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今晚有事
monjun1319:12:02cst2016
“在下今晚有点私事。”
一干人等了半天,就听见刘翊凡憋出了这么一句,然后,公堂之上便爆发出一阵嘶嘶的吸气之声。
京兆府乃京城衙门,京兆尹假假也是个四品秩的朝廷官员,开堂问审又是何其严肃之事,更何况刘翊凡还是个疑犯之身,这话说的,当是走家窜巷,请客吃饭咩?
“混账!”京兆尹终是被刘翊凡彻底激怒,连得惊堂木的道具都不用,而是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案桌上,喝道,“竖子狂妄!你可知就凭你藐视公堂,本官便可治你重罪?!”
“大人息怒,在下,真的是今晚有事。”
京兆尹看得刘翊凡那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怒极反笑,道,“好,好,那本官倒要听听,你今晚到底何事!”
“禀大人,具体细节不方便说起,”刘翊凡顿了顿,似乎面有难色,又道,“家里晚上宴客,长辈指定要在下作陪。”
京兆尹自是了解刘翊凡的身家背景,听得刘翊凡说到家里晚宴,倒是不由得楞了一愣,自然联想到了玄月宗宗主身上,虽说老宗主卸了任,但就着上次直接书信威胁朝中一干重臣的威势,京兆尹顿时便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京兆尹露出了不虞之色,刘翊凡也并不着急,倒是本来安立在堂下的潘高鹏却有了动作。
潘锦鹏朝着堂前走了一步,对着京兆尹拱了拱手,道,“启禀大人,在下这里还有得极为确凿的证据,望大人过目。”说罢,潘锦鹏便从身上摸出了一封书信,举在了身前。
京兆尹见得潘锦鹏拿出书信,不由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沉吟了一会,便点头道,“既然还有证物,那便呈上来吧,本官自有定夺。”
潘锦鹏闻言,便上前两步,将手中书信放在了案上,又用右手轻轻拍了拍书信,才退身下去。
京兆尹将潘锦鹏的动作收入眼底,心里不由一紧,当下不敢怠慢,拿起了书信,轻轻拆开,又抬头看了刘翊凡和潘锦鹏一眼,便认真读了起来。
书信的内容不多,但京兆尹却是看得异常认真,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是变换了数次,当看到最后书信的落款之时,却是不由眼角微微一跳,嘴角牵出一丝极为细小的上扬,然后便轻轻又将书信折好,重新放回了案桌之上。
过得片刻,京兆尹轻轻咳嗽了一声,神情一下子肃穆了起来,便对着刘翊凡道,“家事总大不过国法,本官身为京都的京兆尹,便只能依国法办事,即便是你家长辈来了,也是绕不开秉公办理这四个字。”
刘翊凡看了看京兆尹,又看了看一旁的潘锦鹏,问道,“大人,您的意思可是,不管家里宴请何人,也绕不开这秉公办理,也定要将在下收押?”
这回,京兆尹倒并不急于表态,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爷,道,“先生,你怎么看?”
“这……”见得老爷一脚将皮球踢到了自己怀里,师爷一下子便郁闷了起来。
但能当上这京兆尹的师爷,自然也是聪明异常的人物,刚才潘高鹏递交了“极为确凿的证据”,然后自家老爷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的做了最后陈词,师爷便明白,这是自家老爷将宝押在了潘高鹏这一方的势力之上,只是碍于刘翊凡背后的老宗主也确是不可得罪之人,为了吃相好看些,也为了日后少些麻烦,最后落笔定论的这恶人便交由自己来扮演了。
老爷有了定论,师爷即便是知道将来神仙打架,自己这小鬼只怕不太会好受,但当下却不敢拂逆了自家老爷的意愿,于是,师爷清了清嗓子,抹了抹额头的细汗,便道,“大人明鉴,依得小的看……”
这厢师爷话还未说完,刘翊凡却又再次举起了手,高喊道,“大人恕罪,在下这里,也有得极为确凿的证据。”
这一次,已经习惯了幺蛾子的京兆尹也懒得跟刘翊凡再有什么情绪,只是懒懒道,“既然有得证据,那便一并呈了上来,本官也好定夺。”
“在下的证据……”说着,刘翊凡却摇了摇头,又一字一句道,“极~为~确~凿,但并非物证,只可口述,且只能说与大人一人知晓。”
“哦?”京兆尹闻言不由皱了皱眉,虽是心里已经有了定夺,但看得刘翊凡的表情似乎有些诡异,便又朝师爷和潘锦鹏看去,但见得两人眼中也俱是疑惑,历来的谨慎便使得京兆尹不由又有些犹疑起来,过了一会,又看了看潘锦鹏一眼,见得没有反对之意,终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极为确凿的证据,那便破例一次,旁人暂且退开,疑犯上来给本官面证。”
看得众人疑惑的表情,刘翊凡笑了笑,待得那师爷也退开了一段距离,径直走到了京兆尹的身旁,用手做了个遮挡,然后轻声道,“大人,我家长辈乃京城西南老菩小盘菜的东家,今晚皇帝陛下私服出宫,去到小盘菜打牙祭,指定要在下作陪,此事圣上要求机密,事非得以,望大人多多包涵。”
说完,刘翊凡又躬身请了个罪,便又退回了公堂之中。
事情扯到了当今圣上,京兆尹料定刘翊凡就是再有胆子也不至于在这个点上冒傻犯浑,那么刘翊凡所说,便是定有其事。
设局之人背后势力再大,定是大不过当今圣上,再是王朝律法,还不是由皇帝一人说了算?京兆尹再是摆出秉公执法的刚正不阿,难不成还真敢要当今圣上写个字条来当确凿证据不成?
