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之亡魂，第二十章，易位，我不是狸猫
奎尼亚把手放在石头上，感受它身上附带的气息。
收了手，她却困惑了。
“不是战争。”她说。
洛念的只眼一扫，说：“是对面。这样就排除了对面是战争可能性把？”
“未必，战争可以不必亲自出手。”她说，“不管如何，她脱不了嫌疑。”
“好吧。”洛念心里偏心战争，听她这么说，自然有些别扭。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洛念问。
“恐怕这件事情只有魏彻知道。”奎尼亚目光探向千里之外的沈家，“妄想取代别人的孤魂野鬼……”
“取代沈涣？”洛念寻思，“原来如此，那么魏彻的死因也是有预谋的了？”
“clever!”奎尼亚走了，把声音和洛念一同留在了那。
洛念犹豫了，到底跟不跟过去。
一直以来，奎尼亚就没正眼瞧过自己，自己的处境跟条哈巴狗似的……
“是我自己的行为像一条狗，并不是引者大人的错。”洛念想，“话说我为什么总表现得不像个正常人呢……”
以后行为还是要多注意。
以卡洛奇之名，容器发动，速！追踪！
“大人等等我！”
……
但是，如果有苍蝇围绕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附近，谁会束手旁观？
“策尔身边，有虫子呢……”阴影中若隐若现的冷俊面孔，终于拥有了于之相符的杀意。
放任这种蠕虫待在蔷薇身边怎么行，更何况是策尔厌恶的蠕虫?
破坏美感的东西！
暗处的人杀心才起，突然就有另一股不明杀意直接射向奎尼亚。
来势之凶猛，路线之清晰，是想直接了解她。
暗处的人大惊，手指一弹。一击击开那股杀意。
“大人，小心！”洛念的声音对奎尼亚来说完全多余。
一道带着怨气的光射向她，却在她的跟前偏离了轨道，从她身边划过。看上去像是被她的气场扭曲而偏离了一样。
“呼——！还好还好。”洛念松了口气。
“哼……”暗处的幽蓝色眸子抹去了杀意。
他虽然弱，但是还算护主忠心。
所以你最好——不要有异心。
暗处的人退出舞台，轻轻悄悄。气息细微，即便奎尼亚也察觉不到。
奎尼亚抬头，目光看向一片虚空。
洛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大人，出什么神呢？”洛念说，“刚才，是魏彻干的吧？”
奎尼亚的目光收了回来，她知道，那个地方刚才有个人，出手救了她。
虽然是毫无意义且多余的行为。不过，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且安心。
“或许是我多心了吧。”她想。
“魏彻是嫌活的太长？抑或者，想要借刀杀人。”她说，“不过，它该不会以为，凭借他的手段足以骗过我吧？”
“借刀杀人？”洛念略加思索，“沈涣的魂在与他抗衡，所以就算他占据了沈涣的皮囊，也活的不安生？”
奎尼亚默认。
“不过这样下去，沈涣很快就撑不住了……”她一笑，看着洛念，看着他靠他新得的“智慧”出谋划策。
洛念直摇头，心想：“这个省事的家伙。”
嘴上却说：“我们先去沈涣家看看。”
真正到了那，魏彻却又安分了。只是除了那张皮，再没有一处地方与沈涣相像。
只眼开启。洛念读取着房间里、沈涣身上残存的记忆。
末了，告诉奎尼亚：“魏彻通过梦境让沈涣以为自己就是魏彻，在借机操控沈涣，让他以为，自己根本就是魏彻，以此达到占据这躯体的目的。而事先的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
“事先？包括车祸？”奎尼亚问。
视觉跨空间之法也是一消耗灵力的大招。体力和灵力虽然都容易恢复，但是，有这么方便的人在，不用白不用嘛。
“对，包括车祸，是魏彻通过一个守墓人找的蒙面斗篷人干的。”洛念说，“那个斗篷人，是不是就是对面？”
“谁说不是呢。”奎尼亚冷笑，“没想到，对面还要扩展业务，是因为工资不够吗？”
“那么魏彻……”洛念问。
她说：“让沈涣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是谁，一切就都搞定了。”
“那我回去收集一些沈涣小时候的东西。”洛念说着，就要走。
奎尼亚叫住他：“不用那么麻烦，用幻术，混肴他的视听……”
