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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黑杉?霞? >第二十八章 种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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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种情(五)

  ()但见自己的短剑仍是出鞘抛落在地,一套带血的靛青袍子和里衣散在一边,被山雨打得更加不成样子,掘开暗藏木箱之处,自己的易容物事与剑谱、断霞散等强夺而来之物,好端端便在其中。殷迟将物事一一放入车中,恍若隔世。「那r离开这些物事,我仍是个好端端的人。此时却已有断霞池这恶鬼一般的剧毒缠在身上。」

  回过头来,见车中的侍桐正拾起自己的短袍,认真寻着被姜垣等人兵刃划破的口子,显是要给自己缝补。他在溪中擦洗短剑,向她粲然一笑。侍桐脸一红,低下头去,怔怔瞧着袍上的剑痕。[]

  车行无话,一行人回到北霆庄山外的小镇。众人南归途中,晚间在道旁郊野露宿为多。殷迟初次遇上一位姑娘对他钟情进而以身相许,对他崇拜、对他照拂,动情处又娇羞婉顺得撑不起肢体,那是过往从未尝过的滋味,于是每隔一两夜,便趁药僮熟睡,将她带到远处亲热。到后来,二人牵着手蹑手蹑脚奔离大车时,总是忍着嘻笑,宛然像是小情侣一般。

  侍桐已近十七。此时殷迟五月生辰未至,整岁甚至未满十六,二人对世事的感受却像是侍桐年纪小些。她长年陪伴深闺小娘,干活尽管俐落,却不明白外间险恶,而司倚真**子较她坚强太多,她跟着这爱玩又爱逞强的小娘子,成r摘花觅草,心**纯善得直教殷迟无法体会。

  正因如此,当殷迟一r一r发觉侍桐更加情不自禁,亲热时也逐渐对他主动迎合,实是真心高兴的。

  他并不是爱了侍桐,这才高兴,而是知道侍桐不会作伪,也不像冯宿雪拿他当玩物,她心中果然深深印下了自己。他从不懂怎样确定旁人的心意,也不认为有人会真正爱他,然而现下侍桐爱了他,这是千真万确!

  ***

  司倚真停留北霆门期间,侍桐等人惯常借住镇上农家,有时加上药僮,人数较多,便去租客房,两名仆妇在这店中等着众人归来。这小镇是北霆门山外最近的聚落,工商无甚规模,镇上唯有一家老客店,名唤「恒安驿馆」。

  ――这家客店经营了二十多年,江?当年窥探火冢场后,曾在此暂居一晚;那时他携着重伤的孕妇韦岱儿,意图为她续命,却为西旌赤派包截追杀。而侍桐哪里知道,小娘子正是在此处一个血战之夜出世?

  回到客店以后,侍桐与仆妇同睡一室,殷迟不能再有非份之举,当即寻思怎么查出这伙人的底细。他跟着众人悠悠闲闲地到剑南来,绝非仅为了和侍桐亲近而已,而是要探出翻疑庄的真相。这一路上,他与侍桐在野外依偎之时,也曾试图探询,但侍桐到底受过江?的严训,始终没说漏嘴。

  江?的姓名与武艺,在地方上可以坦然示人,他「剑胆陶朱」的称号原就名扬湘西,他怎生杀土豪、建基业,乃是一桩茶余佳话。但在面对道上人物时,侍桐和一众仆役都不能透露主人来历,说到小娘子时,只能说是姓范,「江」和「司」这二个姓,是不能出口的。

  终于教殷迟遇上了绝好的时机。一回客店,侍桐急忙问店家,有没有北霆门捎来的书信,果然店家拿出一小叠信札来。侍桐赏了店家,又开心,又愧疚,转头向殷迟道:「你瞧,我家小娘给我写了这么多信。我真不好,这时才看到。她会不会发生甚么事,要同我诉苦呢?」

  殷迟见每一信的封皮上,字迹谨秀挺拔,既有闺阁的含蓄,亦有男儿般的隐隐英风,心道:「你说小娘子叫你主人做师父,有如他亲生女儿,本事都是他教。你家主人是武人转做生意,哪能教出这么好的字?寻常一个武夫转行经商,字都不一定识得,也不会想到要找女先生来教书罢!」

  侍桐喜孜孜拉了他,在院落阶石上坐下读信。却是每读一两行,便要指着生字,问殷迟这怎么解。殷迟给她解说时,她便将信件内容遮掩住。这样解了十几个字下来,殷迟更加肯定:「她家千金以一个女子而识写这么多难字,又大老远跑到北霆门学武,那主人定非寻常。」

  忽听侍桐「啊」的一声,声音十分讶异。殷迟侧头问:「怎么?」侍桐拿着一封信,脸è有些怔忡,道:「没甚么...」停顿片刻,终是忍不住,又道:「小娘子她...她遇见了她要寻的一个人,那人却...身在牢狱。」

