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灵魂示警
monmay1822:02:52cst2015
在吕洞山区,或者是说整个苍巴高原东麓的武陵山脉腹地,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市级城市及县城,相互来往是有巴士跟轿车外,其余的交通工具便是极具山区特色,一种人货混装的小型货车。
这种小型货车在货箱里焊接了一个简易钢架,然后搭上一大块篷布用来遮风挡雨,要是在夏天或者天气晴朗的时候,连这块篷布也用不上,便是在钢架来回横搭上几块长木板,人坐在木板上面,木板以下的空间就是可以装货了。
一些稍微好些,显得比较上档次的小型货车便会在钢架外围铆上铝皮,在乘客要下车时,便是死命敲拍铝皮,让它发出的‘砰砰砰’的声响,以此来告诉司机,有人要在这里下车了。
两名身上明显无任何吕洞山区气息的一男一女,搭乘着比简易钢架篷布车棚高一个档次的铝皮车厢小货车,晃晃悠的朝着吕洞山进发。
铝皮车厢的小货车,行走在犹如五线谱一样窄小的公路上。宽松车厢里,几位身穿民族服饰阿姆们身上的精美银饰,就像五线谱上的音符,被一高一低抛得叮当作响。
她们之间相互咿呀交流的民族语言,让身旁那位穿着时尚,单耳带着大大耳环的少女,脸上满是不耐。跟她一起的那位有些文弱精瘦的少年,却是抓着货箱外露焊接钢条,正站在外沿受着风沙吹拂。
淳朴热情的苗族阿姆们,好像是害怕这个明显是城市里的公子哥,受不了路上的风沙,纷纷用着不是很标准的客家话,招呼着他坐进车厢来。
在几位阿姆招呼的同时,时尚少女脸上的不耐感更加浓重,身体又是挪了一挪。好像是要跟几位阿姆划清界限一样。
精瘦少年微微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微笑显得自然一些,以此来谢绝阿姆们的好意。
见得好意被拒绝,苗家阿姆们也不以为意,又是自顾自得咿呀说了起来。
似乎简单咿呀无法传述们彼此的心情,说着说着几位阿姆更是唱起歌来。
“哟…………嗬哟喂……孟几讲外外讲孟……嗷……嗷唉嗷……1”一时之间车厢里欢声笑语,几位阿姆唱歌的时候热情地拉了一拉时尚少女,然而却只招来少女更深的厌恶。可几位阿姆依旧笑呵呵的唱着、乐着!
这跟经文一样晦涩的山歌,在这“咿呀”、“嗷唉”、“嗬哟”之间,好似一种来自原始内心的召唤一样,弄得人心痒痒…………
此刻坐在吴大有家的老巴代法师雄龙青耀,正跟着吴大有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自家酿的米酒,不时说上几句话,然后相互举杯一饮而尽。
“大有,教宗归天的时候,只有你这个本族第一勇士阿多那在身旁,教宗有没有交代些什么?”又是一口把碗里米酒喝了个干净的老巴代雄法师龙青耀,没有放下杯子等待着回答。
跟着喝完碗里米酒的吴大有,伸手抬起酒坛添满酒,又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回答道:“祖宗传下的规矩,自然有祖宗们的道理,吴、龙、廖、石、麻,这五大姓五大寨各自有各自的责任,哪个也撇不脱,谁要是坏了规矩,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放下手中酒碗,老巴代雄法师龙青耀不由笑了起来,抬手指着吴大有说道:“好你个吴大有啊,连祖宗的规矩都搬出来了。要是他廖建国强行上位,你也不管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廖建国这些年也是为各个寨做了些好事,这每个寨前的公路,不正是他拉通了吗!他要做这个教宗,我给让他就是,只要一如既往的给各个寨的族人们多找些的好处,也就由他去了。历任教宗不也有巴代扎任就的?你叔我没那么小气。”
说到这里,老巴代雄法师龙青耀顿了一顿,抬起酒碗细细打量了一番,继续说道:“只不过他人心不正,功利心太重,当年你跟他大哥的事情,之所以这些年隐而不发,是老教宗一直压着。如今老教宗回归祖坛,如果他再任上教宗…………”
这还没说完,老巴代雄法师的话语,就被吴大有岔过道:“来,叔喝酒,先前替老教宗去取流沙水的时候,遇见的那只红袍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哈哈,你这小子!对于那红袍妖物我倒是不操心,巴代扎全三十六堂七十二师及巴代雄全坛如今都到齐了,也不怕那红袍妖物翻起什么浪来,在这段时间里小心些就是,况且还有你在呢。
当年的事情就不提了,只是他家伢崽可是一直等着你屋里头妹娃回来,这里面的翘翘你还是要上些心。”见着少有打断他人说话的吴大有岔开话题,老巴代雄法师龙青耀也是不继续在当年的事上絮叨,话锋一转便是朝着楚承觋这边说来。
“那两位圣山附近遇见的人,据他们自己说是追着红袍妖物而来。就暂时安排在你家住下了,你稍微注意一些就是,不需要特别的查探。还有蚩尤祖师棍上的法音,你得打头再封进去。”说着便是从身上拿出那根震晕楚承觋与一离的乌黑法棍递了过去。
