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刘翊凡的算计
monjun0809:57:08cst2015
世人从后天开始修行，每前进一步，便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与艰辛，故而，每一次跨境都是极为不易。不说年复一年的苦熬，至少也是要准备充分，少不得名师指点，又或天材地宝的辅助，最幸运也得借到一份天命中的机缘，像刘翊凡这般，想了一想，就说要破境，说要破境，便当场破境，还一破便是两境，用变态都不足以形容这份妖孽。
好得苏小舒算是见多识广，惊骇中亦保持了一丝沉稳冷静，总算是看破了一些玄机，刘翊凡的破境乃是取了玄脉的巧，虽能盛极一时，但决不会长久。
只是，刘翊凡是谁？
刘翊凡是堂堂玄月宗宗主的嫡孙。
所以，刘翊凡不说将聚元丹如糖豆子般吃着玩，但随身带着个十来颗，偶尔如变魔术般拿出来炫耀，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聚元丹又是什么？
聚元丹乃是世间最顶级的丹药，正是专治元气损耗这等令修行者心虚的疑难杂症。
所以，随身带着一堆聚元丹的刘翊凡，一点都不必担心这种投机取巧的破境会不可持久的问题。
于是，一直扮演着温文尔雅，风轻云淡长者模样的苏小舒，在一堆令人难以接受的妖孽和奢侈面前，终于忍不住破了形象，骂了句娘。
苏小舒的那份气急败坏，刘翊凡却假装没有听见，只是依旧彬彬有礼的笑着道，“我已经亮了底牌，看起来阁下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打算，不如按照你最开始的提议，我们放轻松些，走一走，聊聊天如何？”
说完，刘翊凡便将龙吟剑反手拎在身后，朝着苏小舒走了过去。
放轻松些，是苏小舒的最初的提议，因为当时，苏小舒有着绝对的把握，只是这一刻，形势却峰回路转，完全反了过来。
所以，苏小舒很郁闷，郁闷之外，还很纠结。
刘翊凡虽然破了两境，又有得聚元丹的支持，苏小舒依旧冷静的认为，刘翊凡这个初入“天合”的菜鸟，在境界上远不如自己，如果两者之间非要决一胜负，苏小舒肯定自己会赢，但问题是，刘翊凡的目标不是输赢。
茫茫雪原，同为“天合”境，如果刘翊凡仗着聚元丹一门心思的想逃，苏小舒真没几分把握能一定控制得住，而一旦让刘翊凡下了雪原入了东陵郡，这次任务就算是彻底失败。
但在苏小舒看来，此刻应该拔腿就跑的刘翊凡忽然间提出一起走一走，却又显得有些过分自信，完全不合逻辑。
只是，作为一个年仅13岁的少年，在生死之间却能演绎得如此潇洒自然，要说没有些必胜的底牌，谁又敢信？但聚元丹，有些怪异的剑，再加上玄脉，刘翊凡的底牌应该已经亮尽，又还能再有什么后手？
苏小舒忽然间发现，自己的脑袋有些绕不过来。
“提出走一走，倒不是我欣赏你，”刘翊凡似乎看出了苏小舒的纠结，边走过来边温和道，“我只是对于你来杀我这件事情，有很大的兴趣。”
苏小舒看着刘翊凡有些稚嫩而真诚的脸，似乎被刘翊凡的情绪所感染，最终点了点头道，“那……便走一走吧。”
作为一个正常人，刚经历过生死的威胁，一旦处于安全之境，第一反应便是想要知道这份威胁的前因后果，所以刘翊凡的表现，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而不管刘翊凡是不是外强中干，又或者有没有其他的底牌，刘翊凡没有像对付雪狼那般转身就跑，终究是给了苏小舒最好的机会，所以，有得任务在身的苏小舒只能选择一起走一走。
“我们素未谋面，便谈不上什么爱恨情仇，”刘翊凡说话间便自顾自的走过了苏小舒的身旁，边走边道，“不妨，我们的话题就从到底谁想杀我聊起？”
苏小舒转身跟了过去，却并未接话。
“首先，我抛开刺杀本身，来看一看背后的问题。”刘翊凡说道这里顿了一顿，道，“雪原之上，人迹罕至，确是一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那么，问题便来了，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样的一个环境？”
“道理很简单，没有人愿意面对玄月宗宗主的玄月刀。”苏小舒边说边加快了两步，与刘翊凡并肩走到了一起。
看着赶上来的苏小舒一眼，刘翊凡笑道，“谁都害怕玄月刀的惊天一斩，这个道理很明显。但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雪原之上，再是人迹罕至，也有被发现的危险，也就有留下线索的可能。那么，这天下究竟有什么样利益，才能驱动主谋愿意承担面对爷爷的玄月刀的巨大风险？”
苏小舒只是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雪原，没有说话。
“利益可以分为很多种，金钱，权力，报仇，这些都是利益，但问题是，我自幼呆在玄月宗，现在也只是个少年，刚才说的似乎都与我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那这份利益，该落在何处？”
说完，刘翊凡便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低着头，连带着脚步也慢了下来。
苏小舒也没说话，只是步调也跟着慢了下来。