“了解。”
亡魂的阴谋能够得逞，要多亏沈涣和魏彻相似的长相。
沈涣从小在深山长大，知识面太过狭小，所以轻易上当。而亡魂魏彻，虽说在冷眼中长大，但是受的教育，其他社会环境都是百倍好于沈涣的。
洛念靠近沈涣房间，发动秘术。
幻术一出，无论沈涣还是魏彻，都没有识别真伪的能力。
也就是此时，沈涣的魂析了出来。
“我是谁？”他的意识不是很清楚，“我是魏彻……”
“不，我不是狸猫……”他的思维越发清晰，“我是沈涣……是沈涣……”
另一个声音凌厉的响起：“不，你不是！你是魏彻！沈涣已经死了，在车祸的时候就丧生了……”
“我是魏彻……是啊，我记得他们都叫我魏彻，还有……冷眼……”
他相信了，安分了。也不管有没有逻辑性，不管可不可信。
奎尼亚没想到，魏彻居然察觉到洛念的幻术，还有办法抵挡。
洛念意识到，这个亡魂真真麻烦。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开始学奎大人嫌麻烦了呢？”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干脆收了幻术。
奎尼亚什么也没说，悄悄地离开别墅。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用招魂或锁魂，怕是会把沈涣那死蠢的灵魂收来。”她想，“东部转生使？刁难人的手段还过得去。”
“不过，”她冷笑，“怎么感觉他有些黔驴技穷了呢？”
亡魂有些担心，借刀杀人的计划还没实行，自己就被引者盯上了。
“如果他们已经知道分离沈涣，那么我也极有可能被发现了……”他想，“因为沈涣，他们投鼠忌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只要他们知道了，我迟早会被分出去！”他把手边的东西一摔，“不，不！我是沈涣，魏彻早死了！魏彻早死了，魏彻早死了……我是沈涣，是沈涣……”
“咚咚咚。”敲门声以及门外奴仆的声音，“少爷，狐裘集团副董事卓彦到了。”
亡魂冷静下来，挣钱最重要。
“知道了。”他说。
前往会客厅的路上，他问秘书：“怎么是副董事，董事长狐汀呢？”
“哦，狐董刚接过老狐董的担子，整日忙于公司事务，不便前来。”秘书说，“所以，卓副董这不是来了嘛。”
“卓彦？不过是个摆设，仗着一点狐家血脉才得到的位子，他来与不来影响不大。”十八岁的数落起二十八岁的来毫不留情。
不过，自学成才的魏彻，接见卓彦是还真像那么回事。
“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魏彻微笑弧度完美。
“那是那是，待我回公司与狐董事商议过后，定会答复。”卓彦把手无实权掩饰得密不透风。
卓彦一走，他就吩咐下去，把房间的家具摆设通换一遍，借以用不惯魏彻的东西为由。
“演戏要演七分真，我就是沈涣。至于‘魏彻’，一定不能再给他一点机会。”他想。
奎尼亚这边，遇到了同行。
同是石掌簿手下的引者，名为赵异君。
来人身材高挑，面容干净，肌肉也紧实有力。就是一身女性化的装扮差点闪瞎洛念的眼。
“呦，这不是奎尼亚奎大人吗？”他姿态妖娆的说，“怎么，东部转生使把这任务，交给您啦？”
洛念听着这娘娘腔就浑身鸡皮疙瘩。虽说以前也听闻过这石掌簿的第一王牌引者是个人妖，但是，他还是没想到，本人的杀伤力是远大于传闻的。
“第一王牌？难道是通过恶心的外表将那些亡魂制服的？”洛念默默鄙视他。
“有何不妥？”奎尼亚倒面不改色。
“那倒没有。”他兰花指翘起，拨弄浅浅的头发，粉红色露脐装配牛仔超短裤，还有一双少女系列的高跟鞋。
“只不过，奎大人会很辛苦吧？”他笑盈盈的说。
说话间，他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手却不知好歹的攀上了奎尼亚的肩。
洛念扶额，心想:“这下完蛋了，奎尼亚会杀了他，这下冥王终于找到除掉奎尼亚的理由了……”
奎尼亚嘴角一扬，出手快过颦眉。右手纠住他胳膊的同时，左手已经控住了他的命门。自己更是绕到了他身后。
赵异君灵活的从她手里滑落，头一扬躲开她的左手。在奎尼亚再次出手的前夕，唤醒招魂法器铜铃，抖落一串铛珠，化作锁命链困住了她。
洛念表示观战是件享受又安全的事。
