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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九鹤注武

  friaug0716:21:15cst2015

  姜非羽目送孟瞎子愈行愈远,忽然想起忘了告知爰山所在,随即又想到这位前辈既是出身仙门,寻到爰山自是极容易,心念也就平了。

  又去看曾二廿,见他仍盯着墙角,只是眼角又滚出了一行泪,便走近了温声劝道:“这世上悲欢离合本是常事,待你长大些便会懂了。”顿了一顿,又道:“你若是愿意,我便在这封魔镇找一户良善人家将你收留了。”

  曾二廿却忽地大声叫道:“我不要谁家收留我!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说罢,兜起地上的卦摊便走。

  姜非羽欲言又止,看着那瘦小背影慢慢走远,终是放心不下,便远远跟在后面。如此跟到正午时分,才看他进了一所破旧宅院。姜非羽见他既未四处乱转,且还记得把卦摊收回来,心便放下了大半。又守了一阵,见曾二廿未再出来,就决定先回去了,待第二天有暇时再来看他境况。

  曾二廿回到家中,想到以后便是他一人独住在这,心中又泛起一阵悲凉。他拼命绷住眼泪,瘫躺在床上,浑不觉一副弱小身子又饿又累,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见屋里光线昏暗,还道已睡到黄昏了。这时他已是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只觉饥肠辘辘、腹中已瘪,便要起来烧水造饭,忽来一声嘹亮鸡鸣,才明白原来已到了第二日拂晓。他挣扎着爬起身子,右手却摸到一个温凉事物,抓起来借着窗口微光一看,原来是前日早晨荀九鹤给他的那块青色玉牌,当即记起荀九鹤告诉他拿着玉牌去找长丰县令,还说那长丰县令会把他安置妥当,随即又想到孟瞎子临走时说的什么“自有贵人照拂”。曾二廿心道:“难道老瞎子真是未卜先知,知道我先前遇到了荀九鹤,才离我而去?”可又想到他日间说下的“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大话,觉得男子汉怎可食言,便又不想再去找那长丰县令。如此他踌躇再三,最后想到:“许是那荀九鹤要我交这玉牌给县令另有要事,不是为了安置我呢,不管那许多了,先把玉牌交了再说。万一这玉牌极为贵重,我一个小孩手握重宝,也是祸患。”他随孟瞎子学过易理,这道理此时也已懂得,当即决定吃过了早饭就去县衙。

  曾二廿胡乱吃得些早饭,便要出发。刚要走出宅院门口,忽然潜意识里好像觉得再不愿回到这里,稍犹豫了下,当即又回屋把孟瞎子留下的薄书和卦摊带上,就朝村外的小孟山走去。

  长丰县治不在封魔镇,需翻过小孟山,再走数里山间小路穿过一个峡谷,如此上了官道,再沿着官道走上十几里,才到得了长丰县城。这一路路程虽远,他却是曾随孟瞎子走过,也知道这一路上都是太平无比,只是必定行得辛苦。他一路慢慢而行,行到前日遇见荀九鹤的那株孤树时,不自觉停住脚步,想到才短短两日便发生如此多变故,如今他已变得无家可归,下一步或许又是寄人篱下,不由悲从心起,又要流下泪来。他立时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的,不能哭!”便在这时,一声熟悉鹤鸣入耳,曾二廿不禁抬头去看,就见一只巨鹤直直超自己飞来,心想:“这鹤身形这般硕大,必定是前日荀九鹤所骑那只,只是仙鹤背上怎么没了人影?”

  那仙鹤自是来势极快,几息之后就飞到曾二廿身前,落在地上。这时曾二廿才看清这仙鹤高有丈余,羽毛鲜亮,他自己个头还不如仙鹤的腿长,不由地咂咂嘴,想对那仙鹤说话,可又想到那鹤应是听不明白,便又没了想法,只得原地站定了但看仙鹤动作。

