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烟花易冷
枯灵山谷燃起了许久未见的灯火，生机重回大地。
半山腰上的小小村落里，所有的修家族人都在庆祝消灭六翼妖兽，从明天开始他们就可以离开这灵力匮乏的雪原，重回南平国。若干年后，凭着炼丹技艺，他们也许便能咸鱼翻身，重又成为南平国的修仙大家。
智秀领着小韩沿着一条新建的小道步向枯灵谷，道路两旁堆满了新挖出的泥土和石块。插在石块上的火把照亮了黑夜。蜿蜒的火光直达枯灵谷的中央。一个庞大的丹炉漂浮在空中，那是修家世代传承的长生丹炉。
一路上尽是友好的修族人，他们手持火把，欢声高歌中走向枯灵谷，直奔丹炉而去。
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穿着合身的雪白大衣，娇笑着走向山顶。暖暖的火光映红她们柔美的脸庞。男子多穿着兽皮制成的皮服，身上背着巨大的黑色箱子，憨笑着走在后面。这条小小的山道被挤的水泄不通，却也充满了节日气氛。
小韩寂寞的走在智秀身后，看着眼前欢笑场面，心中不由涌起亲切温暖的感觉。自幼就在流浪的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虽然和智秀她们在一起让他有家的感觉。但他内心总觉得缺少什么。此刻混在这欢庆重获新生的人流中，却让他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他不由对枯灵谷留恋起来。
“喂，小韩！”
大叫一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浩生，自从智秀打败了六翼妖兽，这个粗壮的汉子便对他们奉如神明。小韩也对这个憨厚的汉子颇有好感，他对浩生露出难得一见的友好微笑。
浩生憨憨一笑，伸出大手拍了拍小韩的肩膀，“吼吼，小韩！你很受欢迎啊，你看那些女孩，都在看你呢！羡慕死我了”
这个大汉声音洪亮，平常说话都如同大吼大叫一般。
小韩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转首看去，果然有五六个年轻女孩在远处偷看着他。看见他转身看着她们，那些女孩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远远跑开了。
小韩自己知道他过分俊俏的仪容和颀长的身材常引得异性甚至是同性的垂青，但这从未给他带来过好运，反而给他带来过不少麻烦。内心深处，他甚至有些憎恨自己过于俊秀的外貌。此刻，他只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去看浩生。浩生身上背了巨大的黑色箱子，手里抱着一个。小韩指了指箱子，问道，“浩生，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烟花，炼丹剩下的火药，我们做成了烟花。等离开这里就不用这么节省啦。我们把剩下的火药都作烟花，今晚放完它！”
浩生兴奋得大吼大叫，小韩几乎要被他吼得震破耳膜，只有苦笑。
“浩生，快点上来！”前方刘长老在人群中喊道。他看见小韩和智秀，楞了下，却也缓缓点了下头示意。自从他们拼死作掉六翼妖兽后，刘长老对他们的态度大变，慢慢的小韩他们也察觉了刘长老虽然为人古板些，但其实是个正派人，为事确也光明磊落。
浩生应了声，向小韩挥手，便大步流星赶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智秀放慢脚步，和小韩并肩而行。
“觉得这里怎么样，是不是有留下来的冲动？”
小韩嗯了一声，“是啊，他们都很善良，对我们很好。”
“小韩，和辛锋一起留在这里吧。别再跟着我吃苦了。这里真的不错，雪云她是个好孩子，日后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领袖，你在炼丹一道又有天赋。你们在这里会生活的很好，何必一定要和我一起去找昆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真的很怕害了你们。”
小韩猛地停下脚步，望着智秀的眼睛，“姐姐，你这是说什么话，你忘了么，我们说过，不管姐姐到哪里，我们都会跟着姐姐，不管有多危险，我们都会尽力保护姐姐，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姐姐在，我们也在，姐姐走，我们也走！”
小韩的话声坚定，智秀心中感动，不敢和他视线相碰，转头望向那条灯火长龙。
“小韩，你不知道，姐姐真怕自己会后悔带你们去找昆仑。”
小韩摇了摇头，“姐姐，别多想了，不会有事的，那么多年的风浪，我们不也一起过来了么。”
“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你不知道，那年昆仑他，他――――”
智秀突然说下去，她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象是又回想起什么可怕的往事。
小韩看着她，充满担心。
“小韩，那就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以后什么情况，你都不要离开辛锋，如果我不在了，你要替我保护他，好么？”
“姐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智秀叹了口气，“辛锋太冲动了，这次他真是运气好，否则被那六翼妖兽一击，怎么可能活下来。”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有着一腔热血，但辛锋更冲动些，而你冷静些。所以，我更多担心的是他，能答应我么？”
智秀的眼中有期盼的表情。
小韩郑重的点了点头。
智秀露出欢喜的笑容，两人一起步入欢庆的人群。
※※※
辛锋此刻正悠然和雨菲一起坐在夜灵甲肩上，缓缓向那座雪谷飞去。
从天上看下去，那条刚刚修好的小路歪歪斜斜的，小路的两侧是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在火光衬托下，显得格外荒凉。
这些天，雨菲陪着伤愈的辛锋一起在这雪原上乱逛。辛锋并没有小韩的察觉力，大部分的时间，也是雨菲在给他传授一些修仙入道的口诀和心得。今日，两人自午后乘着夜灵甲最后逛了这片除了雪便再没什么的白色平原。
