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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敷药(三)

  那日康浩陵在北霆门后山密林中失血过多,从马上栽了下地。司倚真大急,却见常居疑朝旁边让了两步,竟是避开康浩陵身子,让他就这么摔在地上。司倚真叫道:「常先生,你要怎么才肯救人?」

  常居疑笑道:「我此刻怎么也不救人。死是不会让他死的,待他死了一半,我再救罢!这人体质与我的药方看似相当契合,我拿畜生试药试得多了,畜生毕竟没有人体好用,带了这小子回去试药,想来颇为合用啊。」司倚真怒道:「你真是铁石心肠,学了半生药理,还不如不学。」常居疑哈哈大笑,边笑边咳。

  康浩陵虽头晕眼花,并未昏迷,摔在地上虽痛,他也一声不吭。听了这话,心中竟联想起:「试药?那天接到王渡伯伯传书,说道已将我上次带回去的蓝色瓷瓶里头的物事,试在一条狗身上,据说那狗服了少量药液之后,雀跃无限。剩下的效用,王渡伯伯说要派人亲自持药前来,给我拿条狗子来试,说是要我亲眼看到了症状,牢牢记住。不知这是为了甚么?个中情由,想必要紧。」忽想:「咦,我怎地拿自己跟狗子比?」至于其实是常居疑拿他跟狗子比,他却不怎么在意。

  他倒在地上,知道多动只会让伤口无法愈合,听常居疑并无攻击自己之意,索性翻身侧躺,让伤口不致接触地面,却也无力抬手去按伤口,他于这等状况,颇能沉得住气,便静卧不语。听得司倚真换了副语气,柔声说道:「常老先生,这样罢,我跟你谈个条款:你放了我、拿药救了他,让我回到北霆门卧底,我们两个替你去斗风渺月,替你把宝刀夺回,好不好?」

  常居疑喉头咕的一声,瞪了司倚真一眼。司倚真见他故做凶狠,目光却颇为慈和,正是那令自己感到亲切的、像师父一般的眼神,不知他心中在想甚么,又道:「常老先生,你是前辈高人,亲自跟风渺月这」忍住了笑,续道:「这女孩儿为了一把刀子动手,颇份,我们两个后辈去替你出手可好?我们斗过风渺月一次,我又在北霆门学艺,对列雾刀是摸得很熟的,造诣虽低,但要跟康大哥靠计谋突出取胜,或许还行。」

  常居疑冷笑道:「你明知我武功不行,打不过风渺月,还说得那么好听。你这小姑娘到底是甚么人教出来的,小小年纪就满口巧言、一脸令色?」司倚真听他绕弯子骂自己师父,轻轻摇头,道:「别拉扯上我师父。他从不像我这样,我或许本性不好,我师父为人却是最好的。」说着心中一阵孺慕之情闪过,又问:「常老先生,你答允我的条款么?」

  她哪里知道,常居疑此时在想:「我这一放人,以后去哪里找这样聪慧的娃儿,来拜我为师?她资质还胜过当年韩浊宜、江就还那两个孽徒,我一脚已踏进了棺材,这次能否生还大食更是难说,我的铸炼房工匠虽多,但并无一个是我徒儿,他们大食的医药与中土大异,我的药理更是后继无人。唉,我屋子里那一堆手卷,加上此行要回天留门夺还的,皆以中土文字写成,彼处又有谁能解?但她另有师父,若她要跟一个糟老头子学艺,远赴异国,家里定要阻挠,这可怎么办?」

  正想到苦恼处,侧过了头,不愿给两个小孩子看穿自己心思,突然间枝叶骚乱之声大作,司倚真一跃而起,一棒便向他身侧**来,同时十来片落叶迎面飞到。

  常居疑吃了一惊,慌忙闪过,他轻功绝佳,这一闪避,飘身就出了七八步,两条银色长辫荡了起来。一丛树叶啪啪数声,落在自己原先站立的地面。他一定神,看清司倚真双手持着一根带枝叶的粗大树枝,端身跨步,大眼穿过雾气,盯住了自己,显是要寻找可趁之机。方才那一丛迎面打来的落叶,竟是她臂上使力所激出,虽然仅能抖落少许树叶,又后继无力,然这样年龄的小姑娘穴道初解便有此功力,已委实难能。

  常居疑面子上颇挂不住,惊怒交集,骂道:「你冒犯前辈、恃艺逞凶么?竟趁我不备――」司倚真脸上微见赧然,道:「对不住啦。康大哥流血多一刻便危险一分,我不能看着他出事。」

  原来常居疑补**的几处穴道,经过一阵说话,毕竟血脉又已松开。同时,司倚真虽不懂得冲解被封穴道,但回空诀内力来回激荡,通解得更快。她觉察出来,因此故意东拉西扯,说甚么条款交换。常居疑对她已颇有亲厚之意,只是不肯承认,加之说得高兴,没再想到要补**她穴道,特别是腿上穴道以石子所撞,他内力不足,穴道更是早就解开。

