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拜访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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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元65年，四月二十，近数十年来，大龙王朝再次经历了一个最不平静的夜晚，盖因玄月宗宗主在未到期限之前，便主动提出了卸任。
宗主刘相卿的儿子刘泽峰，不喜修行，常年经商在外，好容易有了个通了玄脉的孙子，却又触犯宗门大忌，被消了户籍，所以，刘相卿这一退，便算是在玄月宗退了个干干净净，将玄月宗这个恐怖的庞然大物，便彻彻底底的交到了宗门长老会的手里。
玄月宗，经过数百年的发展积累，在整个大龙王朝乃至世间，从文到武，从政到商，均有着跺跺脚便会引起地震的深厚实力，宗门哪怕只是推动小小的一个变革，在整个大龙王朝乃至世间，都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所以，这一次宗主的卸任，权利的交割，就显得太过雷厉风行，就显得太过简单随意。
雷厉风行的，是宗主个人，简单随意的，只是整个变更的过程，而带来的结果，却让无数明里暗里，朝中朝外高高在上的巨头们斩不断，理还乱。
不过，这些都是大人物们的事情，相对于习惯了被统治和被奴役了数千年的老百姓们，只要不是起了战火又或者增加了赋税，这等顶级权利更替的大事，最多也就是多了份不怕事大的好谈资而已。
所以，刘翊凡在清晨的路边摊吃着油条喝着豆浆的时候，便听到了爷爷卸任的消息。
“老爷子会去哪里呢？”早已知道消息的刘翊凡除了再次的感慨，也没有太多的震惊，反倒是更关注爷爷的去处，“拜访隐匿于深山的老友，还是去云游天下？要不就是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关起来修行？”
刘翊凡把自己脑海里关于绝世高人的普世型去处都猜想了一遍，却发现，任何一种可能都似是而非。
“总不至于来京城看我吧？”刘翊凡把最后一点油条摁进了豆浆里，忽然间明白过来，不由自嘲的嘟囔道，“靠！……还是老爷子有道行，这不知道在哪里，才是最最让人害怕的啊！”
想过这个道理，刘翊凡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结了帐，叫了辆马车，便朝着金府出发。
金家乃大龙王朝一等一的商贾，在京城的宅子自然名声在外，刘翊凡只是上了车，说了句去金家，车夫便不再过问，直接扬鞭上路。
金家府邸就在京城北边著名的一条巷子里，也就是别号“公侯巷”的白沙巷
到得金家府邸，刘翊凡才发现金家比自己想象中更要低调奢华有内涵。
金家府邸在所在区域的各户人家里，面积适中，既不是最大，也不至过小显得寒酸，无论是外墙还是门面，都显得中规中矩。金府的牌匾黑底白字，质朴淡雅，只是题字的却是大龙王朝颇具名气的书法大家杨启云，一下子便让人淡忘了许多金家的铜钱味道。
到了门口，刘翊凡倒也不急，先顺着巷子走了一走，就发现这“公侯巷”算是名副其实，里面的人家不是公便是候，而金家府邸正对面，更是大龙王朝著名的一门三御史的魏家（注：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之职）。
看得这布局，刘翊凡不由喟叹，在这公侯聚集之地，以商业起家的金家能在这里堂而皇之的有得一席之地，着实能量不小，只是这御史与金家成了个面对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门当户对”，却不知道两家人进进出出打照面之余，是不是会有些尴尬。
摇了摇头，刘翊凡不再想些有的没的，便径直到了金家门前。
刘翊凡快要走到门口，便有一青衣小厮上来问安，作揖道，“这位公子，不知您是要会见我们家哪位爷？”
刘翊凡想了想，笑着道，“有劳小哥通报一下你们金家小姐，就说淮州一路进京赶考的同乡前来拜访。”
听得刘翊凡说得拗口，青衣小厮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敢问这位公子贵姓，小的也好禀报交代……”