一反常态，原本活泼的雨菲今天并不愉快，她几乎没有说什么话，越是要到离开的时间，她越是紧张，似乎担心着什么。雨菲故意把夜灵甲飞得很慢，想多留些时间在这里。
看着雨菲的忧郁，辛锋心中更是难受。他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个女孩再次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都没有成功。于是习惯异想天开的他提出想感受一下想坐在夜灵甲的肩膀上飞回雪谷。雨菲默不作声的同意了。
辛锋和雨菲两人并肩坐在夜灵甲的肩膀上，随着雨菲手腕上的腕轮一顿一顿的闪灭，夜灵甲稳稳的向前飞去。
寒风阵阵吹来，吹动雨菲柔柔的短发，那些红发如同火焰精灵般在空中舞动，雨菲伸出手来，轻轻的将短发挽到脑后，露出白玉般的耳垂。辛锋不经意的看到雨菲短发下露出的美玉般小巧精致的耳垂，心中怦然一动，突然脸上一红，不敢再看。
“碰！”
一个大大的烟花在两人面前炸开，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蓝色的五彩粒子划破黑谧的夜空，绽开优美的花型，缓缓落向冰白的大地。
远远看去，山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在欢呼，嬉闹欢乐的叫声顺着风，隐隐传入辛锋耳中。
辛锋俯瞰着白茫茫的大地，看着眼前璀璨的烟火，心中豪情万千，禁不住开兴得大叫起来。“快看，好漂亮的烟花！”
烟花放得很高，看上去离两人极近，辛锋几乎能感到那些爆热的气流从脸颊边擦过，他心情大好，轻轻哼起歌来。
雨菲却仿佛没有注意到那些烟花，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前方，脸上仍是忧郁的表情，喃喃“那么美的烟花一下就没了，真可惜啊。”
辛锋发觉雨菲的语声有些不寻常，偷偷望去，却看见雨菲长长的睫毛下似乎隐隐有泪光闪动。他心中咯磴了一下，现在身边的雨菲和自己印象中嘻嘻哈哈开朗活泼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辛锋忙问“雨菲，你怎么了？”
雨菲垂下眼帘，没有回答，辛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空气中一下子只有呜呜的夜风呼啸声。
远处寂寥得烟火仍在升起，爆灭，五彩的光芒映红了夜灵甲上两个小小的影子。
夜灵甲仍然极慢得向前飞去。
“辛锋，你刚才唱得是什么？”
“唱歌？没有啊，我可不会唱歌。”
雨菲轻轻哼了段曲子，声音娇美甜润，正是辛锋先前哼的那首歌。
“哦，是这个曲子啊。”辛锋不好意思得摸了摸脑袋，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是智秀姐常哼的那首歌。
“那是智秀姐姐一直喜欢哼的曲子，听得久了，也就会了。”
雨菲低着头，轻声道“能唱给我听么，辛锋。”
温柔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祈求，辛锋无法拒绝。
“嗯，如果能让你心情好些，我就唱。”
雨菲微微点了点头。
“嗯，唱吧。”
辛锋清了清嗓子，凝视着远方一望无际的雪原，璀璨夺目得烟火，用稍显生涩却甜美动听的声音唱了起来。
虽然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唱歌，他却唱的很好。声音如同投入午后宁静的湖面的小石子，美妙的涟漪在空气中一层层的荡漾出去。雨菲静静的听他歌唱。辛锋开始有些生涩，接着却越唱越好，他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全部都投入了进去。他的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出现一个个影像，温柔的智秀姐姐、酷酷而笑起来极为温暖的小韩、还有美丽开朗的少女雨菲。
突然，他听见身边有低低的哭泣声。他忙转过头一看，雨菲低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如同掉了缐的珍珠不断掉下来。
辛锋忙道“雨菲，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雨菲只是摇着头哭。
辛锋看着雨菲梨花带雨般的神态，一下不知从哪里涌上的勇气，从机甲上站了起来，对着雨菲大声说道：“雨菲，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痛楚，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在折磨你，但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不让人欺负你，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不管将来会有多危险。我辛锋一定会用我的一切保护你，让你永远开兴快乐！”
雨菲听见他的一番话语，怔了一下，哭声缓缓止住，站起身来，握住辛锋的手，凝视着辛锋的眼睛，“辛锋，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你的真心话么？”
辛锋点了点头“当然是我的真心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辛锋？”
“因为―――”辛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俩人握着手，凝视着对方，雨菲带泪的脸上慢慢露出甜美的微笑，如同鲜花雨后初绽，美不胜收。
“澎！”
又一个大大的烟花在他们面前炸开，五色的烟花，在白色的雪原上空绽放，更显得璀灿。
“辛锋，烟花真的很美。”
雨菲的白玉般的手遥指着天空中四下飞散的烟火。
“嗯。”
两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夜灵甲的肩上，就这么一起揣摩着自己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