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之亡魂，第十九章，只眼
只眼抬头，看了看公主。
左眼具有的魔力将他的视线透过沙丘，看到城堡，他的公主。又转过头看奎尼亚，恨之入骨。
他行动了！
洛念察觉到。
“他想逃跑！”
“逃？”奎尼亚回头，“不会天真的以为能继续留在这里吧？”
嗖的一声，一道闪电从洛念身边闪过，直直追了过去。
“好快。”洛念感慨，“那么我也……”
以卡洛奇之名，容器发动，极速。
等他慢悠慢悠的赶到时，他们已经开打了。
恶鬼是有两把刷子，居然能跟奎尼亚过招。
不过奎尼亚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御风，气流在她手臂间围绕，再一点点木叶。空气而已，绿叶而已，瞬间跟着她的指引，射飞出去。
只眼除了招架，毫无还手之力。
洛念看戏似的，一点不担心。
“那个只眼，根本已经到极限了，而奎尼亚还没真动手呢。”
只眼都要哭了，他怎么舍得公主呢？他那么在乎公主。在乎到——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除了感激，还有其他感情在里面。
有一次，他们四人一桌吃饭的时候，温蒂问他：
“只眼，只眼，你觉得我和你的公主谁比较好看？”
他想都没想，冲口而出：“公主。”
温蒂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如果不是她又突然撒起泼来，克莱丝都要相信了。
“哼，我不依我不依，你个没良心的！明明是我救你回来的，这么多天了，我没亏待你啊，怎么这样？我不依！”都快成年的温蒂，撒起疯来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克莱丝噗嗤笑出来，刚想替他解围，布鲁开口说：
“温蒂别伤心，你想啊，只眼不是只能说公主两个字吗？你这么问，他当然只能这么答了。”
“所以……”布鲁其实是想把这页揭过去，他可舍不得年轻气盛的温蒂自尊心受挫。
没想到温蒂又问：“只眼，只眼，我和公主，你喜欢谁少一点啊？”
“……”
结果那天，只眼一整天都没有说话。
“布鲁，你看吧，你看吧，他就是个没良心的……”
“有什么关系嘛，我觉得你最好看了。”布鲁说，“我喜欢你如果排第二的话，这世间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只眼没注意当天原来促成了一段佳话。他只知道，克莱丝对他真的很重要。
这么重要的人，如果他能放下的话，也不会走火入魔，也不会变成恶鬼也要到她身边了。
只是，奎尼亚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间隙。在她高举招魂过头顶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的公主，他的心之所属，都将与他联系全无。
招魂声飘荡在空中，在生者以外的存在的耳朵里徘徊，渊源悠长。招魂多迷惑心智啊，即使是只眼，也招架不住。只是，最关键的时候，那声音息了。
“还要逃吗？”引者在问他话？
他睁眼，看见奎尼亚高高在上的姿态，旁边还站着帮凶。
他摇摇头。
“感谢大人吧，她特许你回去与你的恩人告个别。”洛念说，“时限三个时辰哦。”
只眼愣住了，没懂。真的允许我回去告个别？
“还不快去，只有三个时辰啊。”对于如此迟钝的鸭子，洛念也是蛮无语的。
只眼冲了回去，惊讶，更多的是悲伤。他根本，打不过他们。想反抗引者留在公主身边，根本是妄想。
“只眼？”克莱丝看见了他，“你回来啦，你去哪了？”
“公主。”他强撑起一个笑容，正视着她，“公主。”
“怎么了？”克莱丝察觉到他的失落。
他把她揽到怀里，下巴贪恋的蹭着她的头发。
公主，我还没有为你做的事，请你原谅。
不过，接下来的六个小时，吾会尽己所能。
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打扫、洗衣服、准备午饭。
然后是克莱丝教他认字，尽管教了这么久，只眼还是只认得“公主”两个字。
他们还一起去城里，只眼帮她挑工作，教她具体操作。
公主对他没有半点私情，全是对朋友的照顾或关心，他是知道的。可即便如此，打着报恩的名义，他也要找到她。
悲莫悲兮生别离。虽然他已经死了。
替公主确定了一家面包店的工作后，已经是正午了。
回家路上，只眼说：“公主，公主。”
“嗯？”
他指了指一条小路。为了防止迷路，他们回家从来没走过小路。
克莱丝点头。
不同的风景能够让人开心起来。他陪克莱丝——他的公主玩性大发，爬树、采花、吹口哨、抓蝴蝶……
