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所在者
thujun2309:13:14cst2016
好像到头了…无处可走了…可愕然忘步之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发生…所在者依旧…
所在者？阿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从来都在的“所在者”在哪儿？这历历现前的一切中，除了“对象”…别无“所在”…可明明在呀…乃至没有哪儿不是它之…所在…
电光火石间…似乎一切本就无所谓到头…也无所谓开始…于是乎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不可能的原点…并且从那儿――不…是就在…“那儿”…不…又好像就是在…“这儿”…在唯一所在…成为了它们看似所是的…或者…本来就是、而无所谓是的一切…
诸般心念纷扰依旧，乃至从科达比那西带来的种种积习，也都好像在略远处继续聒噪着各自诸如在美女面前该如何表现才是得体、才算有魅力，怎么说话才显得有腔调…等等诸如此类它们自以为知道、且一遇到类似场合便自动喋喋不休而出、条件反射般的、几乎贯穿着自懂事以来在科达比那西的一切经历、近乎主宰着自己在科达比那西的一切行为与念头的那一套固化指令。只是所有这些指令，此刻好像都已无法…再也无法…牵动“所在者”…
慢着…它们一直以来…何曾真的牵动过“所在者”…
“‘是什么’本身又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什么’？这‘一定’而成的‘什么’又能是什么呢？所谓‘知’如果真是可能的话，那么它得以成立的前提就是认知者与被认知对象的对立，但如果这种对立是真的存在的话，认知又怎么可能呢？定心细想，定心细想，切不要中途陷落…”
仙子娓娓如缕而又宁静澄明的轻语，似乎不着痕迹间就使得那令阿翔不由自主陷落、而又无形的必然牵引力失去了它那从来都是那么必然的绝对力量…
于是，一直顺着“是什么”所指的方向看去，而无路可走的阿翔略略收神，不由地回过头去查探从来都不由分说推着他往那方向投去的缘由…却…似乎还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一定要‘是什么’？”…可答案又似乎明明已经在这句话里了…
慢着，忽然间，阿翔察觉到那其实从来都显明在此，却在团团自转中从不能自见的无所谓缘由的缘由，他不禁脱口而出道：“不信。”可这两个字一出口，阿翔又难以置信道：“可‘这’本来就已经是…怎么会从‘这’里就生出‘不信’了呢？”
这…这…这…不就像一个人无端端间觉得自己的头怎么不见了，于是便发了疯似地去找，可头就在这里，只是不能自见罢了，可只要他这么找下去，就永远不能自见…他永远可以这么找下去的…一想到这儿，阿翔更难以置信道：“一直以来，我自己不也是这个一直在找自己脑袋，却一直找不到的人吗？可脑袋不一直都好好在这儿吗？”阿翔分明看到了这旋覆，可就在他试图制止这旋覆的同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卷入这旋覆，这简直不可理喻呀，却就是身不由己，就像一直以来那样，就在这行将沦溺的时刻，阿翔又一次下意识地去寻找天女的目光…
仙子依旧默然不语了，只是在与仙子视线相接的一刻，在天女那难以形容其自在、安宁与澄澈的目光里，阿翔脑海中所有的杂音便似乎立即褪去了热力、即便它们看似仍旧在那儿上窜下跳，也已因分明显现出它们本无可牵动那唯一可能的所在者，而如同全然失效了。连那无形中吸引着他不由自主旋覆下去、无从辨别、不像是某种力量、却又更甚于任何力量的无底深空，也不再像黑洞般那么不容抗拒…
眼前那道好似找不到任何障碍、刻意、淆乱、执拗、阴影、没有界限的目光里，分明不就是个无从旋覆的…世界吗？…
那目光照见的…这一切…本来不就是…无从旋覆的吗？…
自己怎么就像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小狗，在自见不及的痴心驱使下，即便累得筋疲力尽，还是止不住地要去追逐那就在眼前，却永不可及的尾巴。可那尾巴不就在自己身上吗？
“痴心”？阿翔忽然发现那无底深空的不容抗拒之所在…自己先前似乎明明已有那么几个瞬间，仿佛已经来到了使那晕眩可以不再旋覆下去的临界点，可一旦试图去抵达那临界点，便又不由自主地旋覆下去，而那方才还看似分明出现在眼前的临界点，也随之莫名失去了踪迹。
此刻阿翔蓦然看到，那驱使他去接近临界点的动性，和令他旋覆的动性，根本就是同一种动性…
于是，那被这动性当成是“无晕眩”的状态，其实也依然还是那旋覆…
“痴心”？那痴失了心，找自己脑袋的人…那痴失了心，追自己尾巴的小狗…那让一切无往而不旋覆的“痴心”…
虽然还辨不清这痴心的面目，甚至都无法想象它能有什么面目…只是在这若有声音也终究只可能唯有一个声音的世界里，第一次隐约察觉到了让这本无动摇、本无旋覆、本无所谓是与不是的唯一，成为无尽颠倒、无已沉坠、无底深渊的…“痴心”…
看着那痴心，某种难以名状、略像是哀伤的心绪不由缭绕而起，让那本来全然绝然牵坠着一切，而不受任何牵制的旋覆，微微化开了些、轻许了些、和缓了些…这场把一切化成死结、审判、矫伪、火狱、焦渴、压迫、无解、僵谬、顽梗、枯尸、焦乱、苦怨、疯惶…的迷狂，终于消退了一些热力...接着，那在这旋覆下、在科达比那西状态下、在科达比那西的语言世界中从来都无从真正得到安慰乃至无可安慰，却又恰恰是最需要安慰乃至世间唯一需要得到慰藉的心灵，此刻，似乎也终于变得...稍稍柔软了一些…
于是，就算眼睁睁看着这根本上的旋覆而无从措手，也似乎渐渐变得不再是那么揪心的事…
于是乎，那旋覆也渐渐变得似乎无所谓了旋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