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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道境来客

  仍旧行得缓慢。渐渐地,天上乌云越来越稀薄,雷声也不知在何时停歇,终于,有月光透过云隙,投射地上,映照得这片荒原的宁静和苍凉,在这一刻间,尽数绽放。

  原来时间真的已至深夜。赤发男子停住脚步,轻声说道:“有光,你直觉该不该过去看看?”

  曾二廿此刻都懒得去分辨那光在哪里,就道:“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赤发男子朝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曾二廿微觉不妥,也还是追随着他脚步,慢慢行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发光的到底是什么——散落一地的甲胄兜鍪、各式兵刃,尽都闪耀着炽金色的光芒,显示着其非凡的品质。曾二廿立生警觉,暗道:“不好!这地方是当年魔兵杀戮金甲神人的战场,那魔兵没有主人运使,极可能并无自主移动的能力,那么,也极可能就在这附近了。”见身前的赤发男子停留了片刻,又开始向前走去。他虽有些恐惧,也只得继续,忽然觉得地上的盔甲兵器,摆列得好像有些规律。

  前方赤发男子忽又停住。曾二廿收回左右俯观的视线,向前瞧去,顿觉震撼无比。

  地面上被垒起了一座金色的院落,所用的材料,自然就是那些金盔金甲了。惊愕之际,跟随赤发男子步入那院落,见内中铺了一地金盔,屋舍也尽由金盔垒成,四周尽是金光闪闪,好不耀眼。

  又步入屋内,见除了一室辉煌,其他空空如也,正纳罕间,忽而闻得一阵歌声,依稀来自屋后,听那音色,似是一位老者所唱:

  踏遍苦集灭道,

  不见桃源仙雾,

  歧路客,践圣途,

  圣途苦寻无处,

  寻到天涯末路,

  才知仙乡处处,

  一乡翁,荷了锄,

  半亩田,逍遥主。

  ……

  歌词畅明,曲调悠扬,曾二廿听了一遍已知其意,想到:“独居如此险地,歌者一定是位世外高人,歌词前几句说他曾苦苦追寻过仙路圣途,想来武功也一定极高。”

  赤发男子也静静听完了歌声,随即走出屋外,向着屋后而去。

  曾二廿赶紧跟上,到了屋后,发现竟辟有一片菜园。这菜园当真极为豪奢,以兵刃倒插为篱,兜鍪排列成畦,菜园的中央还有个金甲铺就的床铺,此刻上面斜躺了一位清瘦老者,穿着一套巨大的金甲金盔,因极不合身,形象颇有些滑稽。那老者正在微微的月光下,对着满园的菜蔬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韭菜,你长得太慢了,枉我夜夜唱歌给你听,真是废物……黄瓜,你看看你的亲戚冬瓜,你什么时候能长到那么胖大就好了……”

  曾二廿暗道:“这就是高人吧?返璞归真……”却盯着一根长大黄瓜吞了口口水,想起原来已有一日没吃过东西了。

  那金甲内的老者似终于意识到有人来访,从金榻上坐起身来,望向赤发男子和曾二廿,又兀自摇晃了下脑袋,随即步履蹒跚地朝二人缓缓行了过来。

  “看这步伐,可不像会一丝武功的。”曾二廿暗想,慢慢等那老头到了近前,瞧他大半张脸掩在金盔之下,只露了口鼻和一双眼睛。老头盯着赤发男子看了一阵,摇了摇头,又盯着曾二廿看了一阵,叹了口气,再盯紧了曾二廿怀中犹自昏睡的鹤瑶,眼中竟露出莫可名状的光彩,似隐隐还含着一丝喜色。那喜色初时像夹杂了一点难以置信的惊讶,随之喜色愈浓,终于片刻之后,老头忽地仰天长笑,笑声恣意,越来越响,渐至震动四野。曾二廿心道:“他瞧出了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单听这笑声,他的功力也许比赤发怪人还要厉害。”见赤发男子站定了不动,他自也不会先出头。

  老头终于笑毕,一手掀掉头上金盔,露出一张散乱灰发遮住的脸。曾二廿瞧了一眼,忽然叫道:“老孟?”老头闻言呆了一呆,将面前乱发拢至脑后,那张灰黑粗糙的瘦脸终于尽现出来,随即一双灰白眸子好奇地望向曾二廿。

  曾二廿立时喜上眉梢——这副尊容不是孟瞎子又是谁?叫道:“老孟!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到了这里?”

