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乡遇故人
thusep0313:00:00cst2015
对于玄月宗的昭告，金家的老爷子作为西南乃至大龙王朝有数的宗师大家，自然有着自己的解读，并迅速的围绕着解读开始了重新布局与谋划。而像金家老爷子这般世间各行各业顶级的存在，自然是不在少数，所以，昭告一出，整个世间尘封在冰川之下的阴郁而冰冷的流水，便开始变得湍急了起来。
对于顶尖层面的明里或者暗里的变化，刘翊凡丝毫没有感觉，但身为当事的关键人，刘翊凡对这份昭告，却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逐出宗门”，是一种态度，这个态度来自宗门的规矩，也是对刘翊凡触犯禁忌的惩罚结果，同时也表明刘翊凡叛逃的事件就此终结。
“消除户籍”，也是一种态度，这个态度则来自刘氏家族与刘氏族长，除了表达出这次事件的严重与家族的愤怒，也重新定义了刘翊凡的身份，不再属于刘氏嫡亲，也就不再会是玄月宗未来的宗主。
“再无瓜葛”，则是一个时间范畴，很清楚的告知了以上两条的时间期限。
虽然，单纯从字面上理解，怎么看都不算是好事情，但刘翊凡想得明白，只要自己还呆在玄月宗，只要自己未来还可能成为宗主，那么玄月宗里关于鹰派与鸽派的斗争，则会越演越烈，而自己无疑将是这些斗争的核心矛盾点，那么类似于狼山之上的刺杀就会永无休止的进行下去，所以，看似严厉的惩罚，其实从另一种角度便是对自己的保护。
逐出宗门便已经是很严厉的惩罚，却又再加上了消除户籍，这便是**裸的妥协，身为宗主，身为刘氏对宗门长老会的妥协。不管宗主爷爷背后是不是有其他深意，但刘翊凡至少可以看出来，自己那个骄傲的爷爷走出了如此委曲求全的一步，宗门内的力量对比形势，也许比自己预计的还要更恶劣一些。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把眼光跳出宗门放到整个世间，则又是另外一份光景。
没有了宗主继承人，那么未来驾驭玄月宗这个庞然大物的，将是长老会而不再是宗门宗主，那么包括皇室在内的其他势力，便会将注意力由宗主向长老会转移，而对应的，宗主反而成了各个势力期望拉拢的目标，间接的，凡事能明白些事理的人，对刘翊凡的态度，不说重度拉拢，至少也会变得暧昧起来。
一个昭告，便将刘翊凡从复杂的乱局中摘了出去，反而为刘翊凡重新定义了一个颇具价值的身份，细细品位过来，刘翊凡不得不佩服这一手“退一步海阔天空”，退得是如此坚决彻底，如此干净利落。
佩服之余，刘翊凡心中也充满了别样的情绪，十二个字里除了解读出格局与智慧，也能深深的体会出爷爷对自己的爱护与付出，甚至，刘翊凡还隐隐间觉得，对于自己后面要做的事，爷爷似乎知道的比自己预想的要多很多。
不管怎样，抛开宗门里的斗争，就单纯从刘翊凡的角度而言，一个有些阴郁复杂的局面，被宗主爷爷一刀捅成了云开月明，所以，这一刻，刘翊凡心情顿时便愉快了起来。
心情愉快，连带着心思也开始活络，思路也渐渐打开，刘翊凡喝着小酒，吃着精美的东陵美食，一边又含糊不清的哼唱起了那首自己喜爱又很应景的歌谣：
“带着疲惫带着愧对/我的心一路向北
那个曾经深爱我的人/请你不要流下你的眼泪
留下支离留下破碎/我的心还在向北
那个为爱流过泪的人/我是否真的再也找不回……”
…………
歌曲的名字便是叫做“一路向北”。
自东陵郡出淮州而入南凌州，顺紫兰江水路向北再入中州，穿过奇孟、合堂、广安三郡，便可到达京城，这便是当初吴痕为刘翊凡制定的“一路向北”的逃亡计划。
只不过，现在昭告一出，事情也就有了了结，宗门也就不再有人追捕，而先前刘翊凡的打劫成果斐然，便拥有了充裕的资金。
更重要的是，刘翊凡推算了一下京城里的御龙学院招生录取的时间，自己似乎并不需要那么着急赶路，再加上三月初，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正是游玩的好时节，所以，刘翊凡便对原定的计划做了些小小调整，将逃亡变成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惬意旅行。
既然要惬意，刘翊凡就只是适当的保持了些的低调，却也不必刻意的易容潜行，一路轻舟策马，也算是借机正式的体会一把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间繁华。