神仙打架却牵扯了个玉皇大帝进来,这案断然是再审不下去,京兆尹顿时间便有了一种吃菜吃到苍蝇的恶心,也顾不得体面,当场便断定了刘翊凡的证据确凿,洗脱嫌疑,然后便甩了甩袖,收起了潘锦鹏的书信,退堂。
………………
闹剧就这么结束,一干人众也就出了衙门。
看得众人要离开,刘翊凡不由上前,对着潘锦鹏合了合拳道,“潘兄留步。”
潘锦鹏闻言,便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刘翊凡,而跟着潘锦鹏的两人也停了下来,一左一右的站在潘锦鹏两侧,狠狠的盯着。
刘翊凡看了看这三人的架势,笑了笑,道,“潘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潘锦鹏也看了刘翊凡一会,便对那黑瘦白胖两位点了点头,眼神示意了一下,黑瘦白胖两人便径直走开了去。
刘翊凡等得那两人离开,又沉吟了一会,然后道,“潘兄,今日里说起来是一场误会,但这京城也就一亩三分地,说不得日后还会有相见之日,潘兄是否要给在下一个交代?”
潘锦鹏没料到刘翊凡会开门见山的说到这些,不由楞了一愣,看得刘翊凡认真的眼神,潘锦鹏倒是笑了,朝着刘翊凡拱手道,“刘公子,今次的误会确实是在下鲁莽,要不过几天,在下在京香楼设宴,专程向公子赔罪。”
刘翊凡对那京香楼也有所耳闻,着实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销金窟,潘锦鹏设宴于此,倒也尽显诚意,于是,刘翊凡也笑了笑,道,“赔罪一说,倒是严重,只是在下还有些事情想请教潘兄。”
“今日高堂之上,公子之名却是如雷贯耳,说不得几日之后,公子便将是御龙学院的少年高材,请教一说,在下愧不敢当。”
刘翊凡也不理得潘锦鹏话语里打的太极,而是也拱了拱手,直接说道,“在下看潘兄气度,自不是民间草莽之士,这次的误会,又多有牵涉到官府,在下自认从玄月宗脱离之后,应该与朝堂之人少有来往,便也谈不上得罪结怨,今日里这一出,却是给了在下一个教训,往后在这京城里生活,不知潘兄能否给些提点,也省得小子冒昧,给大家平添麻烦。”
刘翊凡这话说得含蓄,意思却也是相当明了,知道你们这一伙子有身份有背景的人设局来坑我,但既然没什么损失,也就认了,但好歹自己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看能不能给个明确,一来只要有个说法,此事就此作罢,二来,日后大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省得又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刘翊凡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是逼得潘锦鹏表个态度,若是两方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那不如就此话题将一些弯弯绕绕说开,倒也可以应了不打不相识的题,若是潘锦鹏依旧一昧的拒绝,刘翊凡自然也不是怕麻烦和不能惹麻烦的人,就看潘锦鹏要如何处之了。
潘锦鹏听得刘翊凡的话,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后道,“听闻金家大小姐数日后会设宴庆生,不巧在下也是在邀之列,届时,盼望能与公子一叙。”
潘锦鹏虽然没有直接回应刘翊凡的话,但表达出来的意思也颇多,一则,能被金家选为庆生宴请之人,便是回应了刘翊凡那番身份的猜测,二则,既然与金家交好,依得刘翊凡与金家的关系,那么自然不是敌人,甚至往后,也不愿意作为敌人,最后,只怕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起,届时,换个环境,有得金瑞航帮衬,一些事情反而更好解释。
潘锦鹏借金家的庆生宴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刘翊凡便不再多说,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在下便期待下次与潘兄的会面。”
说罢,刘翊凡便朝潘锦鹏拱了拱手,准备离去,只是末了离开,刘翊凡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又对潘锦鹏道,“呃…………对了,潘兄,不知巧巧姑娘,最近可好?”