  孟瞎子却又怔了一怔,喃喃自语道:“老孟?谁是老孟?谁?谁姓孟?”见曾二廿殷殷地看着他,又道:“我?我姓孟?我……我是逍遥主,我姓孟吗?……孟……孟逍遥?我是孟逍遥?孟逍遥……”

  曾二廿心惊不已,暗暗想到:“看来老孟确是在离开我后才来到了这里,可他自诩神仙弟子,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连精神都不清醒了,从他离开封魔镇时算起,至今不过六、七年,就算一直被困在这,也不该神智不清啊,况且看他还晓得垒屋种菜。”又想到:“也许他是被困在这极端凶险的所在,日夜紧绷精神,以致难以自控?或是……那五兵邪阵有乱神的作用?”口中说道:“老孟,你认不出我了吗?啊,对啦,我都长大了,你自然认不出我了,我是曾二廿。”

  孟瞎子又盯紧他脸孔看了一阵,神情中却依旧写满疑惑,忽然又一阵哈哈大笑,伴着出手如电,从曾二廿怀里将鹤瑶抢抱出来,随之身形如一阵风般,瞬时朝着屋外跑了出去。

  赤发男子紧跟着也追了出去。曾二廿动作最慢,等他循声追至院内,又追出院落,赤发男子已然站定在孟瞎子身后,而孟瞎子则抱了鹤瑶正在向着四面大声叫喊:“你们出来啊,哈哈,看现在谁还怕谁了?哈哈哈!看你们还困得住我吗?”曾二廿心道:“不好!他这通叫喊,极可能就是想要招惹那四把魔兵出来,可是,他依恃了鹤瑶就可再不怕那些魔兵吗?更何况鹤瑶她此时还是昏迷的。唔,若老孟此刻不是胡来,他怎会知道这许多内情?还有,究竟鹤瑶又是什么身份?”可看孟瞎子叫喊过一阵,周围始终没什么异状出现,而孟瞎子显然也有些丧气,停止了喊叫,抱着鹤瑶走回到曾二廿身边,再将鹤瑶交至他怀中,说道:“你是曾二廿,我是孟逍遥,不过我不认得你。”此刻竟一脸肃然,再没半分的痴傻模样。他伸手示意曾二廿先不说话,接着道:“这地方危险的很,我不知你们是怎样进来的,但到了这里,进退失据——除了我那所宅院,你们最好先跟我进来,做足一番准备,之后,愿走愿留,悉听尊便。不过……作为代价,你们需帮我一个忙。”

  曾二廿此时才能问道:“老孟,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

  孟瞎子却道:“之前?之前的事那么许多,我怎能一一记得住?”径直走回院子。曾二廿悻悻跟着,心底暗暗着急。

  回到院中,赤发男子忽道:“阁下师承哪处仙乡?”

  孟瞎子哼道:“我晓得你,多半就是出自血刹盟的半人半妖吧?”赤发男子神色丕变。孟瞎子又道:“至于我,告知你也无妨,我之出身,不在苦境。”

  赤发男子惊道:“不在苦境!”又沉吟道:“那么……苦集灭道……你,该是来自道境?”

  孟瞎子道:“算你有点见识。”

  赤发男子道:“既是道境,那确是仙门无误了,你对这小子所说,倒也不算大话。”

  孟瞎子道:“我跟谁说过?”瞧着曾二廿,说道:“是你吗?”

  曾二廿道:“当日,我听你亲口对着当朝国师姜非羽所说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孟瞎子断然道:“我不认得什么国师!”

  赤发男子道:“那好,我来问你,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孟瞎子又哼一声,说道:“这里日夜不分,四季不明,所幸地气甘沛,还能生长菜蔬,不致叫人饿死,我倒是记得菜园中的瓜儿熟过几回,但是,却不知一年之中它能熟上几次。所以,在这里到底待过多久,我也不知……”言至于此,不禁仰天叹息,少时情绪稍稍平复,又指着鹤瑶反问道:“这小女娃又是什么来历?”

  曾二廿摇头道:“不清楚。”

  孟瞎子道:“不清楚才对,若你们知晓她之来历,自然不会将她抱至这里。”

  赤发男子道:“难道你就知晓了?”

  孟瞎子嘿笑道:“我所知的,该不比你少。”

  赤发男子哂道:“唔?不见得吧?”

  孟瞎子道:“激将之法对我无用,血刹盟的所图昭然,不过,你的盘算可是打错了对象。”

  赤发男子疑问道:“此话何解?”

  孟瞎子道:“你该明白她之身份,想让她留下血脉,根本没有可能!”

