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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人局】重复的脸 2:霜城相见悲铜狄

  

飞鸿城的夜晚很安静。

  著名鸿荒旅行家少隐说过,任何一个城市的繁华程度都取决于它的夜晚。而飞鸿城距离陆离高原极近极近,夜晚从冥州刮来的东北风把气候温降到了冷的足以冻掉鼻子,只有能挨冻的人才会选择住在这里,所以人口流动如泥巴,发展相当缓慢,每天大部分时间所有居民都缩在家里,紧紧关闭门窗,点起火炉,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睡大觉。

  当然居民们不是穴居动物,只有采购食物的时候居民才会出来,但是不因为吃饭问题出门的居民就相当少了,比如说葬秋和蓝夏,或许还有个诈尸的老头老太老王。

  飞鸿城的夜晚很安静,安静到令人窒息。

  葬秋和蓝夏今天就在案发地点接受冷风的洗礼。这里是个祠堂,鬼气绕宅而生,尤其是夜晚,总让人感觉有双眼睛在身后盯着你,毛骨悚然。天空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几乎没有任何灯光,只有少数人家窗纸中透出微弱的火光,乍看下却像是幽幽鬼火,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倒是平添几分阴森。

  然而葬秋接到任务后,只说了一句话:

  “小心长冻疮。”

  正常人都不敢在这里呆太久,所以赵崎才派了胆大包天的葬秋过来查案。

  “蓝夏,你说这个老头会出现吗?”葬秋同蓝夏一起坐在祠堂门口最高一棵树上,慢悠悠的说。他只穿了一件黑色云纹的长衫,身形尤为单薄,看上去他却并不觉得冷。至于为什么要坐在树上是因为有句古话叫做“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所谓登高望远,这样诈尸的老头就能被观察的更为清楚。

  其实就是把自己吓得更加彻底。

  “我……我怎么知道……”蓝夏往手心里哈了口气,紧紧裹住了衣服。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冷得多。

  葬秋安慰她:“毕竟你是第一次办案,而且案子里还有一个诈尸的家伙,换做谁都不会淡定得跟我一样。这是练出来的。”

  “诈尸呢……”蓝夏小声道,“猜这个干什么?”

  “猜猜看呢?”葬秋扭过头去看着远方的月亮,“这老头就只不安分诈了个尸,他的家人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倒宁愿他别回来。”

  蓝夏困惑的说:“这不算是人心的黑暗吧……他们……只是恐惧……他已经是介于死和生之间了……就像……我们都很怕鬼一样……”

  葬秋嗤之以鼻:“对待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一帮子人不都喜欢写什么人鬼恋情嘛,说的好像爱情比亲情还重要似的。他不还是原来那个人,不过是换了个脸?没有任何区别。”

  蓝夏想想觉得有理,不知为何突然整个视线中的光线一暗,葬秋蓝夏不由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齐齐低头。

  地上树影婆娑,好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地上不仅仅有树影。

  还有个人影。

  一个多出来的人,此时正在他们脚下。

  “不要动,否则打草惊蛇。”葬秋瞪着那个人影,低声道,“蓝夏,用秘术监视他。”蓝夏颤抖地应了一声,抬手艰难在空中画了个方块,那个人的俯视图便出现在虚空之中,看起来离他们还有三丈多远——其实也不能算多远。

  “不是那个老人。”葬秋微微蹙眉。这人的身形和案情中说的完全不符。但是除却那个老人,还有谁要那么晚出来?而且出来为什么又要来这个祠堂?

  就在葬秋思索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啪”一声微响,虚空中那个方块颤动了一下,闪出几条蓝色的光斑,蓝夏吃惊的看着那些蓝色的光斑,伸指捏了个法诀压制,屏幕颤抖了几下,中间突地显示出一张脸来!

  蓝夏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跌下树枝,葬秋一把拉住她,盯着那张脸看。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像个被砸烂的西红柿,鼻子和脸都像个大饼,双眼如豆,面无表情,却是好像又在蠕动,正看着葬秋和蓝夏。

  这样一张脸猝然出现,让人没由来的起一阵鸡皮疙瘩……那……绝对不像一张人的脸。

  那张脸呆滞的停留了一会儿,便又消失不见,随之消失不见的还有刚才那个人的头顶。

  “沙,沙,沙。”

  诡异的脚步声响起,慢的不像是正常人的步伐,蓝夏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才……是什么玩意儿?

  ——僵尸?

  一张脸能正面出现在蓝夏所布下的秘术监视上,说明他的脸是水平长的……对了……这张脸怎么会出现在这么高的地方?