  仙鹤却俯下脖子,伸出硕大鹤头抵到曾二廿身上左看右看,曾二廿虽极不自在,可偏又不能发作,他也明白这鹤必定没什么恶意,只得仍站定了不动。

  仙鹤看了一阵子曾二廿,忽然把脖子抬起来弯到背后,伸出长长鹤嘴梳理背上羽毛,梳理了一阵,又把脖子朝前俯下,把头伸到曾二廿身前。便见鹤嘴里已然叼了一个小青布包裹。曾二廿不由去看仙鹤双目,见仙鹤也盯着自己,便想到:“该是荀九鹤派仙鹤来送这包裹给自己吧。”当即轻伸出双手接了,打开一看,内中却只有一本书和一封书信,那书的封面上写了“九鹤注武”四个大字,信封上只是写了一个名字“杜长龄”。曾二廿随孟瞎子学占卜时已认得不少字,这几个字都不算生僻,他恰都认得,此时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荀九鹤派仙鹤送这包裹来,是让我把书信送到杜长龄那里,那这位杜长龄多半就是长封县令了,只是这书,是给杜长龄的还是给我自己的?”

  他带着疑问又抬头看那仙鹤,只见仙鹤已转身踱出数步,双翼展开扇了几扇,便就要飞走了,他赶忙喊道:“哎……哎……”仙鹤却没理会他,头都未转,径自腾空而起,直直朝西方去了。

  曾二廿把那书打开翻了数页,发现书上文字俱是深奥无比,几乎一句都看不明白,又翻几页页,突然看到有一页上画了一个双臂展开站立的人形图案,那人的全身各处布满了细线相连的大小黑点。曾二廿顿觉熟悉,凝眉稍一回忆,便想起前日荀九鹤让他看到的幻景里,也出现过类似形象,只是坐姿变成了站姿而已。他直觉这书怕是与自己大有关联,多半便是荀九鹤专门给他看的,可又看不懂其中文字,一时便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心道:“是了,这书又没封起来,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便让那杜长龄看过再教我就好了。”

  其实封魔镇的村民间也是习武成风,只是所练武功都是自家或宗族之内传授。曾二廿自幼看到同村孩童习武便觉羡慕,却没人教他,孟瞎子更是从没在他面前展露过身手,此时心目中最高明的武功摆在面前,他踌躇再三终下了决定:“一定要学!”用青布包裹重新将那书和信包好,塞进怀里,继续赶路。行了半日光景,终看见一座矮城出现在眼前,长丰县城到了。

  长丰县城比之封魔镇自是繁华的多,曾二廿之前来过数回,此时进了城,也顾不得一路暑热疲惫,径直来到县衙。又见县衙门口大开,也没人看守,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他刚进大门,见院子里摆了张小桌,桌边坐了一人,那人穿了短褂,赤着臂膀,正背对自己低头啃一块西瓜。

  曾二廿道了声:“请问?”

  便见那人转过头来,眼神之中微带茫然,嘴里犹自嚼着西瓜。此时曾二廿才看清那人模样生的甚是斯文,白面微须,眉清目秀,头戴儒生巾,年纪约莫三十来岁,就是穿在身上的短褂显得不伦不类。曾二廿刚待发问,那青年却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即回过头去,把口中西瓜猛嚼几下吞咽下肚,嘴唇又动了几动,便朝那小桌上一口喷出十几颗西瓜子。青年低头瞧了一会桌上瓜子,转过头来对曾二廿说道:“你是荀九鹤找来的吧?”

  曾二廿一愣,便已明白这青年必是用了占卜之法。他虽曾跟随孟瞎子学占卜多年,可这用西瓜子取卦的方法倒是头一回见到,大感新奇之余,不禁对这青年大生好感,口中赶忙答道:“先生说的是。”

  他自幼随孟瞎子四处给人算命,那卜卦算命首要便是察言观色、洞悉人情,算得准与不准反而不是最紧要的。尤其孟瞎子即便有神算之能,给人算命时却往往故作高深、胡诌一气,偏又说得让人欢喜,那卦资便得的多些。曾二廿在一旁按照孟瞎子所教暗中卜算,时常与孟瞎子所说出入甚大,便明白孟瞎子专爱骗人,所以才常骂他骗子。是以此时曾二廿虽仅有十岁,但人情世故已是懂得不少,他回答那青年的话也是显得甚为有礼。

  青年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喊他坐到桌边来,随手递上一块西瓜,又指了指桌上摆好的西瓜,说道:“随便吃,别客气!”