走了一段距离，风雪似乎比刚才又更猛烈了些。
“我，玄脉，宗主爷爷……，逃离宗门，玄月宗……，利益…………”刘翊凡又开了口，却越说越慢，最后呼出一口长气，便停下了脚步，盯着苏小舒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尽管推理，倒是不必在乎我的细节，”苏小舒看着刘翊凡的认真，笑了笑，道，“年纪大了，总归有些优点，其中就包括了能藏得住些事情。”
刘翊凡对苏小舒的话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自己的话题道，“玄月宗确实以宗主为尊，但前提是有宗主才行。要成为宗主，必须的条件便是玄脉觉醒以及达到“通玄”境，这两个条件并不容易，所以，玄月宗便有这么一道祖制，如果上一任宗主卸任或者是去世，而刘氏一族却没有符合条件的宗主继承者，那么，玄月宗就会进入长老议会制，宗门的重大事项便由长老会决议产生，直到刘氏出现符合条件的继承人。爷爷今年六十二，还有十年便必须卸任，父亲并没有觉醒玄脉，而且对修行兴趣缺缺，如果再没有了我，那么，玄月宗便会落到长老会手里。或者说，落到玄月宗长老会的大长老，也是执法堂的堂主，吴成山手里。”
见得苏小舒的表情没得什么变化，刘翊凡便继续道，“也许，为了一个玄月宗的话语权，并不值得堂主大人冒如此巨大的风险，那不妨我们把眼光跳出玄月宗。大龙王朝历经三百余年，虽然国力依旧强盛，但实则朝堂开始渐渐腐朽，对外，始终无法平定北荒，对内，很多施政已经开始背离民心，而玄月宗因为我刘氏第一代宗主刘秦山的坚持，便拥有了矿产的垄断权和其他隐性的特权，历经三百年发展，玄月宗的综合实力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论武力，玄月刀独步天下，论财富，玄月宗富可敌国，论人才，玄月宗更是在西南开辟了自己的实用学院流派，岂是王朝那些崇尚舞文弄墨的学院可相比。而到了现在，西南的6州35郡，玄月宗的控制力早都远超王朝，有得如此丰厚的家底与实力，你觉得被誉为鹰派的堂主大人想做什么？”
刘翊凡顿了一顿，收起了笑容，然后用手指了指天，看着苏小舒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唯有天下，才是世间最大的利益，为了天下，玄月刀、或者玄月宗也只能是一枚棋子。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苏小舒很平静的听着刘翊凡说完，然后拍了拍手掌，轻笑道，“难得你这么小的年纪，便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仓促间想出的创意，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不错，日后若是有机会能结识玄月宗的大长老，在下一定将这个故事带到。”
看得苏小舒抚掌而赞，刘翊凡却忽然叹了口气，瞬间收起了一脸的严肃，有些讪讪的笑道，“苏前辈谬赞，小子我哪里能有这份天资，其实这些，不过是吴痕昨晚告诉我的罢了。”
苏小舒听得刘翊凡提到吴痕，却是眼角忍不住轻轻一跳，表情上终究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而这细微的变化，却是被刘翊凡尽收眼底，所以，刘翊凡的眼睛顿时便亮了起来。
随即，苏小舒便反应了过来，暗道了一声，不好，下意识的，手便想伸向腰袢的剑柄。
但就在这一刻，周身的一切，忽然间就变得粘稠起来。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所以，苏小舒看到雪花飘落得很慢，几乎如同停滞在了空中；
时间也变得粘稠起来，所以，动作就变得很慢，苏小舒感觉自己却如同周身浸泡在粘稠的蜜糖里，任自己如何的催动周身的元气，调动自己的神识，就是不能让动作再快一分，甚至连带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但，苏小舒也惊恐的发现，当周身的一切都慢下来的时候，唯一正常的，便是眼前这个13岁的妖孽少年，刘翊凡。
于是，苏小舒眼睁睁的，很清楚的看着刘翊凡平静的走近自己，用剑柄一一封死了自己周身13处穴位，然后把手里那把短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稍稍用了用力，便有一道血流了出来。
当血流出来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风夹杂着雪和血，就这么漫天飘落了下来。
然后，刘翊凡看着苏小舒，静静的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刘翊凡的问话让苏小舒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苏小舒艰难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道，“好缜密的心思，好手段，在下输得并不冤。”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刘翊凡忽然间咳了咳，身子也跟着晃了晃，道，“我没有杀过人，所以，我很害怕杀人，我甚至觉得、杀人不仅仅可怕，还很恶心，会落下一辈子的阴影。但你活着，始终对我是一种威胁，我得找个解决方案。不过，你的表现，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妨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
