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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无涯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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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过后,曾二廿和杜子涵都入学到了思州城的官塾。

  黄龙朝的官塾也招收自愿就学的女孩,只是所教内容与男孩子不同而已。思州城人口很少,官塾中就学的孩童就少,杜子涵进去以前,还从没招收过女孩,不过既然是知州的女儿,那是无论如何都得教的。杜长龄之前也打好了招呼:“不能给予优待!”这样杜子涵便和曾二廿一同,在官塾中从头学起。

  官塾教授的内容驳杂不纯,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生活常识都有涉及,这原因还是在黄龙朝的科举制度。姜堭在立国之初,决心穷究国力推动民间兴武,便着力于减少朝廷内耗,以便将尽量多的资源投入到百姓练武中去。结果实际操作下来,却发现哪个衙门也裁撤不了,还增加了一个庞大的团练体系,最后就只有精简人员了事。既然减少了人员,必然就要增加效率,所以姜堭就从科举入手,在选人环节上下功夫,通过增减考试科目,力求选出的都是实干人材,同时将空谈之辈全部淘汰。所以之后各地官塾的办学,在大方向上也是以实用为主,倒也不是全然以科举标准为导向。

  如果比照中原的标准,这思州官塾中几位先生的水平当真算是差得可以,至少在曾二廿听来,他们所讲易理的部分,几乎处处都是谬误。他由此推想,这几位先生教的其他科目也绝不可尽信,只怕听得多了会把脑子听傻,不过想到杜长龄说过不能小看了学问,他也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心中却是存留了大量疑问。他把这些疑问一一记下来,一待杜长龄有了空闲,就跑去问他。如此久而久之,杜长龄也晓得这官塾里的先生们是如何地毁人不倦,直接下重手撤换了几个才作罢。

  每逢一、六日的大集,曾二廿都必会出现其中,他在集市入口附近的一个固定位置摆张小桌——占据这么好的位置自然全是仰赖他有个当知州的老师,铺上孟瞎子留下的卦摊,再在小桌前放张短凳方便客人来坐,他自己则坐在小桌后面,眯缝着双眼,一副超然等客上门的模样,实际则是盯着集市入口处的往来人群观察。他这副模样,加之年纪幼小,初时自是生意很差,不过也有好奇驱使着来卜一卦玩耍的。随着在集市上出现的时间久了,曾二廿也算出了一点名气,有称他“小神算”的,也有称他“小神棍”的,而他与周边摆摊的商户们也慢慢相熟。

  他起初花费大部精力去观察集市中出现的人,尤其是苗蕃,看他们的衣饰器物上是否有飞鸟图案的线索,因杜长龄先前的分析,认为苗蕃中若果真有青鸟皇族后裔,那多半不会将代表其先祖荣耀的标志轻易抛弃,只是那图案随时间流逝可能稍有所变化。可后来在集市中待得久了,渐渐发现其实集市中出现的人基本都是那些,思州城就这么大,人也只有这么多,这本来也就该如此,后面他就将主要精力放在陌生面孔的生苗身上,但生苗又并不惯常出现。

  光顾曾二廿“生意”的人还是很少,有时颇觉得百无聊赖,随即想到杜长龄让他来这的目的,也是为了学易,又想起孟瞎子留给他的那本卦书——这书因他先前看不大明白便收起来了,此时他将那卦书又带了来,想着趁空闲时间再看一看总是好的。

  此时再看之下,竟发觉能理解得稍多了些,书中原先有些并不明白的道理说法,此时好像模模糊糊有些明白了,只是还不能言说清楚而已。他不明其中原由,但已能勉强将这书看下去了,还是让他欣喜莫名,当即兴起了极大兴趣研读。实际这其中的原因,多半还在官塾那驳杂的教授内容上面。

  到了清明,在这南蛮之地却已是暮春时候,全然不似北方中原的乍暖还寒。林花早就败落,午后的天气也渐开始夹杂着一丝暑热。此时庞元清终于把民团初步建起来了,无涯寺和铁剑山庄也分别派了人至民团中作教习。招收的商户中,真如杜长龄所说出了几个挺厉害的高手,这厉害自然是民团中的其他人所说,庞元清是不会完全懂的,他也不会武功。杜长龄的武功进境不慢,引鹤诀竟然已练得小圆满了,经脉之中内力充盈,气完神足,白日里处理起政务来更是得心应手。庞元清瞧出杜长龄好似学了武功,询问之下,杜长龄怎敢跟他明说,只说是他夫人娘家的家传武功,不能外传。庞元清无奈,不过他知一州团练,权力可是不小,此时既兴起了练武之心,当下就跑到铁剑山庄,好一通恩威并施,庄主自然乖乖将他收为弟子,更派了高手悉心教导。曾二廿因其精力要兼顾上学、造饭,还有卜卦、学易,练引鹤诀的速度竟还及不上杜长龄,不过胜在能于幻境中学到新的武功,他这时经脉中的内力规模也已蔚为可观,已开始练习“落鹤诀”。这部武功的作用也如其名,“引鹤诀”引生出内力,“落鹤诀”则将内力落实,就是将先前经脉中练生出的大股内力去芜存菁、加以凝练,乍看内力规模小了,实际质却提高了。其实鹤乡的内功套路基本就是反复这个过程,即先练生出内力,再凝炼,再生出内力再凝练,如此不断反复,直到经脉中的内力愈来愈精纯。鹤乡的内功练至后来,虽有更高明的功法,但这套路却并未改变。

