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城内宫殿宫里人
monjun2210:45:16cst2015
大楚，太华城，永安宫，明德殿。
明黄色大袍，石青色宽袖，镶片金缘，穿秀有九条五爪金龙的大楚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就是这样近在咫尺，也不是遥不可及。有多少人想见他，有多少人恨他，又有多少人想杀他，他又想杀多少人。
皇帝不愧为皇帝，声音威严沉稳。
“淮声，你素来身在军伍之中，如今边塞没什么仗事，朕准备让你去江湖走一遭。”
阶下站立当今太子，金线金蟒袍，狻猊宝带，脚下金赤盘螭靴。
太子闭口不言，直身站着，双眼也不曾看着皇帝，似竟然未将当今圣上他的父皇的话放在耳边。
皇帝睁着眼睛看着他，面容上瞧不出喜怒哀乐，这是一个皇帝起码要具备的能力。
太子依旧不开口，抬头，毫不避讳的迎上皇帝的目光，目光交接处，仿佛有火花，似乎要将两人都点燃。尽管他是皇帝，而太子只是太子，但多年之前早就可以不再听了。
本来本着沉默是金的心理的太子挡不住那个男人身边温柔哀求焦急的女人的目光，心头动摇。
女人是当今大楚皇后，太子楚淮声的母亲――养母。
母亲对他来说是个真正的母亲，至于父亲，眼中只有那国家大计，心中只有那朝堂权谋，帝王心术。
太子真心把这个不是亲生母亲的皇后当成他的亲人，因为二十三年前他被当年还是太子的楚帝而母亲则是太子妃的两人游玩时在淮水边给捡了起来之后，这个女人就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来对待，女人和男人都不知道太子知道这件事，只有太子知道，因为在他被温柔的双手给抱起来的时候，他的灵魂是二十三岁。
眼下，又过了二十三年。
这二十三年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处地方，每一座房屋，他都看在眼里。
这偌大的皇宫，太监、婢女、侍卫、妃嫔几万人，对他这个太子，有的人是打心里的敬畏，有的人是满嘴口头上的恭维，有的人是奴颜婢膝的谄媚，有的人是阴狠毒辣的嫉妒，还有那个男人对他的千般心思。
只有这个女人，在捡起他的那刻起，便就是他的母亲。女人不要乳娘喂奶，亲自喂；女人也不要婢女服侍小太子穿衣穿靴，女人亲自来。女人宠溺小太子，但小太子却不恃宠而骄，反而让这个母亲很骄傲。
小太子十一岁就主动请缨投身行伍，硬下心肠不看女人的泪眼婆娑隐瞒身份只身投入到镇北军中，而军营竟然接受了他。
女人当即就把守了自己二十年的老护卫派去暗中保护小太子。
小太子尽管那时候气力比同龄人要大上许多，但怎又能比得上的那与胡人打了几十年的百战老卒。小太子不够资格举刀挥剑上战场正面肉搏，便躲在暗中放冷箭，手里拿的是军营中体型最小、威力最小的白弩，因为他不够臂力拉开强弓，而小弓又射不穿铠甲，只能打些山中猎物。
他就成了军营中特殊的一个拿白弩的小弩手，小弩手年龄小，本事不小，弩箭射出去，不说百发百中，十有**能射中人。
于是，第二年，他成了镇北军左部羽字营中年纪最小的伍长。旁人问起这小伍长，那些个老兵油子都会咧开大黄牙竖起顶呱呱的大拇指说道一声“牛”。
十三岁那年，九丈原大败，六万镇北军只活下来四千多人，四千多人死命在广袤的漠北逃命，天地无情，一场狂沙漫天而来，四千多人杳无音信。已经升为裨将军的小太子在苦求镇北将军出兵营救无果后，不顾“擅自离营者，军法从事”的命令，率领自己手下三百人背弩上马奔去营救。
漠漠沙海，偶有只手片脚残存于沙中，就有热泪盈眶的士兵大喊“将军”，于是三百个傻子便蹲下去开始挖，指甲磨突，手指出血，直至失去知觉。
三天，整整三天。三百人坐在荒凉的沙漠中，旁边是九十八具完整的尸体，四千六百三十一人只能找着九十八具完整的尸体，其他的只能找着身体的一部分，连具完整的尸首也不曾留下。
三百人抱起九十八具尸体――尽管有的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朝大楚镇北军正军军营行去。
当三百九十八具活人和尸体到达军营门口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是镇北将军杖一百的军法从事，而是十二万将士的整齐阵列。十二万人对这个两年前便绽放光彩的小将军有种油然而生的亲近和敬畏。
十六岁那年，他被朝廷任命为镇北军副将，同时太子的身份公开，引得军中上下大为哗然，而那个不久前才调过来的正将军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此后五年大小七十余战，无一败绩，捷报频频传往朝廷，那个女人笑的合不拢嘴，而男人再鲜艳的笑容也掩饰不住眼中的阴鸷。
二十一岁被召回朝廷任卫将军一职，金印紫绶，手中半边虎符掌大楚大半军队。
其后两年，下落不明。
这七年间，无战事小太子则不知下落。
如今，太华城永安宫内，太子思绪回转，这入江湖便是要卸职，这虎符就不保了，母亲不知道他与那个男人的心思，他自己一清二楚，这是那个男人名正言顺的夺他军权呢！
说到底自己不是那个男人的亲骨肉，母亲不生，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而那个男人向来尤其宠爱他那个“文成武略”的可爱的“弟弟”，所以这个极重血统的父皇当然是希望他的亲生儿子顺应天位，百年之后荣登九五。
由于自己，那个男人不怎么与母亲亲近，自己这再一走，母亲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了。
“太子殿下，你要忤逆陛下？”一个不合时宜的狐媚的声音响起，舒妃仗着自己多年受宠，又生下三皇子，说话肆无忌惮。
太子看也不看那袅娜的身段，声音平淡：“军国大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
“你……”舒妃气急，丰满的胸脯起起伏伏。
“你放肆！”皇帝怒声。
“淮声……”女人担忧的声音响起，充满魔力一般，抚慰太子的心。
望着母亲担忧的充满恳求的眼神，太子心房瞬间软化，世上没什么比母亲更重要的，自己这么多年来拼命奋斗，还不是为了母亲，至于这这鸡肋的虎符，给就给了吧！
从来不曾轻易低头的大楚帝国当今太子转头看着阴沉着脸的皇帝，左手搭在右手上，轻轻作揖。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