月，春花烂漫时。
红日当空。
刚做完今天翟老先生布置的功课，就听见小丫鬟柳青在外边小声喊着，
“小少爷，家主通知每个族人速到判灵场集合。”
我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纵然我有多讨厌见到族人的耀武扬威，纵然我有多厌恶大家对我已逝双亲的冷嘲热讽。但是我仍旧要去面对。一个是家规的约束，一个是我真的真的很想看看最疼爱我的三叔和当初好心收留我的爷爷。
石家的人情，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并不是石家人，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庆幸自己不是石家人。
十年前，我的父母，不，我甚至不想叫他们父母！那就称呼他们为‘狠心人’。那两个因为我当时幼小而记不住音容笑貌的‘狠心人’于一个大雪天，跪在了石家的门槛外。
听三叔说，他们养不起我，又不肯随便丢弃我。于是便赖着脸皮把我送到了石家，希望石家可以收留我，让我有个好的归宿。
石家肯定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收留我，它不是收容处，它也没有这个职责，因为它自私，善心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在康周城扎根了上千年的家族来说，可有可无。
三叔说，那两个‘狠心人’在门口等了一夜，冒着大雪。途中，还挨了一个族人一顿好打。
第二天早晨，家丁开门时发现，那两个‘狠心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连哭声都很微弱的婴儿尚在一片破布里。
家丁怕得罪石家那些‘做决定’的人，本想找个地方把我处置了，爷爷于心不忍，终究是把我留了下来。
那两个‘狠心人’心愿是达成了，可他们却万万没有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两件事。
一件事是他们刚出康周城便幸运的碰上了流寇，把性命丢了。倒是石家人认出了那两具尸体。
另一件事则是他们把我送入的不是温暖的‘天堂’，而是寒冷的‘地狱’！
爷爷是一个资质一般的修行者，在家族里没有什么地位，况且他的儿子也在梅子郡和江临郡争夺属城的战争中送了性命。夫人得病已逝，膝下无儿无女，这导致他在家族中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相依为命，这个词听起来可笑。可真是我和爷爷的真实写照。
我唯一的朋友就是这个爷爷派来照顾我且比我大三岁的小丫鬟柳青。跟她我可以无话不说。我对她什么都很满意，可她有个坏习惯改不了，就是……
“小少爷，再不快点儿那些人又该说闲话了。”
这就是她的坏习惯，我不让她叫我少爷，她却老是改不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被父母抛弃的人。她家里为了全心全意培养唯一一个儿子，早早的把她卖给了石家，并举家迁徙到其他属城去让柳青连过年回家探亲的念想都断了。
她跟我不一样。
七岁那年的重阳，她偷偷的问我，小少爷，你恨你的父母麽？
我答，恨。
看着我似乎有点生气的表情，她又怯怯的问，
那……那你想他们麽？
我微微一愣，接着便满是不屑的哼道，不想，一点都不想。
我反问她，你恨他们麽？
她笑一笑说，恨。
我又问她，那你想他们麽？
她把头埋得很低，声音也是细细的仿佛蚊子一般，想。
她除了照顾我，也经常被呼来唤去的。偶尔，我也会帮她干点活。这时候总有些人会在旁边看笑话，冷冷的嘲讽，
“喲！这不是石守彧麽！好好的小少爷不当，怎么干起下人的活来了？”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可别玷污了石家少爷这样的名号。他一个外人，吃石家的用石家的。帮石家干点活儿那是天经地义！下人？他不就是一个下人麽！”
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只要我不理他们，他们一无聊就会吐吐口水然后散去。只要我一顶嘴，遭殃的肯定是柳青！因为有三叔和爷爷护着我，他们还不敢明着对我做什么可是柳青就不同了，她跟我要好。欺负她也不需要什么可后怕的。
忍，这是我在石家十年学到的东西。
学会看人脸色，这也是我在石家学到的。
不论哪一点，我对这个石家都没有好印象。
只有爷爷，柳青和当着康周城城主的三叔才让我感觉到那么一点点严冬中的温暖。
当下柳青又催促了一遍，我不再耽搁。收拾了一下笔墨，随意的穿了件朴素的长袖就出了屋子。
柳青微微的发愣，“小少爷，你是知道的。今日家主要给大伙儿测试资质。小少爷不稍微打扮打扮麽？要是就这么个行装出门，那些人又会说小少爷是个下人了。”
我摇了摇头，“让他们说吧。下人？下人怎么了，又不是低人一等。”
柳青脸颊微红的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我们便开始走去测灵场。
虽然表面上我一副淡然的样子，但是我的内心其实是挺紧张的。前几年我都假借生病的名号没有参加每一年的修为测验和三一次的资质测验。
因为我怕且不愿。
估计这一测验完，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本来我就是石家人眼中的下人，我也没有替爷爷挣得多少族人的好感，反倒是无意中替爷爷树敌不少。假使我这一次测验成为资质最差甚至是没有修行者的资质。我根本不敢想象我和爷爷，柳青会招致多少的讽刺，排挤和压迫。
所以，我不愿。
但是家主发话了，这一次所有人必须到，而且特别点到我和三叔的小女儿我的堂姐—石雯璇。
对于我那搞怪的小堂姐，我也是疑惑不已。
我的逃避是有原因的。可小堂姐天生丽质，一生下来就有大于常人的力量。虽然古灵精怪了点，但是机智过人。资质肯定不会差！而且我想不通平常大智若愚的三叔居然还能纵容她逃了这么多次的测验！
想不通归想不通，这测验我还是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