………………
别了潘锦鹏一干人等,刘翊凡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只是刚坐下休息了片刻,老菩小盘菜的专用马车就来到了门口,而来的人则是小月姑娘。
见着刘翊凡,小月便风风火火道,“走,东家要我来接你,等会去了,只怕还有些交代,别耽误了时间。”
刘翊凡看得小月匆忙的样子,不由乐了,不但没打算出门,反而是到了床边,往床头一躺,斜身抱头,又懒了懒身子,道,“小月姐,这会儿刚过正午,我还说小憩一会,不就是见皇帝嘛,自小宗门里规矩就不见得比宫里少,菩叔叔也太过但心了些。”
“所谓祸从口出,有些话哪里能随便乱讲的,”小月见得刘翊凡那副懒散的样子,不由有些气闷,双手往腰里一叉道,“听闻你上午刚去京兆府走了一圈,这会儿怎么还不长记性?”
“诶?”刘翊凡闻言便坐起了身子,道,“这消息可传得好快,那怎么也不见你们来救我?”
“今晚小盘菜夜宴的主角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这样你还解决不了问题,要么就是你够蠢,要么就是你想把事情往大里搞,小盘菜可就不跟着你趟这趟浑水,这京都里,水可深得很,小盘菜这小门小户的,可经不起风吹雨打。”
听得小月的说辞,刘翊凡不由撇了撇嘴,暗道背后站着宗主爷爷,皇帝没事便来打牙祭,也好意思说自己小门小户,这过分谦虚就是虚伪,但嘴里却道,“这身上的伤没好齐,不是医嘱了要多休息嘛,再说了,小月姐一路赶来,要不要先喝些茶水,现在离得晚宴还有至少三个时辰,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会儿。”
“少在那里贫嘴卖乖,”小月说着便直接走到了刘翊凡身边,却是一把伸过手去,捏住了刘翊凡的耳朵,轻轻拽起,却笑着道,“圣上夜宴驾临是还有三个时辰,但外面马车里那位算准了你这等顽劣,吩咐过了,给你半柱香时间,要是见不到你出来,照样治你个尊卑不分之罪。”
小月虽是说笑,但手上的力气却不小,只是那小手却是软香温暖,刘翊凡再是有得一身半步藏身的修为,也只好受了,边跟着起身便嘟囔道,“起来就是,起来就是,至于嘛,这京城里,咱可是绑着了皇帝的大腿,还有谁能真治了小的罪去?”
见得刘翊凡起了身,服了软,小月也就送了手,却是用手捂住了嘴,笑道,“屋外马车里那位,就是当今圣上,也得礼让三分,等会面见,可不能失了礼数。”
“咱自小便讨人喜爱,自问对老人家颇有几套散手,小月姐你放心就是。”
“谁跟你说是老人家了?你要说那位老,就是圣上都会忍不住给你几个大耳刮子。”
…………
刘翊凡和小月一路调侃说闹着,便走出了院门,一出门,便见到了门口停着的老菩小盘菜贵宾专用马车,而马车一旁,还矗立着的四位身着通体黝黑铠甲的黑骑。
那黑骑身着纯黑色制式玄甲,而胯下坐骑,亦是通体黝黑清亮,但体型较之一般战马要大出足足一成有余,在骑手的控制之下,竟然安静得如同雕塑,骑手均是身材魁梧,面目藏于黑甲之后,腰眫长剑,背跨短弯弓,腿部两侧的机关槽里斜斜插着三把匕首,隔着丈许远便能感觉到一股铁血肃杀的压抑,再看那领头的黑骑,右手轻握腰间佩剑剑柄,而左手却是平举,手里拿着一只点燃了的细香。
“还真特么点了支香啊,这逼装的,我给你一百分。”刘翊凡看着那燃着的香,心里虽是不屑,但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朝着马车走去。
就在刘翊凡将将接近马车,准备施礼之际,领头的黑骑却抢先闷声道,“来人解除武器,违令者,杀无赦。”说罢,左手依旧举香,却是把右手一伸,摊开了手掌,意思便是让刘翊凡自己将武器解除上交。
按得小月的说法和能调动皇帝禁卫黑骑的派头,这马车内的人身份自然是颇高,有这份做派刘翊凡也不意外,只是刘翊凡的武器,便是那龙吟剑,而龙吟剑乃后山那人交与,其间承载了太多惊世骇俗的秘密,也是无数事情的关键所在,断没有放到别人手里的道理,刘翊凡又如何交得。
所以,刘翊凡便生生停住了脚步,拿眼看着那黑骑。
刘翊凡不动,意思再也明白不过,剑是交不得,既然剑交不得,那人便靠进不得,喊我来的是你们,不让我过去的也是你们,那你们自己看着办。
题虽然又交给了这边,但那黑骑也似乎有着出奇的耐心,既不再呼喝,也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如同雕塑般的站立在那里,整个场面如同定格了一般,唯有手中的香还在继续的燃着,冒出袅袅青烟,而那藏在盔甲后的眼神似乎也多出了一丝戏谑。
半柱香之内不到,便可治你个不分尊卑之罪,这,便是黑骑的答案。
“看来,这京都里,想让自己不快活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啊,”刘翊凡看着黑骑手中的香,不由眯了眯眼,暗道,“宗主爷爷和皇帝的位面站得太高,却不知这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