  “沙,沙,沙。”

  那人接近了。

  蓝夏浑身都出了一阵冷汗,身后却被人猛的推了一把,差点被吓出心脏病。扭头一看才意识到推她的是葬秋。对方说了句“别下来”便迅速跳下树枝,旋风似的冲进祠堂,划火柴,点火,点香,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沙,沙,沙。”

  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缓慢走过了蓝夏藏身的树,缓慢走进了祠堂……

  蓝夏心猛然揪紧。

  “嗨,”祠堂里响起葬秋愉快轻松的声音,“我是飞鸿城的捕快葬秋,过来帮您解决您父亲换脸诈尸一案。很高兴能与您见面。”

  诡异的脚步声消失了,取之而代的是另一个诚惶诚恐的声音:“太谢谢葬……先生了,敝舍寒酸非常……望葬先生谅解……”

  葬秋连连摆手,语气难得的和缓:“无妨。对了,那棵树上有我一个小助手,被案情吓得躲在树上下不来,希望先生帮我个小忙。”

  对方楞了一下,呛了口气:“哈?树上?为什么——咳咳,那个……好啊……”

  蓝夏呆呆听着,忽然才发现自己貌似被葬秋坑了,“啊”叫了一声,跳下树奔进祠堂,瞪着葬秋:“你——”

  葬秋悠然一笑:“记住喽,‘不要认贼作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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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秋和蓝夏被安排住在两间相邻的客房里。不过无人起睡意,于是葬秋拉着蓝夏去客房后的山坡看月亮,虽然蓝夏很奇怪今天的残月有何看头。

  “蓝夏?”

  “嗯?”

  葬秋悠然抱膝望着月色:“案子已微露冰山一角,你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没有?来,给你师父说说。”

  蓝夏犹豫了一下:“我说的会不全……”

  葬秋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哎呀没关系啦,我知道一个脑子里少根筋的新生捕快第一次着手处理案件的紧张心情。说吧,师父我知道你最多能说出多少。”

  蓝夏皱了皱眉:“那张脸……的主人应该是个妖族,我用妖族的秘术监控他的时候差点被他破解……他的能力应不在我之下。第二那个妖族的脸是水平长的,他好像……能够随时换脸……或者说那个报案的就是个妖族?……”

  葬秋将目光收回,微微一笑:“照你的说法,现在还有个疑点。第一,那个妖族的脸长得很高,而且是水平的。第二,那个妖族被监控时瞬间变脸,经过树下进入祠堂后却变成了报案人。这种能够一秒变脸的本事——有没有觉得这个案情很熟悉?”

  蓝夏困惑的看着葬秋,良久方恍然:“啊!就是那个报案人说的?老爷子死了以后不仅会活动,而且还变了张脸?”

  葬秋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天边的残月:“如果说这两件案子都是同一个妖的话……那么这个妖处理起来还有些困难……”他突然起身,黑色的袖脚随风飘舞,带了隐隐几分逸然出尘的气息,“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做。”

  飞鸿城的夜晚很安静,四面都是蝉鸣的声音,映衬得客房里分外安静。

  安静的不像是有人住。

  风过树叶,掠起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像是什么蠕虫在草上蠕动,只是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

  蓝夏被赶回房间后,这间间断断的“沙沙”声就响了起来,弄的她心惊胆战,终于受不了,下床出门,低声道:“葬秋?”

  无人回应。

  蓝夏心中阵阵发毛,又低声说了句:“葬秋?”

  她推开了门,葬秋房间里没有人。

  葬秋应该已经回来了。

  “刺——啦——”窗帘刮着窗纸。

  所有人都已经睡了,整个大宅分外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葬秋却不见了。

  蓝夏抬手擦了擦冷汗,突然一阵阴风掠过,背后的门“吱呀”一下轻轻掩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上了门。薄薄的窗纸或多或少的透入点月光,照在器物上反射出泠泠的光,猛地一看都像什么人潜伏在黑暗中。蓝夏紧张的退到了窗口,低头看着光洁的地板——其余地方都是一尘不染,只有这里有一些黑色泥土之类的脏东西。

  它们是怎么进来的?是——葬秋?

  不对,显然不可能是葬秋带进来的,他是一个那么轻的羽人,站着和浮着没有任何区别,鞋底连一点泥泞都沾不上。

  蓝夏不知道。

  “沙——沙——沙——”

  门外响起一阵很轻很轻的声音。

  非常近。

  正在靠近门口。

  “沙——沙——”一小声。

  过一会儿,又“沙——沙——”一小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

  是什么在摩擦?

  又是什么在让那个被摩擦的东西摩擦?

  蓝夏浑身一颤,难道是——僵尸?

  人和妖对于僵尸的性质都一样——没有任何一个种族了解僵尸,所以僵尸是最可怕的。

  因为最可怕的东西,往往是我们最少发掘的。

  蓝夏满头冷汗,身体突然迅速变小,化作一条青鳞蛇,闪电般的顺着柱子攀岩而上,尾巴勾住顶梁倒勾下来,一动不动。

  突然那个声音停了下来,取之而代的是“咚咚”人体爬行的声音。

  人怎么会爬?正常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到处乱爬。

  蓝夏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顿时寒毛倒竖——空旷无人的漆黑走廊里,一个人正顺着地板缓慢爬行,尖锐的指甲抠住地板间的缝隙,身后拖下一串暗红的血迹……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是——僵尸?

  “咚,咚,咚。”

  人体敲击地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蓝夏甚至能感受到尾尖传来地板的细微震颤。

  它就在门口了。

  它就在门口了。

  它在靠近,靠近。

  停在了门口。

  然后,“吱呀”一声。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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