风起，奎尼亚拿手招式——风系最高级法术针叶雨。
利用风的压力，改变叶子暂时的形态，能化叶为刃，绞杀敌人。
叶刃破开锁链到他跟前的刹那，突然停下了。
洛念提起的心得以落了地。
“还好大人一向有（？）分寸……”
赵异君冷冷一笑，竟笑出了几分男子气概。只是一晃间又变成骚气了。
“还是奎大人比较大度，手下留情了。”他身姿婀娜、奶声奶气的说，“只是，我可好心提醒你，这个亡魂的意志力，堪比恶鬼哦。”
他兰花指一收，开了一个传送阵，走了。
“小奎奎，小心咯～”
“我的天呐……”洛念突觉心下难受，胃里有东西在翻涌，“大人真是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
只是，赵异君低劣却以假乱真的伪装，没能骗到奎尼亚。
奎尼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想：“若是连这点伪装都不能忍，不能识破，这些年，我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走吧，再不处理了魏彻，沈涣就真的死了。”她对洛念说。
穿行在风里时，洛念突然心生一念：“为什么不能放过魏彻，除掉沈涣交差？”
反正魏彻如此煞费苦心的，沈涣又这么没用。而对于奎尼亚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任务而已，何须如此煞费苦心？
如此念头，对经历过百年大难的洛念来说，算不得什么恶念。更何况是对失去怜悯之心的奎尼亚？处理了魏彻或者沈涣轻而易举，这次任务也可以无疾而终。多简单。一向怕麻烦的奎尼亚这次怎么……
奎尼亚突然凭空定住，回头。
“洛念，你分神了。”冰冷权威的语气。
“是，大人。”洛念跟上去，“我只是不明白。”
“魏彻串通对面偷换沈涣的身躯，毁掉了魏彻的生命，又两魂共生，对命数的影响本就深刻。如今原本平行的轨道已经相交，若就此重叠，那么，自此以后，忆海里原本属于两个人的相关记忆，全部都会消失。”她说。
“全部消失，连相关记忆一起？”洛念脸上肌肉抽搐，“这么严重？”
忆海是记忆之海，其中的点点滴滴联系着冥河过处的世界，每一滴水都与相应世界的丝丝脉脉休戚相关。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任何外力扭曲分毫。
当然，因为忆海的联系之强，忆海中亡魂及记忆所带的念力之大，想要改变它，并不容易。
但是，这次不同。对面刻意插手了两个人的人生，扭曲了两个人的轨道，超过了忆海自动调节的范围。一不小心，沈涣死去，忆海绝对会受到影响。
“竟有如此巧妙的方法。”奎尼亚对对面的手法持肯定态度。
“这个对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洛念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恐惧。
“看来，是战争爪牙的可能性不大了。”奎尼亚略作思考说。
沈涣家。
奎尼亚和洛念停在魏彻房间的上空，决定动手了。
魏彻刚刚带着这副身躯去挣大钱回来，察觉到奎尼亚的存在，他借着沈涣的口吻说：“引者大人，这么晚了，我怕招待不周，不如改日沈涣亲自上门拜访？”
奎尼亚和洛念随即出现在房间内。
“不要脸！”洛念对他说，“过了今晚午夜，恐怕沈涣就不在了吧？还说的像你就是沈涣似的，一个亡魂在妄想些什么？”
“你闭嘴！”魏彻恼了。
“就不！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央求外力改变自己灵魂的可怜虫，在这趾高气扬个什么劲儿？”他继续激将。
如果正面刺激沈涣不能唤醒他，那就刺激另一个捣鬼的亡魂。
洛念心想：奎尼亚真是绝了。
魏彻略惊动，片刻又平息下来。
“其实沈涣是我求辰……”他刚开口，洛念就岔开话题。
“话说你以前过的什么生活？”奎尼亚安静听着洛念的毒舌。
亡魂被打断本就难堪，又被揭伤疤，又羞又恼。
洛念装得漫不经心的说：“易子？唉，那是不是相当于古代的那种质子？”
完了也不理魏彻的脸色，自言自语：“恐怕差得远，质子少说也有些地位身份，你好像，可有可无吧……”
他说了半晌，魏彻也没多大反应，他有些担心了。
