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神罚
satjun0408:52:27cst2016
“照这样说的话…那么也就是说让你受不了的东西,其实并不在…‘对面’?”
“好像…可以这么说…”
“那它究竟在哪儿?难道…在‘这面’?”艾米好像又起了玩性。
阿翔考虑了半晌,“如果…没有‘对面’…它出现不了。如果…没有‘这面’…它也不会出现…”
“那么‘对面’究竟在哪儿呢?或者,还是说它与所谓‘这面’本就是一体的两边?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有‘这面’与‘对面’?”
又是半晌,对面的男子才一点一点开始回应...“这‘对面’…其实…本身好像是无所谓位置的…而是有了这‘对面’,一切‘位置’…才得以成立…而且…有什么样的‘这面’就有什么样的…‘对面’…反之亦然…这好像…是无所谓‘哪儿’的哪儿…也正因为如此…一旦不信的人…一定要说这是哪儿…那么这就一定是…也只能是…那儿了…”打了个顿儿,“只是…以这种方式成就的…‘那儿’…终归…是…凭空捏造出来的…是凭空妄认下的…虚妄…可是…如果不信者的痴心不息…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妄认中去永远徒劳地营造这本不可能、却在必须相信些什么的不信者眼里显得如此真实到真无可真的幻像…”那景象历历在目、如在眼前,就是自己做过的一切…就是那时身边和自己同样身不由己的人们…所唯一能做的一切…甚至即使是此刻,似乎也未曾停歇…
“那…你,又是怎么自己让自己受不了的呢?”
在这个问题面前阿翔的思维似乎愈加有些蹒跚,可他还是用自己的脚步一点一点走了下去,“在终究只有唯一声音的世界里…不信者对他眼前的一切…欲加之名…何患无辞。在终究无证的世界里,不信者以为有证的话,又有什么样的证明不能成立?…于是,一个根本是循环论证的东西却以外在现实的面目出现了…那‘现实’在循环论证中被不断放大…无限放大…于是...他所以为的真实就可以...无限真实起来...而当这种真实是某种负面的东西时...甚至都无需是负面…谁还能受得了,可让他受不了的究竟又是谁、又能是谁呢?”这个似乎一旦失步即无从收步…而又一直以来控制着、驱使着他,却从未见过其真容的暗影,当阿翔用自己的手第一次一点点摸索出它的模样时,不知为何微微的欣喜中却交集着丝丝的黯伤…
“照你那么说来…科达比那西人的烦恼和痛苦终究是无解的?”
阿翔不敢随便开口回复这个问题,仿佛这个问题有某种他无法承载的重量…可考虑了很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在最低限度上似乎可以说的话:“如果…以为有解…那么那就是无解的…”阿翔几乎都有点不敢相信这话出自自己的口,甚至连带自己听到这话的耳朵,可是,当“不信”驱使的妄想不再有完全的主宰力时,如果一定要对那“不幸”作某种描述,那么这似乎就是自然而然所看到的东西…而接下来的话,阿翔居然一时不敢出口,直到接上艾米的目光,他才轻轻说道:“其实…如果看到这里面的根本,就会发现…其实…那原本…就不需要解…”
艾米乐了,“这么一来你把科达比那西人那无穷无尽的欲望乃至他们念念不忘、痴心以求、不顾一切都想得到的所谓‘幸福’置于何处?”
阿翔低下了头,视线无意间落在艾米那双光洁圆润的天足上,“正是不信者的‘不信’才让他们眼前出现了那所谓‘幸福’…而这成像机制里面的实质…好像就是‘不幸’…在这‘不幸’的驱使下,他们其实根本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但他们却只能看到由那‘不幸’制造出来、并指给他看的‘幸福’,却看不到这‘不幸’本身…于是他们不可能解开那‘不幸’的根源,却只能在那‘不幸’的驱使下去追逐那根本就是由‘不幸’投影出的‘幸福’…那所谓‘幸福’其实本就是那‘不幸’幻化成的…慢、慢着”阿翔忽然抬起了头,“好像正是在那所谓‘幸福’的无穷诱惑下…痴心追逐、不顾一切的科达比那西人…才让自己生生处于一种根本无解…而且永恒的‘不幸’当中…这tm…就是一场…神罚呀…而且是…绝对完美的…神罚…”说到最后,阿翔的嘴唇不由地微微发抖…
“也就是说,如果科达比那西人以为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得到‘幸福’,那么无论那是什么――是缺着钱想要赚大钱的,或是为钱所困者在如履薄冰中对哪怕是以少赚钱为代价的安逸自在的渴望;是单着身想要恋爱的,或是为爱所缚者对哪怕是以不恋爱为代价的自由而无牵绊的渴望;是藉藉无闻想要出名的,或是为盛名所累者对哪怕是以不出名为代价的平凡自主的渴望…等等等等,都不能让他得到‘幸福’。”
“...是的…但处于‘不幸’中的科达比那西人永远可以想象一种他当前不在其中的处境来寄托他所谓的‘幸福’,于是他的眼里永远可以看到别处有他想要得到、想要追逐的‘幸福’,而这又坐实了他所以为的、自己正身处其中的‘不幸’,于是…在追逐其实永远追不到又永远可以制造和追逐的‘幸福’图景时,他便自己让自己陷于永远的而又是无解的‘不幸’中…”
“那不幸的根源在无形中把一切‘此境’化成‘不过如此’的现实和烦恼,而不信的科达比那西人真有可能知道他所寄望着幸福的‘彼境’是否已成为‘此境’了吗?即便那‘彼境’已成为‘此境’,可如果那不幸的根源仍在,这‘此境’就不会化成‘不过如此’的现实和烦恼了吗?…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科达比那西人断除了他‘不幸’的根源,那么他就会发现,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所谓的‘幸福’;如果一个科达比那西人无法断除那‘不幸’的根源,那么在‘不幸’的驱使下,无论看似得到怎样的‘幸福’都不能给他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