世间繁华，最重要便一定是人，而且是各种各样的人，入闹市，就有贩夫走卒，入酒家，就有跑堂掌柜，入茶楼，就有听客艺人。
有人，便有无数双眼睛，所以，刘翊凡在流连于繁华之时，那不算高调的行踪，在很多有心人眼里就不是什么秘密，不仅不是秘密，甚至每一天，都会有无数关于刘翊凡的行踪记录，通过各种不同的途径，传递到了各种有心人的手中。
“三月十二，刘翊凡于东陵郡盘桓，于辰时去冷玉坊，点冷面一份，酱肉包子一个，咸豆浆一碗，外加一份腐乳。即后东陵郡东市游玩，入大东陵当铺一次，典当与否暂时不详，入特产店铺十七家，玉石铺十二家，采购物品多件，细节暂时不详。午时一分入东陵美酒楼，点素炒鸡一份，血旺一份，东陵鳝丝一份，米饭两碗，陈谷酒一壶。午时三分，入东陵聚宝庄，申时出，于谭四手茶庄小憩，酉时入狮子牌，点咸烧白一份，甘芦枝炒肉一份，虫草老鸭一煲，米饭两碗，时鲜水果小点一份，饭后于小仙坊听戏曲，亥时三分，回紫竹林酒楼。”
“三月十三，刘翊凡继续于东陵郡盘桓，辰时去小碳头包子铺……”
“三月十四，刘翊凡离东陵郡，雇顺天记车行优等马车，车夫一名，随从一名，自东陵郡北门出发，朝南陵州进发……”
“三月十五，刘翊凡入南陵州沛郡，巳时入小天居酒楼……”
而随着行踪记录的增加，刘翊凡在不同豪门大阀里的评价也开始陆续的落下了笔墨。
例如，齐王府里关于刘翊凡的评语便是：此子兴趣广泛驳杂，好美食山水、喜风俗人文，追求生活品质，为人豪爽，随性，易与交往。
雪山宗关于刘翊凡的评价就要显得简单苛刻：品行骄奢，贪图口腹之欲，修行难至巅峰。
有着北荒第一商贾之称的韩家，对刘翊凡的评价却是视角独特：此子出入奢华，然时间、路线安排有序，奢华而不浪费，第一次出宗门，身怀数百银，不参赌，不入烟花之地，其后与之结交人选，需慎重考虑。
而对于刘翊凡的评价最为独特的那一份，却是来自大龙王朝的皇室。
皇室里关于刘翊凡的卷宗记录得很详细，除了记载着刘翊凡的资质、刘翊凡的修行，刘翊凡的喜好，亦是记载了刘翊凡自小的生活琐碎，甚至连吴新宇嘴里的那次被吴痕打到尿裤子，也没有放过。
而在卷宗靠近结尾的记录处，还粘附了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内容简洁，但字里行间，却似乎蕴含着一份暴怒，上面写着，“刘翊凡那厮，抢了本姑奶奶的螟蛉玉！我知道你看到这张纸条了，等他去了京城，你一定要他好看！”
………………
刘翊凡并不知道手里的玉叫“螟蛉”，更是不知道因为“螟蛉”，自己便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已然有了对手，刘翊凡唯一知道的是，手里的这块山芋再不想办法处理，只怕会有些麻烦。
刘翊凡想过将这块玉牌送回宗门，给到自己的爷爷处理，但一方面自己刚被逐出宗门消除户籍，因“恨铁不成钢”而“暴怒”的宗主爷爷就来帮自己擦屁股，这戏演得也太过牵强，另一方面，刘翊凡还不清楚方方面面藏在阴暗里的逻辑，只怕自己将这块玉送了回去，反倒给爷爷带去麻烦。
但随身携带，刘翊凡的身份却是不再适合，放到有心人眼里，只怕难免生出些事非。更何况，这一路向北，路途遥远，万一这块玉在自己手里有个闪失，终究是个重罪，只怕麻烦会变得更大。
“怀璧其罪啊，怀璧其罪啊！”刘翊凡边用玉石敲打着桌面，边摇头叹息，过了半晌，瞻前顾后的也想不出个头绪，便用玉石敲了敲桌面上的铃铛，喊道，“小二，再来一壶米酒！”
那边的跑堂小二还未来得及应答，刘翊凡身边却是响起了一声惊叹，“贤侄！怎生一个人在此独饮？”
声音响起，刘翊凡翻手便将玉石扣在了掌下，顺着看了过去，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位白衣中年男子，长须白净，温文尔雅，而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位面目绝佳，清秀可人的小女娃。
刘翊凡觉得此人有些面善，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皱了皱眉头，起了身，顺势将玉石收入到了怀里，拱了拱手道，“未请教……？”
“好贤侄，端的是一表人才！”那白衣中年面带微笑，用手捋了捋长须，点头道，“我是你的金世伯，贤侄可还有印象？”
“金……金世伯……”刘翊凡听得对方自报名讳，一下子幼时的记忆便涌上心头，不由当场便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