说着，这青衣小厮却是忽然想起了前阵子的事情，不由住了口，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刘翊凡，惊道，“一路进京……难不成公子便是咱家姑……“
姑爷两字没说出口，小厮就赶紧用手轻打了一下脸颊，又深作了一揖，道，“这位刘……公子，多有得罪，小的这便去通报，劳烦您稍等片刻。”
刘翊凡轻轻摆了摆手，那小厮便快步进府通报，刘翊凡却是借着这当口，仔细的打量起金府牌匾上杨启云的字来。
杨启云算得上当代书法大家中最不羁的一位，往好里说，便是为人豪放，风流倜傥，说直白了，就是好酒贪图美色。书法以狂草称道，诗词也不乏力作，但书法大成之后，喜好流连风月，又多为艺伎创作，加上性格也狂傲不羁，故虽是名声响亮，字画为世人追捧，却逐渐不为权贵所喜。
据闻，金家在京都府邸的牌匾，金家老爷子原本想让翰林院的大学士题字，奈何翰林院一贯瞧不起商贾，做了许久的关系，也没搞定，最后，金晖一气之下，便找上了十数年的“酒肉好友”杨启云。
杨启云倒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奈何杨大家以狂草著称，但宗门府邸的招牌总不可能写得龙飞凤舞，让人无法辨认。所以，杨启云愣是被金晖在京都最好的青楼“紫竹轩”关了一个月，总算在一次大醉之后，歇笔了三天，借着各种机缘巧合，交出了一副很有感觉的隶书，才成就了金府的牌匾。
刘翊凡看着细微处有些跳线的“金”字，想着这个梗，又想起那位神经有些大条的金世伯，不由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正在这当口，却听得一声“贤侄”响起，便看到自府内走来一位中年儒士。
这中年儒士略显高瘦，皮肤白净，一身白衣，面貌与金晖金世伯有些相似，却明显比金晖年轻不少，笑容和蔼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但眼角微微下摆，却给人一种精明透彻的感觉。
刘翊凡猜到这儒士应该是金家的四爷金维，一手操办金家暗里的的关系生意，上至朝堂要员，下至民野宗门，端的是一方人物，当下便拱手作揖道，“小侄刘翊凡拜见金世叔，初到京都，多有叨扰，劳烦金世叔亲自相迎，着实惶恐。”
“贤侄，这可就见外了，”金维见得刘翊凡施礼，便加快两步走到刘翊凡跟前，伸手拍了拍刘翊凡的肩膀，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材，难怪老爷子和大哥时常提起，来，到了金府，便不需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进去说。”说罢，便是直接拉起了刘翊凡的手，就金府走了进去。
一路上，金维边走边是各种嘘寒问暖，言语中透着乡音，热情中沁着关爱，仿佛与刘翊凡熟识多年。虽然这份热情来得有些突然，但刚刚在老菩小盘菜受过些挫折的刘翊凡，还是很有些受用，甚至还偶尔的蹦出了一丝当个金家府的姑爷也不错的念头。
就这么被金维拉着手，一路穿廊走巷，在一众下人吃惊和艳羡的眼神中，刘翊凡终于到了一处幽静的会客堂。
会客堂面积不大，名曰“心语堂”，位置在金府相对靠里，摆设却相对精巧奢华，看起来，这里应该要么专属会见比较私人关系的地方，要么便是金瑞航金大小姐的专属会客堂。
进了门，刘翊凡便看到已经沏好的热茶与摆放好的精美小点，而厅内的几案上还燃了一炉檀香。
从进门的热情到会客厅的挑选，看似简单却自有深意，刘翊凡不由暗自点头称赞，这金维看起来热情直爽，但对人心的把握可谓细腻，难怪能把金家的暗面关系经营得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自有其一番道理。
金维拉着刘翊凡进了屋子，便松开了手，让刘翊凡入了座，便笑道，“没料到贤侄会一早便来，瑞航刚刚做完早课，估计还在梳洗，小凡就稍等一会。”
“无妨无妨，”刘翊凡连忙摆手道，“倒是小侄我来得有些唐突，打扰了瑞航小姐的修行，颇有些过意不去。”
“只怕以后修行上还需小凡哥哥多加指点，到时叨烦到小凡哥哥，瑞航才是真的过意不去。”
