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打捞
satjul0909:01:50cst2016
就在这未可名状间无所谓成就而成就的景象如如现前之时，不知为何，某种将将似乎稍稍消弱的莫名萌动，又在让阿翔的某种心念从某种根系深不见底的积习中自行启动，它从不可自抑的惶忽中试图去相信、接受眼前这看似违背了它所认定的所谓“常识”的一幕，并想要保持这种奇异的状态，就在这闪念下，阿翔似乎就要将信未信的时候，在不自觉间，那对圆的镜像在未变分毫的表象下却又完全回复成了它从前一直被当成“是”而成为“是”的那个世界――那个作为外在而在的世界。
于是“控制”――或者说试图控制些什么的意图――作为一种似是科达比那西人之本质的本能又全自动地自行激活了，而已对立为外在的那一切，正因为其无可控制，而成全了这终究只可能存在于自说自话、自圆其说的意淫中，亦终究徒劳，却又由于科达比那西人某种最基底的痴执而必须显得无比坚固、无所不能的本能。而此时依着这本能力图保持在水上站立状态的阿翔，已心有余却力不由心地往水中栽去。
可落入水中的阿翔，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落水之事，此时他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怅然若失，却又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某种似乎极微细的东西不见了，可它刚才还在，甚至此刻、乃至无时不在…只是不知何故，现在真要找它时，却就是找不到它，怎么找也找不到它的踪迹了…
这时，阿翔忽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他这才意识到，之前自己正在水中下沉。可就这一回想的工夫，自己已浮出水面，就见仙子飘浮在岸边，双手空合，对着他。
“这是要投水自尽吗？什么事儿想不开呀。”眼前阿翔这一副落汤鸡的模样，想让人不拿他不开涮都难。
“还不是因为你把我撇在这儿，我又找不到你嘛。”阿翔认怂地回道，可话音未落，两人目光相交之间，不由都乐了。
看到了仙子心下便已踏实了的阿翔问天女道：“你那儿的事情好了吗？”
仙子摇摇头，“师叔看你要掉水里了，让我来捞你的。”
“你师叔看到我要掉水里？”阿翔四下张望，“我怎么看不见别的人？他在哪儿？”
“你只有用眼睛才能看，那当然在这儿看不到我师叔了。”
“不用眼睛？那…还叫看吗？”阿翔听着有点迷糊。
“‘看’就是‘看’了，和眼睛有什么必然联系？你做梦的时候可用眼睛？”
“睁着眼睛睡觉？我还没那么吓人吧。”
“那你怎么会看到梦里的种种呢？”
“那是大脑皮层受到…”话到此处，阿翔忽然自己打住了。他此时蓦地发现，这一套在科达比那西可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看似科学、正确的东西，其实是不值一哂的。乃至这背后那一整套所谓的“科学”思维方式似乎也都是如此。从这套系统里给出的一切答案似乎都只是在对真实世界进行同一种模式的隔靴抓痒而已，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在转移问题，通过把问题最终转移到那些人所公认、都知其然、而又都不知其所以然的那些看似客观而无法否定、从而被理所当然为已知――或者都说不上“已知”而只是“就是这样”的概念上，以此来把问题变成看似无可再问的所谓“答案”而已。
就拿眼前这事儿来说，看见作为“看见”本身和那些看似决定它的性质――物质性与可知性――的脑神经、化学介质、生物电流等等其实本就是全然不同质的两类范畴…
而且，科达比那西的一切所谓“知识”若真的彻底深究下去，到头来似乎都是这般把本来全然不搭的概念生生拼到一起凑出个说法来…
这下，阿翔也同时察觉到，自己真正需要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对事实真相的认知与理解或者说“真理”，而只是一种“真理感”或曰“知道感”，以便让自己通过掌握某种说法来显得、并由此让自己相信对这说法所述的对象了如指掌而已。
但此时此地，在似乎已脱离了一切认知的窠臼而只作为“真实”自在而在的仙子面前，那一整套几乎每个科达比那西人都娴熟无比、几如条件反射般的认知模式，似乎全都变得荒谬无力、不攻自破，更不值一提了。阿翔轻吐了口气，便仿佛从那套自他懂事以来就几乎形影不离、乃至构造着他所有可能的思维的把戏中脱离出来。“不好意思，我中毒太深了。”
“嗯？还知道中毒？看来孺子可教呀，不过，你要是真把那当成了毒，那小心又在另一头中毒哦。”仙子一边隔空将阿翔移到岸上，一边像是有点调谑地说道。
“那该把这当成什么？”缓缓飘浮间阿翔不假思索地追问道。
“哎，所以科达比那西人免不了中毒。”说着，仙子收起手势，这下阿翔顿时失去了悬浮力，噗通摔在地上。
可被天女小小这一整却并没让阿翔分神，他的心思还在那个问题上，“难道什么都不当成？”说着，便已拍拍衣服站起身，向仙子走去。
“所以科达比那西人怎么着都是中毒啊。”仙子飘然落地，悠哉等着阿翔过来。
阿翔觉得仙子说话的样子怎么就像是在逗一只正跟她手上提着晃动的绒线球较上劲的小猫…慢着，让小猫团团转的并不是那没有生命的绒线球，而是小猫自己那颗让它把一切认作为“一切”的心…哎？之前自己好像明明已经从那个死循环里绕出来了呀，怎么一不留神又不知何时掉了回去呢？貌似果然如仙子所说，科达比那西人怎么着都是中毒呀。
这时，重新有点明白过来的阿翔已经到了仙子面前，看着目光中带着戏谑的天女，阿翔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好吧，科达比那西人都是这副德行，仙子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吧，在本来无关知见的地方自生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