  司倚真一言既毕,不再跟常居疑客气,那混合了岳阳派棍法与画水剑术的棒法使了出来,刷刷两声,分向常居疑的两肩递了一棒。常居疑虽觉她不会伤害自己,但也避得手忙脚乱,树叶在眼前晃来晃去,令他怒气更增。眼见司倚真手上树枝又是一棒横击,忽然依稀辨出了自己所熟悉、却未曾好好习练的画水剑之剑意,一凛喝道:「你这是甚么打法?」举起水囊,朝司倚真面门劈打过去,反手折下一根树枝,姿态如持剑。

  康浩陵与司倚真同时心想:「他果然练过剑。却不知是不是天留门的武学?」

  司倚真偏头避开,树枝顺势回掠,同时暗蓄翻身跃起之势,下一招当是翻身之后再度挥棒横击。常居疑足尖一**,树枝在自己脚下擦过,他一腿正要在空中踢出,阻止司倚真跃起,司倚真却并不动,小小的身子?时间定在当地,树枝在地下一顿,借力弹了起来,像把大扇子一样朝上撩去,竟在常居疑腿上击了一记,同时落叶飘飞,两片拂到了他脸上。

  常居疑大怒,倒翻一个筋斗退开,没料到她变招如此机敏,康浩陵却是见识过的,躺在地下叫道:「好!」

  司倚真微微一笑,乘胜追击,这粗大树枝在她手里轻巧无比,连拨带打,势头看似迅猛,其实都是仗了兵刃沉重的便宜,枝叶沙沙扰动,更增威势。康浩陵认得她手法,知道她擅以巧劲控御长大兵器,小小的手腕左一扭,右一摆,只须顺着兵刃砸打之势摆弄,而常居疑又不得不以兵刃招架,恰恰给了司倚真许多借力之机,那攻势便源源不绝,如影随形。

  常居疑自然一早看出了此**,心中更怒:「这小姑娘全是取巧的打法,算甚么玩意儿?」但偏偏就无法奈她何,给逼得左支右绌。他怒气一增,歹意陡起,右手一招当面急刺,给司倚真竖起树枝挡开,他借力后纵,左手在衣袋中一摸,已拈了毒针在手。

  康浩陵看得清楚,叫道:「当心毒针。」司倚真挡了常居疑那一刺,树枝仍然桩在身前,站定不动,心中犹疑:「我要打倒他并非难事,可是这人心高气傲,被我打倒,说不定要骗我,给我毒药去救人,那样反而害了康大哥,这怎生是好?」

  天色渐暗,常居疑手中毒针紫光微闪,狞笑道:「你不识相,休怪我对你一个小辈无情。我离开中土已久,也不跟你讲长不能欺幼那一套。我这三枚针儿淬的可不是『冰浸沙』,名目美得很,叫做『烟岚霭』。」司倚真嘴上不服输,柔细的双眉轩起,反讥道:「你老人家取的毒药名儿,岂能少了意境?」

  常居疑哈哈一笑,道:「那便让你领略领略。」说着身子一晃,右手「兵刃」护身,直扑过来,左手已然扬起。康浩陵忍不住又叫:「当心!」

  司倚真心念电闪:「若这真是毒针,常先生也不会当真伤我!」眼见常居疑兵刃已搭到了自己手中树枝之**,左手蓄势。自己若拨过树枝,收来毒针,以「回空诀」反激出去,常居疑便要自食其果,她心中又陡然省起:「若他毒针当真出手,我岂非又上一当?当此关头,宁以小人之心度人!」再不及多想,树枝已经拨转,啪地一声打在常居疑左手手腕,危急之时潜能发动,回空诀内力荡了过去,竟比平时要强劲得多。

  常居疑左手被打得松开,「喀」地一响,腕骨竟被打折,司倚真已发出的劲力无法收回,随即向前续传,激得三枚毒针尽数从常居疑掌中回刺进了他右胸。

  三人同声惊叫,常居疑急忙后退,坐倒在地,「烟岚霭」毒针入体,他眼前一片朦胧,当真便如看到了烟岚缭绕,心跳加速,咳嗽不止。司倚真抛下树枝,叫声:「承让!」常居疑口干舌燥,目光散漫,穿北霆门服色的司倚真成了团黑色影子。他苦笑道:「你方才曾经犹豫,换做了是这小子,肯定不会回击,你这女娃娃,心思却要狠得多。」司倚真心中惭愧,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常居疑虽起毒念,但事到临头,终于爱惜司倚真,那三枚毒针,毕竟没有出手。司倚真这回却是估错了。

  司倚真道:「常老先生,晚辈承让一招,你可以给我药物救他了罢!咱们须得赶快,接着便解了你的毒,避开风渺月一帮人的追击。」常居疑被眼前模糊景色搞得反胃,闭上了眼,从兜里摸出个方形瓶子来,扔在地上,冷冷地道:「你给他敷药罢。我中了『烟岚霭』,眼睛不管使,要是摸错了瓶子,治死了他,我可不管!」

  司倚真大喜,赶紧拾起瓶子,说道:「谢谢老先生。你对囊中药物熟悉无比,怎能摸错?」常居疑重重哼了一声。

  些微的夕阳余晖从山外透了进来,但雾气随即更浓,康浩陵受伤、常居疑中毒、司倚真动手后出了一身汗,三人互不说话,却都感到一阵黄昏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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