说话间，一身素衣的金瑞航带着一丝幽香，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得金瑞航进来，刘翊凡急忙起身施礼，而金维却笑了笑，对金瑞航道，“你的贵客，四叔我帮你接待了进来，你们可是两小无猜，我这老头子还在这里，就显得碍事啰……”说罢，便有些溺爱的捏了捏金瑞航的小脸，然后走了出去。
金维的话说着有些暧昧，金瑞航也被捏得有些脸红，看着刘翊凡有些微微惊讶的表情，不由笑道，“我这四叔，经营着各种关系，却一直说我最是能继承他的衣钵，故而自小便对我疼爱有加，也不避讳，倒是让小凡哥哥见笑了。”
“挺好，挺好，自小母亲大人便对我要求甚严，自四五岁起，便不再许我撒娇亲热，而我那老爹，却是常年见不着人，”刘翊凡边说边挠了挠头，道，“看着瑞航小姐这般得到长辈的宠爱，真有些羡慕呢。”
“你多来金府呆呆，跟四叔呆久了，只怕你可不一定受得了他的风格。”金瑞航边说边走到客座坐了下来，继续道，“不知小凡哥哥在京城是否安顿下来？”
“嗯，在御龙学院边上租了处宅子。”
“看起来，小凡哥哥对考进御龙学院可是志在必得哟。”
“在瑞航小姐面前，可不敢托大，”刘翊凡摆了摆手道，“今日来，也是有些关于考试的事情想咨询一下瑞航小姐。”
金瑞航摇了摇头，严肃道，“一路上便是要小凡哥哥直呼瑞航便好，到得京城，小凡哥哥还是瑞航小姐瑞航小姐的见外称呼，当心我真来了小姐脾气，便让你吃个闭门羹。”说罢，竟是自己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不由掩嘴轻笑了起来。
金瑞航素衣淡妆，青丝披肩，这一刻掩嘴轻笑起来，相较初次见面的端庄大方，却又是多了一分亲近妩媚，一时间，竟是让刘翊凡不由得看得有些发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得刘翊凡的呆鹅模样，金瑞航不禁也有些脸红，轻咳了一声，低着头道，“小凡哥哥，不知关于御龙学院……”
刘翊凡顿时也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也咳了一声，便道，“其实，当初爷爷也没有让我进御龙学院的打算，只是事起突然，逃离宗门仓促，说来惭愧，竟是对御龙学院的考试一无所知，故特来向瑞航小……，呃，瑞航请教。”
金瑞航点了点头，直接回答道，“说起御龙学院的考试，却是跟学院自身特点有关。御龙学院，虽然由刘秦山前辈开创于我大龙王朝之初，亦是经过了数百年的发展，但客观而论，论其文章，不如东策州的华清学院，论其武修，自是不如咱淮州的大河学院，论思想哲学，也是不如西函州的沧澜学院，但世间依旧把大龙学院推崇为四大学院之首，便是因其术数理科，故而，御龙学院的考试，重点便是落在这术数理科之上。”
刘翊凡也是点了点头，道，“关于御龙学院的历史，在下自是有所耳闻，也能猜到这术数理科便是重点，只是，并不知道这考试是怎样一个过程。”
金瑞航想了想，道，“虽然御龙学院以术数理科著名，但对文采修行，亦是看重，故而，御龙学院的考试也有文笔和修行的测试，以往的规矩，基本都是分为三天，第一天是考文，由学院出题，考生答题，交卷后统一呈阅学院师长，三天后统一颁布结果，第二天是考修行，却是当场便会公布是否过关，最后一天，则是术数理科的考试，只是往届下来，术数理科的评判，似乎没有统一的标准。”
“没有统一标准？”刘翊凡闻言不由甚是好奇，术数理科，按得理解，反而应该是最有标准答案的科目，怎么会有如此结果。
“术数理科的考试题，分为三个部分，有选择题、计算题和论证题。前两个部分，都有的标准答案，但是最后的论证题，据说，很多连学院的师长之间都不能相互证明对错，盖因留下题目的，是当年的学院创始人刘秦山前辈。只是刘秦山前辈当年无故失踪，这些考题的标准答案却是没有交代，故而，术数理科的考试，最后都是由师长讨论定分，而定分标准，据说是根据考生对论题阐述的情况进行评判。”
刘翊凡闻言，不由也是一愣，不由端起案上的茶，轻轻喝了一口，随即便想到了些事情，不由笑着试问道，“不知瑞航能否列举一二？”
“例如，有一届的论证题便是，如何论证轻的物体下落速度和重的物体下落速度一般快……”
“噗…………”刘翊凡正在喝第二口茶，听得金瑞航的话，不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