快乐的时间过得飞快，他们回到家时，时限只剩一个小时。
吃过饭了，要帮克莱丝准备明天正式工作的东西了。
只眼麻溜的收拾好所有东西，也给自己准备了个包袱。
无法道别。只要当着公主的面走出去，她就能明白了吧？
“公主。”他去敲她的门，她不应。
长久的缄默后，克莱丝咆哮了：“教了你这么久，你还是一口一个公主的叫我，我又不是公主，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一脸惊惧，仿佛听到了最恐怖的东西。
招魂声响起，他想解释也没可能了。
吃过饭温蒂就带着布鲁外出办事去了，他一个人的离去，有些可惜。
克莱丝感受得到，知道他要走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离别。
“公主……”
奎尼亚出现城堡外，扮演恶人的角色，敬业的催促他快点。像压刑犯的士兵对付囚徒一样。
门咚的开了。
“只眼！你给我好好叫我的名字！马上！”
“公……”他回忆所学，努力尝试。
因为禁锢，亡魂要改变生前习惯几乎不可能。
“克……雷斯……”
“克雷斯？”克莱丝笑了，眼泪却落下来，“你总算会叫我名字了，虽然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公……克雷……莱斯……拜……”艰难的一字一句。
“只眼，拜。”
锁魂一横，只眼被收入锁魂之中。
奎尼亚看了眼克莱丝，说：“你早就知道？”
她说：“是啊，早就知道了。”
洛念问：“大人，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没等奎尼亚开口，克莱丝插话：“引者大人，烦请转告他，他美丽善良的公主，只是他一个人的想象而已，公主对它从来只有愧疚，请他，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记得前世？还是……”奎尼亚冰冷的眸子射出寒光，锁定在她脸上，“你根本没有转世。”
克莱丝嘴角微翘，行了个皇室礼仪。
“我并不是公主，只是个妖物罢了，大人不必在意。”她说，“改变自己的气息、影响亡魂的判断力等，都是很简单的事。一个妖物的把戏而已，恐污了大人的眼睛。”
“那么，你为什么做这些？”洛念指着城堡问。
“宿主心里始终有一丝愧疚除不掉，对一个妖物来说，这是多么难受的事。”她说。
洛念可以感受到，她掩盖的妖气越来越明显。
“若不是公主涉世未深，又早殇，也不至于这么麻烦，还不得不帮她看着只眼得到救赎……”她说得轻描淡写。
奎尼亚没等她说完，转身离开。
洛念追上去，思索片刻说：“大人，我总觉得她在自欺欺人了，是错觉么？”
“让只眼不要自欺，自己却把自己的糊弄了。”她笑笑，“讽刺。”
“她今后怎么办呢？”洛念自言自语。
“不是还有温蒂吗？那个家伙虽然精明，却是个老好人。”奎尼亚说得，好像早就得知一切。
洛念想起了克莱丝流下的眼泪，和那个笑容。他说：“或许，不是那个妖物占用了公主的躯体，而是公主反噬了它。”
奎尼亚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说：“或许吧……”
“或许吧。”她想。
回到忆海，奎尼亚把只眼放出来。
他很平静，冲洛念笑了笑，又冲奎尼亚笑了笑，没入水中。
“这……松，送……你……”他艰难的在海里吐字，“公……你……痴你……主主……吧？”
洛念突然感觉左眼有异样，摸了摸，有什么纹路一样的东西覆盖在了左眼眼球上。
他觉得奇怪，于是走到水里照了一下。
一个印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左眼珠上，是只眼送给他的魔眼。
这个送给你，你也很喜欢你的主人吧？
另外，谢谢你一语道破真相。
洛念摸了摸左眼皮：“谢谢啊。”
“只眼，还真像它的名字，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一只眼睛。”他感叹，没察觉到奎尼亚已经回去了。
“咦大人呢？奎尼亚你又偷偷走了，等等我啊。”洛念
在冥界休息了一天后，冥界东部小分队的奎尼亚又外出执行任务了。
洛念跟着她来到一座小山村。他们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村头那座有些刺眼的新坟。
“是东部转生使派的任务？”他想，“那么那家伙，是这个贫困的王子，还是那个富裕的穷人？”
奎尼亚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等到他们来到一座华美尊贵的豪华别墅上空时，洛念的魔眼不知不觉间发挥作用。