“难不成激将法被看出来了。”他看了看奎尼亚——没什么反应。
“也是，本来像激将这种古老的秘术，已经人尽皆知了。”他想，“算了，管它的。如果被人羞辱了，恐怕心里再怎么清楚，也不能自控吧？”
“听说你以前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啊？”他说，“那怎么狸猫变太子了？”
“可以请你闭嘴吗？”魏彻咬牙切齿，强忍怒意。
“呵呵，可以呀，我就是随便说说。”洛念瞅准时机，在亡魂放松警惕的刹那，补充道，“反正是被人易了位，然后真把自己当回事而已，也没什么好说的。”
“狸猫而已，就算穿戴上太子的衣饰，也于事无补。”
“明知自己身世，竟取金钱利益而丝毫不顾及亲情。”
“为了一个身份，杀死一个完全无辜毫不知情、为你照顾家人十多年的人。你的痛苦，就该别人也承受吗？那别人的呢，你要不要尝一尝？”
“你住嘴！”魏彻红了眼睛，“我自私，我贪图富贵，我应得的我得不到，我不应得的我还是不可得，那我还剩下什么！”
魏彻抄起一把高尔夫球杆，朝洛念扑去。
却从沈涣的身体里面溢了出来。
“我不是魏彻，我不是狸猫。”沈涣苏醒了。
“我有家人，我有大山，我有一支村长做的笛子……我是沈涣，一直很幸福的沈涣。”他说，很开心的样子。
“你倒是幸福了，所以来嘲笑我是不是！”魏彻立刻暴怒，亡魂的情绪本就容易激动。
他用灵体化作风旋，又将目标换成沈涣。
突然，一颗石子横空飞来，就轻而易举的将他的魂打散开，打成重伤。
“这是……什么？”亡魂心里本来很清楚，不过还是问了。
“被反噬了。不知道？”奎尼亚微微笑，“不是答应对面不惜一切代价么？这一点没有预料到？”
“那时候的石头？”洛念和魏彻同样惊讶。只是洛念不曾想到，只是略作考察，她竟发现了这么多？
洛念应该清楚，对面答应出手的条件，肯定离不开反噬。只不过，奎尼亚是如何确定只要魏彻沾染到对面的气息，反噬就开始生效的？
“哈哈，反噬？只是因为有她的味道就……哈哈，反噬。为什么，是现在？”魏彻感觉没有了力气，突然有些累了。
“你不想见见你真正的家人吗？”洛念代奎尼亚问。
“家人……对啊，我还有家人，还可以，见他们？”
一开始对家人的怨恨，突然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不能随意删除活人的记忆，洛念只好敲晕了沈涣，进行催眠。
“沈涣，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你醒过来，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而且，不必抛弃从前的。”洛念说，“至于我们，请忘了吧。”
回到开始的村子，那座新坟。
一个老妇人在那里摆祭品。其实哪里是祭品，不过是些馒头，野果。
奎尼亚释放了魏彻。
“妈？”他跟着匆匆而来又急急离去的妇人走了。
洛念超淡定的问：“大人，我们不用跟去么？”
“要跟你去。”
“大人，您说话不打标点容易被误会。”
沉默……
“当我没说。”
“他会自己选择去忆海。”
洛念点头：“只不过沈家的这一系列闹剧……”
“无妨。”奎尼亚笑得超然物外，“他们的富贵差不多在沈涣这里就到头了。”
天色完全漆黑的时候，树梢上的两个人，收了一个亡魂，然后无声无息的走了。
忆海边上，魏彻看着远去的瘦弱灰褐色背影，心生感激。
“虽然不知道您的目的，但是谢谢你。”他笑，第一次笑得像魏彻，“我不是狸猫，我有自己的轨道，拥有自己独特的天空。”
回到冥界，奎尼亚去东部转生使那回任务书。
洛念独自在图书馆溜达。
“大人她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了……”他困惑奎尼亚越来越在意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奎尼亚，你到底……为什么开始变了……”他想，“是因为记忆恢复了，变回原样了，还是因为错误的记忆产生了错觉？”
那么残忍决绝的一个人，如今恢复了“记忆”，就变成这幅让人觉得别扭的模样。
“我一定会找到，恢复你记忆的真正的方法。”他扣上了《冥界通识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