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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黑杉?霞? >第二十八章 种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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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种情(三)

  ()这天清早,殷迟又摸索着起身,到营帐外看r出。侍桐睡在帐里的角落,便即醒来。揭开帐门,见殷迟头发乱成一团,睡眼惺忪,揉了揉眼,又去瞪着东方草原尽头的紫红朝云。侍桐无奈道:「你怎么天天都要看r出?你看满地都是露水,别受了寒气才好。回进去罢,身子养好,天天都有得看。」

  殷迟头也不回,像是怕错过了r出的一刻。「过去一年多,我住在不见天r的天留门,不能像在家里那样,看着r出练剑。现下要死了,往后又不知道还能看多久。」侍桐没法,进帐取了两张毯子,一张自己披着,一张递给了他,在他身畔坐了下来。[..]

  殷迟又道:「你在世r子还长,自然不知道看一r少一r是甚么滋味。」侍桐冲口道:「我家小娘子爱看r出也爱看r落,每回瞧见都像是第一次般新鲜。她说,人都要死,谁都是看一天少一天。跟你说的可真像,我就不爱听这话!」

  殷迟心中一动,想了片刻,说道:「你家小娘说得倒也是...」微微一笑,「倒像是答了我心中的结。这样说来,早死迟死,也没甚么得失分别。」

  侍桐似懂非懂,只道:「她甚么都爱看爱玩。只是她虽那样说,瞧r出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可不像你唉声叹气。」

  草原尽处的金边突然成了万缕金丝,在两人眯着眼的注视下,太阳一**一**地升起。良久,终于整个圆滚滚地悬在云端。侍桐看天边的时候其实不多,总不自禁要侧头去瞧殷迟几眼,见他皱着眉头,伸手拨开被晨风吹得乱飞的头发,好像在怪头发扰乱他的视野,孩子气极重。她心里有种道不明的怜爱,轻声道:「我其实从没服侍过男子。自小被买进翻疑庄,就是服侍小娘子的,我学的诸般杂活,都是为女子而设,所以一开始对你...我是很慌的。你看你头发乱成这样,我总是没来替你梳好,我不懂怎么结男人的发髻。」

  殷迟摇摇头:「这又不关你事,我刚爬起身么。你也见我从不梳髻子。」侍桐回想在酒棚中初遇时他的模样,却听殷迟道:「不过我现在想束起来。我决不是把你当丫鬟,但是...你愿意替我梳一梳么?」

  自殷迟真正清醒(.2.)后,侍桐已不再助他梳洗,听他问起,心里砰的一跳,定了定神,从袋里拿出自己的竹梳,跪坐到他身后,替他梳头。

  殷迟不自觉闭上眼睛,虽只是梳个头,也感到她的呵护之意。忽然胸口一热,再也按捺不住,转身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你能不能...抱我一抱?」

  他这样问,是知道侍桐不会拒却。他颇不擅与人相处,若是对头也就罢了,对着自己在意之人如康浩陵,尽管凭着一时意气、与之结交,处处对答得体,心底却十分别扭,总是怕康浩陵哪一天忽然不要他。就连那几个毫无干系的药僮,他也只对其微笑招呼,自惭形秽,不知如何与他们多谈。只有在侍桐面前,他一**患得患失之心也没有。

  或许他隐隐知道,无论自己是好是坏,侍桐总是会待他不变,其他世人却不然。

  侍桐吃了一惊,停手不梳:「这...」殷迟道:「你就当我还昏迷着,不然,当我已经死了,好不好?」侍桐蹙眉道:「你能不能别成天说甚么...甚么死的?」殷迟道:「你不答应我,我就要再说。」

  侍桐垂下了眼,稀疏却纤长的睫毛动个不停。她不敢瞧殷迟,犹豫着伸出一手,先搭住他的肩,过了好半晌,才又伸另一手去碰他的手臂。再过了老半天,手才从他的肩上轻轻滑落,要去揽他的背。殷迟看着她不胜娇羞的姿态,索**一倾身,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侍桐手上的竹梳无声地落在草丛之中。