“原来如此……”他把一切都看清了，“死的人是他。”
“真是不公平呢，不过对于他，不知道真相的话，倒也算不得太委屈。”他想。
奎尼亚知道魔眼的功效，听他这么一说，只是觉得好笑。
“得了只眼连智商也提升了？”她奚落道。
“……”洛念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倒是我的错了……”
他们要找的是魏彻，不过，也可能是沈涣。
沈涣有个有钱有势的爸爸。然而，他爸为了不让他败家，用沈家前辈的方法，在他三岁的时候，千方百计找到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穷人家的孩子。然后狸猫换太子一样的，和那户人家交易了儿子，让儿子接受穷人的教育，荒唐至极。
魏彻就是那穷人的儿子，因为那家人子女多，沈爸又答应提供整个家庭的开支，于是他们就爽快的把自己的小儿子给沈了。
沈涣十八岁，魏彻也十八岁。沈涣十八岁那天，来了几个穿西服的外乡人，于是他，得知了身世，立刻前往他父亲身边。同时，从小就深知自己身份魏彻也被送回来。
事故就发生在他们两车相遇的一瞬间。
沈涣透过车窗看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端正的坐在车内，车窗反光，沈涣本应该只看得到黑漆漆一片，可是那个时候，他真的看到了魏彻。
魏彻转过头，也看到了他。沈涣还没来得及惊讶，盘山公路上方的一巨石块突然脱落。一切，就像有预谋一样。
两辆车滚下悬崖，摔得粉碎。
最后，被送到医院的沈涣醒了过来，魏彻却永久的睡过去了。
不过，即使是沈爸也有一丝疑惑，沈涣的行为习惯和魏彻十有七分的相似。曾让他再三怀疑，现在在他身边的儿子，到底是魏彻还是沈涣？
好在他们虽然相像，沈涣却因长年晒太阳、做农活比魏彻黑壮，又有魏彻没有的胎记。所以，沈爸才算是确定他就是沈涣。
自从悬崖的事故之后，沈涣总是做梦。梦见魏彻在沈家受到的待遇——基本是冷眼。
他有时也会怀疑，他是谁？也会错认为他是魏彻。
他的行为习惯也的确越来越像魏彻了。
和谁说话时都语气婉和。行为上更加果敢，不择手段。就连饮食起居，都愈发接近魏彻。
甚至，在不经意间他还会感到莫名的恐慌。一种他就是魏彻的念头扑面而来。
此时，这座别墅的上空，奎尼亚看到了沈涣。
“亡魂是魏彻。”她就说了这句话，然后就什么都不管的溜了。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说好的识别方面有困难呢？
洛念就在原地哭笑不得：“大人真厉害，我要是没有只眼绝对看不出来。”
“意识到自己很弱是好事，这点还是值得夸赞的。”她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若无其事，悄无声息的。当然语气是冷冷的，还透着点幽怨……
“啊啊啊啊啊……”他被吓到了，忙不跌后退几步，捂着心口，一脸惊慌。
“没用。”她又走了，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个表情……
“感情大人回来是特别来奚落我的？”洛念想着，跟了上去。
“这份恩宠可是头一份耶，我要不要感激到涕零……”他已经自嘲了。
“如果亡魂是魏彻的话，可能有点麻烦咯。”洛念想，“大人是在想办法吗？”
奎尼亚的确在想，不过她在意的是魏彻的死因。
她径直前往出事地点，巨石落下后，原本的凹陷也因为山体滑坡面目全非。
洛念紧随其后降落，看出她的心思，也帮着查看山壁。
“不是人为，却也不像自然脱落。”他说，“难道是亡魂？还是妖？”
奎尼亚死尸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嘴角上扬，她说：
“洛念，你还记得对面吗？”
“对面？”洛念诧异了，“大人，应该不是对面吧？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她恐怕不是一个做事需要目的的人。”奎尼亚说，“你，去捡一块石头。”
“哦……”
洛念挑了块两倍大于他头的石头，双手搬给奎尼亚。
但他还是太天真，她会看不出他是在整她？
奎尼亚手一挥，一个耳刮子把他扇到山壁上。又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石头。
“神呐，我错了，这女魔头……”洛念悔不当初，“我怎么可能整得到她，我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