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怀】6：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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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跟着灵盈来到御膳房。
“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哪有？那是因为公主时常没有来的缘故罢了。”灵盈笑道。
坐定之后片刻，便有两人前来问候。其中一个威武雄壮的大汉道：“公主、小姐，我名叫陈寒申，是从帝京来的贵客，我们已申请在此做大官了。”另一个头戴纶巾、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道：“陈柏松见过公主、小姐，请公主、小姐切勿见怪，我叔父原是位渔民，可能言语上有些得罪，我们只不过在神都负责确保人民的安全。”公主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举起杯来敬酒。
洛翎刚好进来，见公主、灵盈皆在室内，忙拱手行礼。她们的目光投向洛翎，又缓缓转回来。
……
对面两个自称是“贵客”的人仍是满面堆笑。酒杯一碰，酒花溅了几滴出来，四人端起酒杯喝了。公主和灵盈坐了下来，继续用餐。整个饭厅变得悄然。
柳树正淡淡抽着新芽，天空欣欣然越发明亮起来，伴着行云，惺忪的眼看着整个红尘。
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宛然昨日的好天气。
饭后，公主让灵盈陪同，去藏经阁阅读书籍。两人一路谈谈说说，也没注意到洛翎追了上来。他道：“公主、小姐去藏经阁？我正好同去。”灵盈调侃道：“你总是爱跟在人家尾巴后面。”洛翎道：“我怎不见小姐有条尾巴？”公主笑道：“你看过了？否则怎知她没有尾巴？”“我……猜测的……”
灵盈听了已然笑出声来，随即问道：“你芳龄几何呀？”
“芳龄？！不是臭龄已是妙极。”洛翎道。
公主道：“好好回答。”
“十五。”“比你看上去要老一点呢。”灵盈道。
洛翎挠挠头道：“和小姐说话，我总被嘲笑。”“嘲笑！哪有啊。这是调侃罢了。”
“是。是调侃。”洛翎陪笑道。
三人慢慢在清晨的阳光下行走着。洛翎幽幽注视着公主的背影，只见一席白衣飘飘，尽显风姿，隐隐约约能见到白皙的背脊和手臂，中间系一条紫色蕾丝，外面两三条环绕细腰的金丝，直蔓延到膝边，尾端带着两颗紫水晶珠子，下面是金色流苏。手臂上摇曳着与拖地长裙颜色浑然一样的淡白飘带，在后侧绕成了一个完美弧形。飘带略显褶皱，更加衬出了这背影真实的美。她的黑发都整理到了香肩之前，发上以珍稀的纯白无杂毛的羽毛作为发髻，飘飘扬扬，下面垂下一串水晶制成的梅花形状的坠子，平添了小巧玲珑之美感。
转眼间便来到了藏经阁，洛翎又去拣了本《诗经》来看。灵盈迎到他身畔。洛翎道：“小姐在侧，我总觉有些不自在。”灵盈道：“谁管得了你自在不自在？我问你，呐，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啊？”洛翎一看，道：“小姐眼光好，《关雎》算是最有名的了。关关和鸣的雎鸠在河中的小块陆地上……可是后面都是写情意的、写思念的……”
“……算你有点本事！”灵盈道。
静谧，一个时辰。
和谐，两个时辰。
却听得灵盈突然叫起来。公主和洛翎忙跑过去问。灵盈指着自己腹部。她只觉无论自己再怎么声嘶力竭，终究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洛翎忙道：“公主，我略懂医术，让我替盈儿搭搭脉。”公主焦急地点点头，眼睛微眯。洛翎一搭她脉搏，一须臾【注1】左右，道：“盈儿中毒了，是砒霜。性命无碍，可能会晕眩好久。公主，你现在感觉如何？我怀疑是饮食。”
公主道：“我没感觉什么。你也帮我搭搭脉吧。”洛翎正要伸手，她又道：“等等！你手脏。”从衣中取了块方巾出来，给洛翎，让他隔着方巾搭脉。洛翎照办了，道：“公主脉象正常。”
“怎么会有人要害灵盈？你抬着她，随我把她送回淡烟楼，之后去御膳房查明此事。”
洛翎道：“我抬？我……”“闭嘴！”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抬起灵盈，跟在公主后面。他不禁又望向公主仙子般的背影。