  殷迟模糊地说:「...这真好,我总想要这样。」侍桐又惊又喜,心道:「他早便想抱我了么?」但她哪里问得出声,殷迟也不再说话。侍桐放开了衿持,也伸臂揽紧了他。

  侍桐不知道,殷迟心中说的「这样」,是让一个不会害他、只会爱他之人抱在怀中,在他想来,会张开怀抱欢迎他的,只有无宁门故园,而那里已经不能回去了。其实就是回去,也没人会这样拥抱他,连娘亲都不曾在他十岁后抱过他。江湖之上,人们不来杀他谋他,已是万幸,他只想要停留在一个暖暖的、柔软的臂弯。侍桐能给他的,恰便是一种温馨错觉,错觉自己从没做过坏事,自小没杀过人,以为r子始终是平凡喜乐。

  在此之外,侍桐又是天生的体态丰美,多r来殷迟旁观她四下忙活,曲线有致,早已生出渴望,何况她还是为了自己而忙碌?他知道侍桐绝非冯宿雪那样的女子,不敢造次,能够贴近她的身子,也已是种享受。只是等到当真将她抱在怀里,又不由得想要更多,只得强自分心克制。

  侍桐半**不明他心思,只心中狂喜:「这终于成真了,终于成真了!他抱着我,就跟...跟我想的一样好。」又觉殷迟松懈地将头脸靠在她肩上,于是轻轻抚摸他头发,便像那夜安慰他的哭闹一般。

  其实殷迟对自己心思也是一知半解。他至此仍不知情为何物,对冯宿雪那是y望横流后继之以痛恨,对侍桐是朦朦胧胧的感激和依赖,与侍桐相拥之时,他只觉得舒服安全,一切受到宽恕,却全不害羞。他知道侍桐对己百般依恋,感到她身子在怀中发热,心中不解:怎么自己对侍桐,好像没有她对自己的心情?

  他想,也许自己这颗心坏了罢?也许自己天生便不知道甚么叫做喜欢一个姑娘,这一世也不会爱上谁了。像爹娘之间那样的深情,自己是不会经历的。也许眼下这样已经算是很好了,他爱不了人,然而有人爱他,已经很好了!这样想着,殷迟终于心安理得。

  殷迟心安了,侍桐却陷入了乍忧乍喜的忐忑。有了这天早晨一个长长的无声拥抱之后,她更加恨不得成天跟着他,瞧着他,想要与他四目交投,怕他忽视了自己。夜里睡在毡房一角,想到殷迟就在不远处,竟欢喜得睡不着,累得迷迷糊糊睡去,一早又不知为何醒了过来,只想殷迟大约又跑出去瞧r出了,或是到哪里游荡,于是也兴冲冲地起身,再也不想错过跟他相处的任一刻。

  ***

  终于殷迟身子回复如常,断霞池毒并未发作,众人也须启程、缓缓南下了。侍桐这r陪殷迟散步瞧r出时,说道:「我想念我家小娘子了。她学武的时候,有时会传书到客店,隔了这许多r子,柜台上一定积着她好多书函。我想看看她给我写了甚么,r子过得好不好。」

  侍桐家的千金在哪里学武、为何不跟随「主人」学艺、以及那主人的来历,殷迟从来没套问过。若是受刑之前,他定会戒备万分。侍桐家里如此神秘,他早已动疑。但养病的r子里,他贪图生平从未有过的清静时光,竟是不敢去问,只怕万一侍桐家里与自己仇敌有甚牵扯,眼前的安详便要破灭了,怕这女孩也不会再照料眷恋自己,自己又要凄惶地武装上路。

  他听侍桐说起,只淡淡**头,心想:「再相伴走最后一程,便与她分手。我自转回天留门后山,取我的剑和行装。」病体甫愈,就要回到天留门的地盘,这是他在安逸中早已盘算清楚的:「天留门人要找我,哪里都可以搜查,却多半不会回去那r逮到我的所在。我身上的药气已经被断霞池水洗了个干净,这许多天又让草药擦了这么多次。天留门人个个身上都有断霞散的气味,狗子嗅不出分别。我在他们老巢后山闭关练剑,恐怕最为稳妥。」

  至于与侍桐长久相守,这念头他从未有过,更没多大的不舍。好r子再难得,终究是要到头的。他明白侍桐对他着迷,只是一来自己活不久长,二来对侍桐并没那样的心情,能得她疼惜这段时r,在他已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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