接过蚩尤祖师棍,吴大有轻轻将它放在桌上,随后抬头饮尽碗里的酒。平日里没有一刻疏开的川宇更发深刻。不知是在思索着成年往事,还是在意着暂时寄住在家里的楚承觋与一离两人。
一时无言,两人就这样对坐着喝酒。
楼上偏房的楚承觋,这会儿早已在灵魂冥冥中,探查着红袍妖物的灵魂印记。
灵魂映射遍照方圆十里之内,除了妖物的灵魂印记在冥冥中没有消失外,并没有映射出任何蛛丝马迹。这种情况,让楚承覡很是奇怪。
任何生灵一旦被巫打上印记,除了巫本人的愿意自动抹除以外,生灵根本不可能自己抹除。即使这个生灵已经死亡,但在属于巫特有的灵魂冥冥中,生灵的印记也不会消亡。况且被印记的生灵,如果没有大巫的允许,完全的消亡其实是一种奢求。
这个灵魂印记存在,但生灵本身并不在巫灵魂冥冥映射中的情况只有一种,另一名大巫掩盖了这个生灵存在。
想到这点的楚承觋不由摇摇头,当初与师尊灵魂链接传承的时候,世间上仅存的巫只有两人,这种情况有可能,但却是并不会存在。
从灵魂冥冥深处中浮出,稍是撇过头去,便是看见趴在一旁灰蒙地面上的一离,依旧扣着脚丫,只不过这会儿由左脚换到了右脚。
见着楚承觋由灵魂冥冥深处出来,一离赶忙起身跑去,一双刚扣脚丫的手在楚承觋身上擦来荡去。
就在这时,楚承觋的灵魂冥冥中忽传一声凄厉声响,好似婴儿啼哭一般,随即整个灵魂冥冥中红光大作震动不止。
一声声不属于灵魂冥冥中的鼓响低沉,一声接着一声。
“灵魂示警!”
“灵魂示警!”
异口同声说话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烟,随即楚承觋挥手归窍,彻底从灵魂冥冥中醒来。
只是醒来的楚承觋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先前在灵魂冥冥映射中,坐在楼下堂屋里喝酒的两人完全没有动过。
“是有人在敲鼓,出去看看。”一离好像是发现了些什么,率先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跟着一离出来的楚承觋,站在古朴雕花的丝檐走栏上四处观望,除了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约摸二十左右的小伙子一动不动站在那座石鼓面前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什么怪异的地方。
当一离透过丝檐走栏中的缝隙看到少年之后,先前皱起的眉目更加深拧,转过身去长长叹上一口气道:“少年人,你火候还不够,老夫这就指点你一二,你且沉入灵魂冥冥中去看。”说着还抬手在楚承觋身上拍拍了,随后背负双手摇着头朝屋里走去,一副高人的模样。
依照一离的言语,楚承觋瞬时沉入灵魂中的冥冥中去。只见这会儿光着膀子的少年已经停止敲击。
只不过灵魂冥冥中虽然没有鼓声回响,但是灵魂示警依旧。
光膀子的少年艰难举起双手,一双清秀的眉目已经被切齿怒目的狰狞表情而坏了原有韵调。
结实的臂膀上,好似压着千斤重担一般,正不停颤抖。
随着双手缓缓朝鼓面压去,颤抖得越加剧烈。
倏然少年缓缓接近的手猛然加速,双手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撞在石鼓之上。
顿时轰然惊爆!
仿若天裂声响!
随即轰隆隆的鼓声迅速轻快起来,少年轻轻拍击在鼓面的双手,仿佛是在礼敬上苍的仪式,声声细细鼓响,诉述着一篇长长祭文。
正当红光漫天,示警不断的灵魂冥冥里楚承觋放下戒心时,一声比先前更加一沉重的鼓响贯彻天地。如果将刚才那声比作天裂,那么这一声绝对就是天崩。
闷响一声后少年这一次不在轻快,而是缓慢起来。一声一声的鼓响变得无比沉重,好似在诉述着一场悲壮。
这是战鼓,用灵魂击打的战鼓。在古代战鼓一响,便意味着一场厮杀开始。
几乎在少年祭天结束的时候,楚承觋便是已经知道灵魂示警的原因。
灵魂示警,是大巫灵魂经历危险的边缘,灵魂冥冥发出的警告。这种警告是灵魂基于本能,警告着大巫即将来临的危险。
如果一个大巫胆敢无视灵魂示警,那么这名大巫的道路就很短暂了。
引起楚承觋灵魂示警的缘由,正是这名光着膀子的少年,用灵魂敲击的战鼓。
战鼓跟巫有着分割不开的渊源。
鼓在上古蛮荒的时候,被古代先民尊奉为通天的神器。
那个时代的巫们反扣泥罐、泥盆,用击打它们所发出的声响通过巫术放大,以来驱赶猛兽,以及部落之间争夺时作为鼓舞士气的器具。
随着上古天地逐渐安稳,那些强大的大巫们也因寿元枯竭而一个一个回归天地。在夏王朝建立后,整理出的巫体系又太过庞大,一个人就算穷尽一生,也只能在巫海浩瀚中寻找到一座可栖身的小岛。
于是巫的庞大体系被一一划分开来,其中便有一支是专门执掌乐器的乐巫。战鼓只不过是乐巫中传承的一个小节而已。
只是随着岁月研磨,巫已经没有人记得,只有这战鼓依旧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