  殷迟见她偷看自己一眼便即垂头,眼中的惊慌神è已让他看得清楚,不由得大疑:「自她对我倾心以来,便不曾这样瞧我。那小娘子要寻甚么人?关我甚么事?为何那人身陷囹圄,侍桐便要这样提防我?」他不喜欢侍桐又对他露出从前的疑惧神态,抓住她手,问道:「你在担心甚么?」

  侍桐想说又不敢说,憋红了脸,觑了四下一眼,见院中无人,忽地将头靠上他肩,有些哽咽地道:「我不想瞒你,我不想瞒你...你知道了,能不能别怪我?」殷迟莫名其妙,拍拍她的背道:「你说就是。」

  侍桐低声道:「小娘子这趟回北霆门,路上跟我说,她要在北方寻一个人,因为主人派给她一个任务,要她寻到那人后,做一件要紧事...那个人,那人你是识得的。」

  殷迟心想:「我又认识甚么她家主人要找的人了?是了!」

  果真侍桐接着道:「那是你朋友。那天...那天你杀人割头,便是为了那人而出手。」呜的一声,细细哭了出来:「我知道你不爱提起从前的事,我也知道你疑心我家来历,我甚么都交了给你,如果是我自己的事,一定不会瞒你的,但是家里的事...你每回问我,我总想跟你说,却又不能!」

  这么多不解之事一时间涌来,殷迟浑忘了回答侍桐,没给她半**安慰,诸般念头急闪:「康大哥在此地入狱?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南霄门人,与凤翔势力大有关连,宋惠尊又已死,他上回追不到凶手,不会没事再跑到蜀地来生事,难道咱二人在成都干的事到这时才揭发?侍桐的主人又在找康大哥了,不知派女徒儿去对他做甚么。是要不利于他,还是帮他?不成,我一定要防那主人害他!还要救他出狱......侍桐看似纯朴,竟瞒了我这么多,难道我终究错信了她?」

  最后这念头升起,当即将侍桐推开,站起身来。

  侍桐却没纠缠,反而止住了泪,抬起眼,问道:「你怪我了,对不对?」

  殷迟沉声道:「我此刻还不怪你。」侍桐道:「你要我对你说实话,否则便要怪我?」殷迟想她实是明白自己**情,**头道:「其他事由我也不急着问。现下我只问,你家主人找我康大哥做甚么?」

  侍桐低声道:「你果然知道他本姓康。我一直不知,小娘子说了我才知道。他一开始明明是说姓杨的。」殷迟轻哼一声,道:「我对他所知,可未必比你家主人师徒俩少。他是我朋友,又是你们的谁?」

  侍桐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主人和他有何渊源,不知道小娘子识得他的详情,只知道他俩一见如故。但是主人要小娘子做的,决不是害他。主人要小娘子传一门功夫给他,那是主人的独门内功,决计不是害他...你信我么?」

  传甚么功夫?殷迟知侍桐绝非说谎之辈,否则早便撒谎,替主人说个假身份,也不会让他逼得这么难受。他这下如堕五里雾中,浑不知侍桐的主人怎会对一名南霄门弟子如此优待。他收敛了几分悍恶之è,又问:「你家主人跟南霄门有渊源?」

  侍桐道:「我不知道,甚么南霄门?我好像听见过的,也不知那是甚么,是习武的地方罢?小娘子信上还说,要抽空来看看这家驿馆。好端端为甚么要瞧这客店,我也不知啊!」见殷迟听得满脸迷惘,又道:「小娘子她,她越来越神秘了。她三个月回家一趟,我见她一回家便跟主人暗中说话,不要咱们下人在场。说完了,主人便一脸难过的神气,小娘子的模样也不是很欢喜......从前她有不开心的事总跟我说,她老叫我姐姐的,现在却不让我分忧了。」说着又泫然y泣。

  在她心中,司倚真是生平最亲最敬之人,然而司倚真竟开始对她藏着秘密了。她感觉无依,而殷迟虽然乖戾,却与她有过那么多的亲密时分,她并没察觉自己隐隐已将殷迟当做?付终身之人,只是止不住地对他倾诉起来。

  殷迟一时难以查清真相,心想侍桐传话不明不白,说不定信上还有甚么字识错了,但自己决不能让康浩陵在牢狱多待,便伸手道:「你将你家小娘的信给我瞧瞧。」

  侍桐一愣:「这怎么能?」殷迟道:「我不看其他,只看关涉我康大哥的那些。」说着手又往前伸了些,竟不容许侍桐拒绝。

  侍桐拿不定主意,捉紧了手中信札。殷迟叹道:「康大哥若当真陷险,便是你家主人和小娘子不理,我也要拚命救他。我与你家小娘存的是一般心思。可我能给她出主意,你能么?」

  这么一说,侍桐再不犹豫,检视信札,抽出三封信来,递了给他,余下的仍牢牢握在手里。

  殷迟再不理她,转身回屋,竟就这样将侍桐晾在了原地。

  不过是读了几封信,却让他待自己如此。侍桐泪痕未干,站在庭中,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一时之间,只觉大小姐跟她不亲了,殷迟也回复初见时的神秘,不再让她亲近,她痴痴望着殷迟砰然闭上的屋门,竟是连伤心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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