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处置者
sunjun2621:28:49cst2016
阿翔听着也先是一愣，转而亦不禁乐了出来，想到自己方才颠来倒去就是转不出那本来子虚乌有的迷宫，乃至好几次眼看就要脱身出来，却又生生自己转了回去――或者更接近地说，是又开始不自觉地在乌有中，像以前一样给自己设下随痴随有、随痴随现，从而永无可能以逃离的方式逃离的无已旋覆，那以可能的一切为化身的迷宫…这多少会让仙子又好气又好笑吧。再看看天女的神情，好像的确如此，只是自己这才刚刚发现，“是不是让你有点儿崩溃呀？”阿翔此时回想起来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科达比那西人自己都不崩溃，我怎么会崩溃呢？”仙子调诮道。
是噢，自己一直以来居然可以在本这无所谓痴、无所谓乱、无所谓障的境地中痴狂、纠结、恼乱、苦怨成那样，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甚至…好像都可以称得上有点了不起，而且越想越觉得自己了不起…“我怎么就会让这一切成为科达比那西的呢？”阿翔不禁喟然感叹道。
“就像一切就这么成为了阿尼卡提亚一样…”
仙子说的是曼曼轻语，可为何透出的却像是某种语不可及的澄明寂静…
无息中，一丝妙异，让阿翔那不自觉间又开始有点蠢蠢欲动的痴结浑浑然间…颠而不破…更像是…无可破…动而未行…更像是…无可行…
阿翔蓦然感应到这细语中似乎了无所指…只是……justhappen…就像这一切――从他心中所现、对他而言唯一可能的这一切――的“发生”一样…本无可指…这话语本身如此；自己对这话语的思量，亦是如此…乃至…
忽然间，阿翔心里转过一个貌似有点奇怪而又不相干的念头：眼前的仙子――或者说这呈现为阿尼卡提亚的天女――她的真身似乎无所谓男女…那真身只是…怎么说呢…处置着这看上去是女身的肉体，生发着这所有的语言、行为和心意…这看上去的女身本已美妙绝伦、清妍无暇，而那真身似乎更加灵妙无方、剔透绝尘…
转念间，阿翔不由自主地想见到，自己，乃至所有科达比那西人的真身似乎也都是无所谓男女的…只是每个人那好像无形迹可循的真身，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处置着这看上去属于它自己的或是男、或是女的肉身…只是这处置者本身似乎无从说是“男”是“女”。只是当它处置着怎样性别的肉身时，无论它做出怎样的处置，都会被科达比那西人理所当然地贴上那个性别的标签而已；而这自身所谓的性别与性别标签，也是这处置者所面对的无数它不得不处置的诸多处境之一…
无论这处置者需要处置的是什么，这一切对它而言只是、也只能是种处置而已…而这真身在生发它所有语言、行为和心意的时候，本也说不上“男”“女”，只是“男”“女”会成为它有意无意中自塑时的参照标准――或者说是诸多它不得不顾及，且有意无意中都在受其熏染的、貌似绝对的标准――之一…
难怪在科达比那西虽然说起来可以凿凿似真、确有其事，可真在事到临头的时候，这处置者自己又哪里去知道、乃至在意什么绝对的“男”“女”之分呢？只是对科达比那西的每个处置者而言，在它存着那份关于自身性别的念想的时候，“男子”就必须要像“男的”，而“女子”就必须要像“女的”。
可即使每个处置者都在按自己所谓的性别所设定的“必须”行事时，也并无法保证“男子”就时时都能像所谓的“男的”，“女子”就时时都能像所谓的“女的”――无论在它自己眼中、还是在他人眼里…
即使是在“像”它自己所属的性别所应具有的特征的时候，至于这“像”的效果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实现的，或许就只有每个“处置者”自己最清楚了吧…
哎？另一方面，话说起来，就算真给自己一具女身，自己就处置不来了吗？那这所谓的“男身”又是怎么自然而然就处之若素了的呢？若在此的是一副女身，不也可以如此吗？阿翔不由对自己的这想法生起了兴趣，还忍不住想象起若果真如此，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可同时脑袋里的另一个声音还在讥嘲着这种念头是如何的小变态…这下阿翔倒把自己快要逗乐了。
就在他围绕着这男身女身胡想连翩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若真要当真说起来，不要说这男身女身，就连这肉身…自己好像都无从知道这肉身到底何以会被当成为肉身…且这问题好像是个无可出的自循环…
唉？阿翔一下想起仙子之前曾问他的那个问题：“…是以‘肉体’的方式存在，还是以‘以为有肉体存在’的方式存在？”…一念至此的刹那，连这从来都凿凿切切、无可置疑的肉体，好像也变得本无从说起了…
于是，方才还被看作是摆布着眼前这肉身的“处置者”，也随之变得无从说起…勉强要说的话，似乎也只能是以其所是，显现于这纯然镜像至无镜可见的、全然镜像中吧…
于是，就在这瞬间…似乎有某种无形中在心底从来都死抓着绝不放开的手，一下子失去了使劲的理由――或者说，它忽然发现自己这从来都使得那么理所当然、乃至绝然必然的死劲，本没有――从来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使劲的理由…虽然它一时还是习惯性地紧抓着，可好像也已察觉到自己可以松开了…而且，它其实从来都未曾真的抓住到什么…只是让一切按这看似――亦只可能是“看似”――被“抓住”的样式，成就为了自循环的、从而不可抗的结节、逼迫、僵硬和审判…
这一切本来…言不可及…妙莫可言…寂然无依…湛然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