大步流星。
安顿好灵盈，公主下了楼，和洛翎一起前往御膳房。
是日艳阳高照，此刻又恰是正午时分，两人都觉身上微微出汗。御膳房、大饭厅里依旧安静，或许是室外的光照太强，即使已透过纱帘，顶上的水晶花灯均未打开。
公主问了那里备菜的齐师傅。他只说准备时必是好的，送菜和用餐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洛翎对公主说道：“可还记得清早那两个向你敬酒的？”公主微微点头，叫洛翎随她立刻去调那二人的档案。
两人到了接待大厅。神都管理人员却说并无那陈寒申、陈柏松两人。公主心道：他们有更大的嫌疑了。
洛翎道：“既然做不好的事，定会换名字。”又向档案登记人道：“麻烦把这几日登记的人拿过来。”
那人是个哑巴。他只摊了摊手。公主问：“不知在何处？”那人摇摇头。又问：“册子在你这里否？”那人点头。公主一头雾水。
洛翎道：“那么就是没人登记？”见那人使劲点头，就道：“拿来看看。”那人又摆摆手。
只听“刷”的一下，一道寒光直抵人颈部，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那里。此刻风息也格外使人心凉。而那人却只是往后坐了点，脸上无丝毫畏惧的神色。
公主纤弱的手中，匕首已经触及那人脖子。洛翎向那人道：“不怕死么？你拿是不拿？”那人用一种近乎诡异的笑容对着洛翎，眼角边肌肉抽搐，却就是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
洛翎回头一看，见这人生得极是大气。公主叫一声：“父王！”手中匕首却仍不放开。洛翎道：“参见国王。”
国王“嗯”了一声，问公主道：“缈儿，为什么拿刀子啦？”他的声音低沉而极有能量，威严又不失自然。
“灵盈被下了毒，似乎是早上给我们敬酒的两个新来的城管干的。这哑巴不肯出示登记册，偏不肯。”
洛翎轻轻地道：“给灵盈小姐下毒，原因可能有两个。其一，他们想给公主下毒，却认错了人。其二，他们来敲警钟的，但恐怕他们没这么好心。”
“正是。”国王赞道，“你这小家伙挺有眼光的，是新来的仆人？”
“是。在下洛翎：洛神之‘洛’，翎羽之‘翎’。”
“好名字。洛翎，你快去取些绳子来。缈儿，你把这人送去牢房罢。”两人应声。国王说罢又自言自语道，“只可惜冉儿不在！哎，我妄自身为人族的统领者了。”
公主心道：爹爹又想我妈了。我又何尝不想？妈还在时，我无能力体会爱的味道。而今虽有这等地位，真真快乐的却不是我。
处理完这些事，仍然没有找出什么端倪。两人坐到淡烟楼下的大石头上。洛翎建议道：“恐怕那陈寒申和陈柏松已不在雩州。这件事是难以了结的了。”公主低下头，眉间微颦，蓦然间拔出长剑，剑气笼罩，白光飞舞，一颗石子被狠狠摔落在数十里外，公主俏然立在石旁。
她站起、拔剑、挑石、摔石，在旁人看来几乎不分时间顺序，整个动作浑然天成。洛翎赞道：“公主好身手，我望尘莫及！但查固然是查，不必气愤，灵盈小姐能平安才是真。”公主仍然忿忿不平，道：“是我也就罢了，却偏偏下的是灵盈，我真正不解。”洛翎笑道：“那说明他们目前还不能害你，换而言之，你对他们来说，或许有很大用处。”
公主拍手道：“你倒是点醒了我，必定又是那群妖孽干的！”“什么妖孽？”洛翎奇道。“自然是妖族的。他们先害死我师父，又派了无数卧底来我身边，只为夺取我们的簪夕六宝。如今我只信灵盈和父王。”
洛翎道：“既然你只信盈儿和国王，你便不应该跟我说。”公主道：“罢了。我步入政治，曾经义无反顾，如今风尘仆仆！我还年轻，没有头脑。”
“年轻不代表一定没有头脑。你可以选择妥协，亦可选择改变。”
公主心道：洛翎比我聪慧多了。如他真是卧底，我竟丝毫不知怎么应对！幸好他一直向着我们，这倒不必担心了。
洛翎见公主正自想心事，微微一笑，也不打扰。
两人默然相对。忽然公主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致在申时。”“我回去休息了，到了时辰别忘送饭。”洛翎微笑点头。
公主走出七八步，回过头来，本想说句“谢谢你”，却见洛翎正盯着自己，不禁脸边一红，那三个字更是吐不出来，只撩了下被微风吹到背后的发丝，轻轻巧巧地快步上楼去了。
【注1】：古时所说的一须臾相当于今天的48秒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