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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趣阁 >封魔创神纪 >二十一 遁入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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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遁入空门

  

wedaug1220:00:00cst2015

  黄龙一百九十二年。

  这已是杜长龄到思州的第三个年头了,关于青鸟徽标的线索仍是未被找寻到一丝。思州虽被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一年多以来也陆续迁入了不少逐利而来的中原商户,州城周边多了不少移民所建的村庄,但杜长龄想到皇帝交待的任务连个头绪都还没有,就觉懊丧。实际他已派高福暗中走遍了生苗区域,按说该查的都已经查完了,却还没有发现,便有很大可能是皇帝的情报或估计是错的。但他又怎敢质疑皇帝的决定,给豫王的呈报中,也只说还需要继续查探。

  曾二廿的武功进境还算快,一年来苦练引鹤诀和落鹤诀,内力已是凝练过数次,变得较为精纯。他和杜长龄这一年随厚德学习无涯寺的武功,才知道内功中惯有将内力贮于丹田的说法,但《九鹤注武》中竟完全没有提及,鹤乡内功的内力平时就在经脉之中,按荀九鹤的注解,内力于经脉中“时时如川流不息,不需神引而循环往复。”这才是上上内功的功法。杜长龄晓得荀九鹤的武功必然更为高明,当下找个借口,不学无涯寺的内功。

  只是曾二廿学易却进入了瓶颈,孟瞎子留下的那本薄薄卦书,他好不容易看完一遍,将其中大篇的不明处标记了,就带了那书去找杜长龄解惑,谁知杜长龄看后竟说:“这书中的方法应该不是我们凡人所能运用的。占卜不外取卦、解卦两个步骤,常人学之,解卦最难,尤其有些流派解卦步骤极其繁复难学,但解卦的方法或简或繁,终归都以《易》为根据。殊不知取卦全凭玄玄一念,其实才是真正复杂的,你道如何辨得清取得卦象的一刻,与天地的感应是对是错?所以,占卜这技艺起自上古,取卦的方法在很长时间里都只是因循前人从未变过,道理便在这取卦的规矩在时人眼中,就是敬顺这天地,以期天地能给予正确的感应。至于现今流传的不少取卦方法,其实都是近数百年内才出现的,当然不能说这些新法就是不再敬天,但脱出原先藩篱,其结果也真的难说清楚。至于这本书里所写,着重是取卦的感觉,只看书中文字,说的是极有道理的,‘以五行测吉凶’,书里对五行生克关系的见解也是独出机杼,但其中的要点——‘感五行生易而取卦象’,至少我是理解不出:常人该如何去感知五行变化?咱们就举个例子,一人家中耕牛丢失,遍寻无果,此时你为他占卜,须先了解清楚这事情其中的细节,若是那人智力未逮,没能抓住细节之中隐藏的线索,则你首要便不是算卦,而是根据已知线索合理推断出耕牛的下落,这一点,我过去便与你说过,占卜而出的结果终究玄渺、不足全信,比之推理出的结果是大大落了下乘。若是线索用尽也无从推断结果,才付诸占卜,可是此时若按这书里的方法,那其中的五行变化又该如何感知?你眼前只坐了丢牛的人,这五行的变化又是哪处的五行变化?又会与丢失的耕牛有何关联呢?”

  这一大通话说得曾二廿只觉茫然,不过读杜长龄最后话锋又转,说道:“那位高人将书留给你,也许便是觉得你非普通之人,你也还年轻,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你也不妨把这前辈高人的遗慧自行研究一番,说不定会有所得。”

  曾二廿自听了这话,迷惑不减反增,但老师既然这么说,他也只有凭着自己去琢磨了。

  其实杜长龄还有最后一层的潜在意思没有明说出来,他看过孟瞎子的卦书后内心着实惊叹,但这书里所说的方法实际是部分绕过天意而以人智直接推测未知,本质上就是对天地莫大的不敬,只是又想到曾二廿还是一个懵懂少年,哪里知道他所为在常人看来有些忤逆天意。但是不知者天不罪,让他由着性子去独自琢磨一番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最后才又出语鼓励。

  又一日,曾二廿随厚德学武,厚德见他心不在焉,问他原因,他此时内心却仍彷徨于易学路上,顾左右而言他,口中发问道:“大师,你觉得我能把无涯寺的武功练到多少?”