  此时曾二廿刚走过二十多里路,确是又渴又累,当即不再客气,也顾不得吃相了,抱起西瓜好一番猛啃。

  那青年却不再吃了,又把他上下打量几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曾二廿刚好把手中西瓜吃完,便答道:“我叫曾二廿,从封魔镇来的,家里就我一个人啦。”他答完犹觉吃得不过瘾,瞅着桌上西瓜又吞了吞口水,青年看在眼里,又道:“随便吃,别客气!”见曾二廿又吃完一块西瓜,才又接着问道:“荀九鹤叫你来找我,可跟你说了什么缘由?”

  曾二廿想了一想,照实答道:“没说过。”

  青年又问:“那荀九鹤可曾让你带什么东西给我?”

  曾二廿反应过来,这青年多半便是杜长龄了,只是与他心中的县令形象差距甚大,当即问道:“那您是杜长龄杜县令了?”见青年点了点头,曾二廿继续道:“有的,荀国师,唔,他让我带这个玉牌给你,还有这封书信。”边说边从怀里摸出那玉牌和青布包裹放在桌上,又把包裹打开,将内中的书信和玉牌一起交给杜长龄。

  杜长龄接过玉牌和书信,眼角扫过青布包裹,便见一部书的封面上写了“九鹤注武”四个大字,心里一惊,暗道:“他连这部书都交予这少年了!却不知是何用意?”又看一眼那青色玉牌,便知是荀九鹤所有无误。不待看那书信,他指着包裹里的书问道:“这书,也是荀九鹤交给你的吗?”

  曾二廿当即答道:“是给我的,但这书我又看不懂,待您看了,再教我吧。”说完便把书推向杜长龄,心中却暗自想着:“我说的这话可是没有骗人,那仙鹤给我便是荀九鹤给我了。”

  杜长龄却是心头更惊,他虽然不会一丝武功,但在易理之上却造诣极高,与荀九鹤也是以学道相交的朋友。荀九鹤几日前来找他,离去时告知他要寻一人来,让他妥为安置,只说寻得那人之后便会告知他后续该如何做,缘由却是一概不说。杜长龄没想到寻来的便是这少年,更加想不到荀九鹤竟然让他用这部武书来教这少年。却浑不知他是会错了意,把曾二廿的话当成了荀九鹤的意思。杜长龄想起手上还有书信,当即拆了观看,那书信上却是写的极简单,只说寻来一个少年,要推荐给皇子作伴读,请他将这少年与玉牌一起交予黄龙皇帝云云。他不禁又疑惑起来:“这少年说要我将这武书教他,书信上却又让我将这少年送入皇室,到底荀九鹤是什么意思?”随即又想:“荀九鹤信上既是没提这武书,那这书便必然不是给我的,再说我也不会一丝武功,他给了我也没用。这书既是给了这少年,或许便是看上了这少年根骨资质,之前他一直说有要事缠身才将此事托付于我,现下让我看了这书再教这少年,也应是大有可能。”便又问曾二廿:“荀九鹤是先给你这书?还是先给你这信?”

  曾二廿照实答道:“是一起给的。”

  杜长龄听完眉头一皱,心道:“他这是要考校我吗?也罢,就让我为这少年卜上一卦。”从短褂兜里掏出三个黄龙通宝,朝桌上连甩六次,得了个“水雷屯”卦,没有动爻。这一卦的意思就是宜静不宜动、忌远行。杜长龄想了想,又问曾二廿:“荀九鹤信上说让我送你到京城皇宫,给皇子作伴读,你又说荀九鹤把这书给你,让我看了这书再教你,可你若是进了皇宫,我又进不得皇宫,又该怎样教你?我也不知荀九鹤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这决定还是你自己作吧。”其实他言外之意却是:哪怕曾二廿的选择不是荀九鹤的本意,到头来也怪不到他杜长龄头上。

  此时却是轮到曾二廿吃惊了,他想不到荀九鹤竟是想把他送进皇宫,随即想到一个男孩子送进皇宫,不就是去做太监?孟瞎子可是说过太监不能娶妻,可那伴读又是作什么的?便问杜长龄:“杜先生,那伴读是什么?是不是太监啊?”