  实际曾二廿的武功练到现在,内功已小有基础,便该练些拳脚外功了,不过杜长龄跟他说过,鹤乡的拳脚功夫暂时不能练,否则容易被外人看出来。根据鹤乡一些武学总纲中的说法,内外功应相辅修炼,否则内力强大了,筋骨却仍柔弱,实战中筋骨承受不住内力,往往先致自伤。《九鹤注武》中虽有一部易筋锻骨的高明武功,但并不适宜现在的曾二廿和杜长龄练习,那套武功需有较高的外功基础,待筋骨强健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去练。思州官塾中虽每日有一个时辰教习武功的时间,教的是一些基础的外功,不过老师的武功很差,作用也只是启蒙、引发兴趣而已,曾二廿每次都是应付了事。杜长龄后来想了个办法,他通过庞元清找来一个无涯寺的前辈高手,专门教曾二廿和他自己练武,无涯寺的武功路数恰是由外至内,先练筋骨再练内劲,正合乎他二人的要求。

  一日曾二廿放学回来,经过杜长龄的书房时,发觉内中有交谈声传出,却又听不出是谁在说话,那书房的门本是虚掩着的,曾二廿好奇之下轻推开房门,将头探进去看,就见一个光头老僧背对着他坐在杜长龄对面,径自说着话:“贫僧倒是觉得……”

  杜长龄是正对门口坐着,这时瞧见曾二廿探出的脑袋,便打断道:“大师请稍停一下,我那学生就在门外,他正在学易理,大师的一番高论让他听一听也是极好的。”随即招呼曾二廿:“你进来一起听罢!”

  曾二廿进了书房,走到老僧近前,见这老僧身形精瘦、双目有神,一双白眉低垂,也正含笑看着他,当即作一长揖,到了一旁坐下静听。

  老僧继续说道:“贫僧窃以为,佛法同易理应是同源,《易》有云:‘君子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虽《易》通篇所讲更重顺应天时地利,却也着重点出了人当自胜的道理。反观佛法,主修人性精神以至自身圆满,但其过程同样重视和谐自然。由此来看,易理佛理本就存在相通之处,只是侧重不同。现今九州的易学道法,明确可考的历史不过三千余年,再往前就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了,不过那些上古传说虽是听来荒诞离奇,但细究之下,循着其中线索仍可大致推断的出,这道法在四千年前早就存在,且那些上古大智大德之辈,俱都是道法通玄、通天彻地的人物。而佛家虽是众所周知自西域传入,不过实际情形也不见得如此,不少佛经都记载了佛陀的佛法最初学自比丘僧,只是后来达到了大圆满,将佛法发扬光大,才被后世僧众尊为佛祖,所以佛陀之前的佛家也定然是存在的,但其中情形佛经中都是语焉不详。我早年历尽艰辛去过西域,可是却很奇怪,那里虽残存了些古时的佛寺遗址,却根本看不出有过佛国兴盛的痕迹。自那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佛祖正朔的说法是否属实了。唉,这些也都是我一家妄断之言,出家人不该打诳语,与杜大人说这些原是不该的!”说罢眉眼低垂,喝了口茶,不再说话。

  杜长龄却是犹自回味刚才老僧所言,片刻之后道:“大师一番高论,虽是曲高和寡之言,却未尝不是真知灼见,只是往事久远,无从佐证而已。不过大师所说佛理与易理相通之处,晚辈听来倒颇有些触动,想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既要顺天,更需克己,便就是其中道理吧!”

  老僧双手合十道:“杜大人慧根深具,善哉善哉!”

  杜长龄对曾二廿道:“这位大师是无涯寺的前辈高僧厚德大师,大师的佛法、武功都是深湛,是我动用了庞大人的关系才请到的。刚才大师讲解佛法,你来的不巧,只听到这最后一段。从今日起,大师会在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每日下午不用再去官塾,就跟随大师学习,我有空暇时也会一同过来。你记着不要只顾学武功,佛法更要多学一些,不会有坏处的。”

  曾二廿点头称是,厚德大师对他微笑颔首。这一见匆匆,无涯寺在城中有座小庙,厚德就径自回到那小庙去了,并不在州府衙门中食宿。曾二廿听他所说的最后那段话,虽是用心理解,却始终不大明白。

  后来和厚德接触地久了,曾二廿慢慢才晓得他比无涯寺的方丈辈分还高,年纪已是接近九十,不过耳不聋眼不花,行走健步如飞,武功自然极高。厚德上午总是一人在外游荡,下午照例午睡一番过后,才去州府衙门教课。其实杜长龄也没想到庞元清能请来这么一尊大佛,自是礼遇备至,不过据厚德自己所说,他是静极思动,主动请缨下山来的。

  无涯寺的武功练起来了才知晓痛苦,在曾二廿看来,那练功过程分明就是种摧残,躯体必须时刻紧绷在将要承受不住的边缘,他也是后来才明白,武功于僧人来说只是练心的手段,强筋壮骨不过是副作用而已。但此时的他确是万分难熬,只是坚韧的性子又现出了作用,时常熬到筋肉麻木、失去知觉为止,厚德老僧对他也是极满意,还夸赞他“亲近佛性”云云。

  这般残酷的压榨体能,曾二廿吃得明显多了许多,个子也开始猛长。时间又过去一年,他的头顶已能挨着杜长龄的下巴了,力气也已比得上一般的成年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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