看得苏小舒没有接话，刘翊凡便继续道，“现在这个局面，对你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死，只不过，有三种死法而已。要么是我现在下狠心杀了你，要么，不久以后你会死我爷爷手里，再或者，消息败露，被堂主杀人灭口。但是，如果今天你没有遇到我，那么便完全是另外的情况，不知道这个逻辑对不对？”
苏小舒心里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我现在封了你的13处穴位，暂时你无法行动，但是，以你的境界，我封不了你多久，估计只需要四、五个时辰，你的穴位便可以打开。”
苏小舒想了想，道，“准确来说，只需要三个时辰。”
“很好，看起来你明白我要做什么，那么，你有何打算？”
苏小舒的眼神变得有些苦涩，但声音却依旧平静，“三个时辰，足够你从这里下到东陵郡。狼山之上，我杀不了你，入了东陵郡，我就更杀不了你。所以，我与你在狼山之上有没有遇到，完全由你说了算。如果你散布了遇到过的消息，我就只能死，如果你隐瞒，我便可以活，但是……需要换一种活法。”
“bingo!”刘翊凡右手握剑，左手却习惯的打了个响指，道，“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而且，我听说，聪明人，其实更加怕死。”
“…………”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复杂，你不妨慢慢想，”刘翊凡说着，便拿开了剑，抬头看了看星空，又裹了裹领口，道，“不过现下，还需要阁下帮个小忙。”
苏小舒看着刘翊凡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刘翊凡朝双手呵了口气，又搓了搓，道，“狼山之上，风雪太大，小子我有些预计不足，看阁下穿着清爽飘逸，定是不大畏惧严寒，那不妨…………虽说对阁下来说不太体面，但总比小子我冻出个伤寒来要好。”
…………
“我应该会在京城落脚，你想清楚了，三个月之后，便想办法与我联系，如果我没有等到你的消息，我就把遭遇刺杀的消息告与爷爷。”
说完，刘翊凡朝苏小舒扬了扬手，露出一个很天真烂漫的笑容，扎好宽大的一袭白衣，便转身朝着东陵郡的方向走去，将只剩贴身亵裤的苏小舒丢在了风雪之中。
………………
苏小舒会如何决策，刘翊凡并不需要多想，从三个时辰到三个月，是个跨度很长的时间，苏小舒可以慢慢想，但现在，留给刘翊凡的，却只有三个时辰。
先前有得聚元丹打底，所以刘翊凡大胆的再次应用了自己的特殊玄脉。很幸运的是，在一系列算计之下，苏小舒最终在刘翊凡的玄脉之下着了道，而刘翊凡也没有像上次那样，马上晕阙过去，所以，刘翊凡便看似轻松的对苏小舒取得了完胜。
但实际上，刘翊凡却一点都不轻松。
动用玄脉以后，刘翊凡周身的元气被一扫而空，而头也一直很晕，就在与苏小舒看似轻松对话的时候，刘翊凡几次都只差一点就直接昏迷过去。
而刘翊凡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将所有的底牌，用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了聚元丹，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动用玄脉，连夜的奔袭与斗智斗勇的鏖战，精神也疲惫到支撑不起剑意，没有了任何装备与加持的刘翊凡，这一刻，便只能在雪原之上“裸奔”。
雪原之上，雪狼肯定不止一群。
所以，豪赌了一把的刘翊凡，一边“裸奔”，一边只能祈祷自己的人品足够强劲。
但不得不说，刘翊凡的运气，确实也非常之好。好到很多年之后，当刘翊凡与苏小舒再次的印证起这次会面，才知道这一场赌博赢得有多么的惊险。
首先，便是有关苏小舒当时的实力。在后来的推演中，刘翊凡发现，若是当时苏小舒的实力再高那么一丝，只要那么一丝，那么刘翊凡的玄脉就不一定能起到预期的效果，说不得刘翊凡还会遭到反噬，然后，就会没有了然后。
而事实上，苏小舒的实力之所以差了那么一丝，却是因为来的路上，苏小舒也遭遇到了三群雪狼，而最大的一群，数量竟然超过了百只，为了争取时间，苏小舒没有避开，而是选择了直接搏杀。
又正是因为苏小舒与雪狼进行过了鏖战，所以，才有得遇到刘翊凡时，引发了些情怀，给刘翊凡留下了充足的时间和机会。
最后，因为苏小舒沿路干掉了雪狼群，又使得弹尽粮绝的刘翊凡最终很顺利的穿过了雪原，下到了东陵郡。
“天理循环，天公地道，世事难料啊，”回想起一路上遇到的那些狼群的尸体，泡在热腾腾的浴桶里的刘翊凡隐隐也猜到了些前因后果，不由感慨万分，同时，手里却拿起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的打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