  杜长龄答道:“伴读便是陪伴皇子们读书练武的,至于是不是太监,原本也不一定,不过皇宫里除了皇帝和太子,确实不能容留其他成年男子。”

  这话曾二廿却是听明白了:“原来我进了皇宫还是有可能变太监的,那便决计去不得了,刚才这杜县令摇出了个水雷屯卦,便是忌远行,他又来问我意见,看来是真为我好。”当即摇头道:“我不去皇宫,还是请先生把这书上的教我。”

  杜长龄又想了想,说道:“只是,如此还算不算是荀九鹤所托之事?罢了罢了,想他荀九鹤挑中的人,也必是资质绝顶,你说让我教你,便权作是他荀九鹤托我教你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对武功可是全然不会,只能照这书上所写的意思说给你听,至于那武功到底如何使出来,我可概不负责。”他生的白净斯文,此时说不会武功,曾二廿倒是一点都不吃惊,心道要学这书里的武功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杜长龄却盯着那玉牌皱起了眉头,暗道:“我怎竟把这物事给忘了!荀九鹤既然要把这玉牌交予皇帝,只怕极有可能便是与皇帝有什么约定在先,皇帝既然知晓这玉牌的存在,我若没交上去,到时追查下来,不也算是欺君了?唉,先前竟没想到这一层,可如今也已经答应了这少年。又该如何是好?”内心其实也甚为清楚,如曾二廿这种孤儿,若进了皇宫,确实有可能要做太监,如此绝非他所愿见。

  曾二廿看杜长龄盯着玉牌,脸上又现出了几丝愁容,顿时急道:“那皇宫是谁爱去便去,我反正是不去的!”

  杜长龄听得这话,却是有所触动,想到:“是了,荀九鹤又没有亲自与我说,都是这少年转述,自然是这少年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便在此时,从县衙后院里又走出来一个少年,杜长龄看在眼里,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却顿时把他自己也惊出了一身虚汗。

  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杜长龄长子,名叫杜延年,刚满十一岁,性情老成,嗜好习武,只是苦于在这小小长丰县里没有名师教授。杜长龄脑中冒出的想法便是把他这儿子送去皇宫当伴读。他初时确实吃惊于居然冒出了这想法,可随即便觉得这想法其实大为可行,尤其若是操作得当,便可无一丝一毫的坏处,而他自己也能得到莫大好处。

  杜长龄心中又稍作计较,便拿定了主意,当即招呼杜延年:“延年,你先去后院等着我,我与这位小兄弟还有些话要说。”

  杜延年虽心中不解,还是听话走回到县衙后院。这时杜长龄一手举起玉牌,一边对曾二廿温言说道:“曾二廿,你看这块玉牌,皇帝将它交给了荀九鹤,荀九鹤将它交给了你,告诉你将它交给我,然后我再把你和这玉牌交给皇帝,如此,你便进了宫去作伴读,可还是有可能要做太监的。现今我有个法子,可让你不需进宫,大家也都有好处。”

  曾二廿急道:“先生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我不用做太监就好,我将来还要娶媳妇儿的。”

  杜长龄微笑道:“这办法,就是让刚才那个小哥哥,也就是我儿子,顶替你进宫。”

  曾二廿顿时惊道:“啊?杜先生你不怕你儿子做了太监吗?”

  杜长龄却是呵呵一笑,说道:“不同的。你是孤儿,本就无依无靠,无所养也无所孝,进得宫去,便应以皇宫为家,更该孝顺皇家,自然就有可能做了太监。我那儿子却是不同,父母俱在,长大后有双亲要尽孝,何况其父还是朝廷命官。最后还有一层关系,只需让皇帝知道我与荀九鹤是至交好友,既是荀九鹤选的人,该是不会让他的好友绝后吧?所以,我那儿子是绝无可能做了太监的。”说完,便又拿起一块西瓜啃了起来,神态又恢复了几分悠然。

  曾二廿却在回味他刚才说的话,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问题:“杜先生,这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可要是荀九鹤告诉了皇帝呢?”

  杜长龄却叹了口气,说道:“荀九鹤此番西行,我与他各自卜算,结果都是凶多吉少,能不能顺利回来还不好说。他若平安回来,我更是高兴,到时这事情我已做成,他还能坑害我不成?”说罢又叹了口气,摇头沉声自语道:“驾鹤西去,又怎会是什么好兆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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