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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星碎,巫臣(下)

  

怀忧从慕容君房里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娄宿早已经醒了,他一直等着怀忧像往常那般发脾气骂他,谁知他只是坐在那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娄宿虽失去一条手臂,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参宿吊儿郎当地跟在一旁来回起哄,等他们骂完了、笑完了,怀忧就保持着现在的表情从姑姑房里走出来,紧接着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毕宿一向不合群,他不带分毫感情的眼睛瞥了眼娄宿,就翻上房梁静坐着。也当真是难为了他,如果不是担心姑姑有事叫他,他大概走就躲进林子里去了吧。

  时间在这个静止的空间里静静流动。娄宿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尴尬。他狠狠地瞥了眼盘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参宿,这小子平时聒噪无比,让他住嘴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会儿偏偏又装的那么沉静!他越想越燥,身上的伤口也愈发疼痛——都怪那个该死的中州人!她应该也被姑姑救了吧,毕竟一遇伏击姑姑就立刻赶到了。

  “娄宿,”怀忧突然道:“你的手臂好像不是被野兽咬掉的。”

  娄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说话了。

  “托中州人的福,这条手臂是被寄身在她身上的紫朝牙弄掉的。”

  “你说什么?”怀忧猛然起身,“她被紫朝牙袭击了!”

  娄宿虚弱地咳喘一声:“你们不知道?”

  “什么形态?”怀忧只感脚下虚浮,眼前的光线也愈来愈暗,早知如此他就不代替伏昂接受信息了。他强自撑着羸弱的躯体,脸色铁青地询问道:“你见到的紫朝牙是什么形态?”

  见怀忧如此激动,娄宿也紧张起来。“已经成了婴儿的姿态,我的手臂就是被紫朝牙伸展出来的翅膀割断的。”他刚一说完,怀忧便像被人抽干了力气般地瘫坐在椅子上,左手死死地扣住前额,娄宿见状不对,赶紧道:“有姑姑在,她一定没事的。”怀忧摇摇头,显然已没有力气再说任何话。

  这时在一旁玩弄茶杯的参宿咧开嘴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姑姑除了个半死不活的你之外,再没有带回任何一个人。”

  “不可能!”娄宿的脸色陡然变得绯红,伤口迸裂般地疼痛:“姑姑有羽希鸟,怎么可能找不出她的下落。”

  参宿满不在乎地道:“不过是丢了个中州女子,姑姑怎会花大气力找她,也就是伏昂和怀忧,总拿中州人当个宝。”说完,他的注意力立即被飞上房梁躲雨的鸟雀吸引,用嘴叼着杯子,一个后空翻便掠上了房梁。

  娄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是不喜欢中州人,可他也从没想过要让她死,尤其是让怀忧珍视的人死。

  那根银簪是怀忧从中州带过来的东西,虽然银的价值不高,但怀忧很珍重它,无论去哪都将它放在最贴身的地方。娄宿面带歉意地望着怀忧,而怀忧却只是单方面地闭着眼睛,显然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

  “怀忧,想开点,”参宿从房梁上溜下来,手里捧着只五彩斑斓的鸟禽,“不久是个中州女人么,你才见过她几次,过会儿就忘了,何必为了个女人和兄弟置气,更何况娄宿也挺倒霉的,人丢了要被你骂不说,还失去了条手臂。”

  怀忧睁开眼睛,苦笑着望着眼前的少年:“等会儿你就知道她重不重要了。”

  “参宿毕宿,”白衣侍女恭敬地站在门口:“姑姑有请二位。”

  怀忧抬抬手臂:“‘一会儿’来了。”

  毕宿悄无声息地滑下房梁,参宿疑惑地看了怀忧一眼,伸手揉揉鼻子,抬起脚跟着毕宿和侍女走出房门。

  窗外雨未歇,淡薄的、泛着微光的黎明却已到来。

  这里原本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地方。绿树成荫,凡是白云飘过的地方都能闻见淡雅的花香。河流里永远不会缺少美丽的花瓣,踩在青草上的也都是温顺优雅的妖兽。

  可就在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所居住的房子却破败无比,其中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焦臭味。好在废墟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冷风灌过,味道总要好些。

  一个身形佝偻的女子坐在门框缝隙的阴影里。宽大的黑袍裹住她瘦小的身躯。她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伸出来拨弄火种的双手也枯如槁木,散落下来的头发稀少灰败。她的样子极其普通,就是一个上了年纪无人照顾的可怜女人,可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依旧不美,甚至有些太过狭小了,然而里面流动着的精光绝不是年老女人眼里该有的。

  她又把身体往燃着的火焰旁挪了挪,微不可查地叹口气:晒太阳也冷,不晒太阳也冷,现在就连烤个火也不能使身体温暖起来了。衰老得如此厉害的身体,她只怕到死也无法适应吧。

  青空中浮现一道淡灰色的影子,影子掠过墨绿的枝桠直接钻进了这间屋子,如同飞燕回巢般灵活自然。

  他一进去便跪在那里,两旁湖蓝色的发丝遮住脸颊,也顺势挡住了他一脸悲痛的表情。

  “危宿?”女子瞳孔猛地一缩,她的声音和她的身体一样迟钝,好像喉咙里生了锈。“怎么是你,女宿呢?”

  危宿不答,只把头埋得低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只觉得灌进胸口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痛的。

  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女宿失败了。

  一截莹白的女子手臂被危宿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来。“这是我在掩苍岩下找到的。那里满是血迹,看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斗。”

  那黑袍女子枯黄的手捏住那截莹白手臂。她闭上眼睛,一缕缕黑烟自她的指尖袅袅升起,而后又侵入手臂洁白的皮肤表层。

  手臂上所携带的记忆只有一瞬,黑袍女子骤然睁开眼睛,幽蓝的眼珠里满是怨毒和不甘,看到这样的她,危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只手臂是洞穿心宿胸口时被他硬生生撕扯下来的!”黑袍女子紧紧捏住那条手臂,手臂因为她过大的力度弯曲变形,危宿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宿的臂膀在女子手下被燃成焦灰。

  手臂一旦消失,黑袍女子的指尖立即刺进自己的掌心。可能是太过衰老的缘故,掌心的血液过了好一会才汩汩流出。她骤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散着恶臭的焦灰,似是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喉咙里发出嘎哑难听的悲鸣。

  危宿立即支起身子,拥住女子的臂膀,他听到女子断断续续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的手掌温柔的抚摸她的背脊:“我知道。”

  因为身子倾倒的关系,一块黑玛瑙石状、巴掌般大小的圆盘从她领口的内里露了出来。

  即便是在昏暗的屋里,那块圆盘上也散发出零零散散的星光。

  女子深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泪水,她在危宿怀里反复呢喃:“圣巫女……我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一定要快点将圣巫女找到、一定要快点找到……”

  “您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出发了,一定会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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