  赤发男子道:“这事就算真正从未发生,也不代表全无可能!”

  孟瞎子道:“总会有叫你们死心的一天。不过,你的眼光倒好,这小子竟也给你找到了。”

  赤发男子道:“还不是你先找到的。”

  孟瞎子摇摇头道:“你不信我说的就算了,我也没法强求。但今日你遇到了我,你要做的事,就一定会被阻止!”

  赤发男子一阵讪笑,邪气毕现,讥道:“凭什么?就凭你玄门正宗的身份?”

  孟瞎子正色道:“非也。莫说你们所求万难达成,就算真得天之侥幸,叫你们做成了,所得到的,不过又是世间再多一个自卑的灵魂!这一点,我想你该不会没有体会。一个弱者的灵魂,就算配上再强大的躯壳,又有何用?”

  赤发男子登时怒道:“匹夫可敢与我一决强弱!”

  孟瞎子轻轻一笑,说道:“强逞一时意气,岂是强者所为?再者,你真有胜得了我的自信?”

  赤发男子显然怒极,但片刻之后终于颓然说道:“你说的对……我汲汲所求,不外两个目标,其一是自由,其二,则是创造一个意外,我何尝不知这意外只是在赌自己的运气,呵,对赌的还是老天……无论如何,我最终的目标还是自由!”顿了顿,又道:“你自道境而来,路途艰险可知,更专到这绝险之地,一俟百年,所图者,就是你歌中的圣路吧?哈,莫说只为了闲情隐趣,这种鬼话,也只有歌词里才有。”

  孟瞎子反问道:“这种问题,你以为我会回答你吗?”

  赤发男子道:“我既然知晓了你之来历,要猜测你的意图应也不难。倒是你,堂堂仙门弟子,竟会胆怯一个孱弱的灵魂吗?”

  孟瞎子一怔,干笑一声,随即说道:“好。我被困在这里,一无所获,前路上有些什么,确实不知。另外,实话告诉你,当初我进来这里,也是被骗的。”

  赤发男子似有些不大相信,问道:“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可骗得了你?”

  孟瞎子长叹一声,答道:“那人的身份,扑朔迷离,我就是不知啊,唉……”显然不愿再说。

  二人一时无话。曾二廿却从他们对话之中听出来许多信息:第一,赤发男子确是半人半妖,出自一个叫血刹盟的神秘组织,而听孟瞎子口气,这血刹盟应该没什么好名声,再联想赤发男子之前的所作所为,血刹盟的目标可能是培养出更厉害的半人半妖,所以才想叫自己和鹤瑶生下后代,再收去教以武功。至于血刹盟为何会有这个目标,就难以琢磨了。第二,眼前这个“孟瞎子”到底是不是在封魔镇抚育过自己的孟瞎子?一出现时疯疯癫癫,不一会儿就变得正经无比,这倒是很合乎孟瞎子原来的性情,但他又为何不同自己相认?是故意,还是他确不是孟瞎子?总觉得他多半就是故意,但听他同赤发男子的对话,赤发男子后来似也认同他被困在这里许久,而看他样子,确也不像是最近几年才进来的。可是,自己此刻的感觉也不见得没有道理,眼前的孟瞎子说他一直被困在这里,就一定是真话了?先前自己同赤发男子一路走进来也没遇见什么危险,难道退出去时就会有危险了?所以,眼前这孟瞎子的身份确实存疑,只有待后面慢慢查证了。第三,关于鹤瑶,之前赤发男子说鹤瑶是妖,说自己若能同鹤瑶生下后代,便会是和赤发男子同样的半人半妖,可刚才又听他们说话中的意思,鹤瑶能产下后代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血刹盟这个组织既然存在,说明这世上的半人半妖必定不止赤发男子一个,那么人同妖能生出后代的几率,至少不该像孟瞎子所说的那样几无可能,如此,是否说明鹤瑶根本不是妖,而赤发男子知晓鹤瑶的身份,却一直瞒着自己?如果鹤瑶不是妖,又不是人,那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赤发男子所说的神魔二族?那又是神族,还是魔族呢?最后,关于道境,眼前孟瞎子的派门所在,也是赤发男子口中真正的仙门所属,自己之前对“苦、集、灭、道”四境的说法陆陆续续听说过,知道这说法多见于佛经,但一直以为这四境就只是佛经中的妄语,当不得真,可眼下看来,四境竟真的存在,这人世间,也就是九州所处的天地,自是苦境,那道境何在?集境、灭境又在哪里?找了机会还是该问一问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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