  厚德呵呵笑道:“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顿了一顿,又道:“你若真能全身心思都放在练无涯寺的武功当中,大约三、五年后,除开无涯寺和铁剑山庄的高手,你就可在思州境内无人能敌。”

  曾二廿立时奇道:“大师,你真觉得我的天赋那么好?”厚德却笑而不答。曾二廿又问:“为何你们无涯寺对高明武功这么慷慨?难道没有藏私吗?”

  厚德道:“据我所知,在这黄龙朝,全天下的派门都是如此,只要朝廷需要,也不由得你不把功法交出去!”

  曾二廿又问:“那大师你觉得其中是何原因呢?”

  厚德摇头道:“不知,但必该有其合理之处。”

  曾二廿听到“合理”两字,心头似霎时有了一丝明悟,忙循着思路继续问道:“合理?合的什么理?”

  厚德笑道:“我虽不知其中原因,但既然这规矩在起作用,便是有道理了,若是没道理,这规矩也许早就废了。”

  曾二廿道:“那如大师所说,这“合理”的“理”,其实就是这规矩的起因了?”

  厚德闻言稍思量了一阵,答道:“就算不是,也差不多吧。”

  曾二廿道:“杜先生说过,他说人都是活在规矩里的,天地间有天地间的规矩,人世间有人世间的规矩,这些便是道。大师刚才说的是人世间的规矩,这规矩由人来厘定,大师说这人定的规矩合理,不是说这规矩好,而是说它有存在的原因。那么天地间的规矩就是大道了,易理中说:大道不言。这些规矩虽然摸不到看不清,但确实真真切切地存在,那大道必定也有存在的原因啦?大道的规矩又是由谁来规定的呢?我们活在着这大道的规矩里,是不是只要将大道的规矩都弄得明白了,就能推测未知?”

  厚德道:“首先,大道的规矩你不可能全然明白,洞悉大道于人短短的一生来说,是根本没有可能的;其次,规矩并非起因,你要推知未来,除了洞悉大道以外,最主要的,应该在确定引发未来的起因。”见曾二廿又自沉思不语,便接着道:“我知晓你在学易,易理着重顺天应人,但天意煌煌、人心难测,顺天应人又岂是那般简单。易理也说过,大道至简,你若只是想要推测未来,窥知大道,不妨换个思路。佛家重成就己身,你将自身能为拔得越高,便能破除越多束缚,约束在你身上的规矩就越少,虽始终脱不出大道的规矩,但可得更多自由,而且你对你破除了的规矩,必然更多一层明悟,便是有助于理解大道了。儒家又讲‘致知以格物’,你若是以格物之法去推测大道,或许也会有意外收获。”

  曾二廿忙问何为格物之法,待听厚德简要说了,心里顿时有了计较,打算再去集市占卜时就用这格物之法来作检验。

  只是待时间又过去大半年,曾二廿才发觉用这儒门的格物法来推知天意,委实是一桩全然寻不到头绪的事。他所用的方法其实极为简单:在这段时间里,参考了孟瞎子所留卦书中的一段“观云之法”,那书中注解道:“云像变幻莫测、纷繁复杂,且极近九天,应可昭示浩荡天意。”他先用心观察了数月,将每次来人卜卦的情形和那时的云像变化一一记录下来,这样数月过后,在他的记录里去找寻规律,却终归无果,他也就陷入到更深的迷茫之中。

  也许是连带心境起了变化,这时再用寻常法门卜卦也不如往日准确。其实他心中对占卜是颇有些以为自傲的,此时心绪更难平静。又过数月,曾二廿心里终下了决定,要去无涯寺剃度做几年和尚。

  他把这想法与杜长龄和厚德说了,厚德答应得爽快,杜长龄沉吟良久也还是允了,只是自然少不了一番叮嘱。杜家人对他都极为不舍,尤其杜子涵还当着他的面哭了一阵,弄得曾二廿不知该说些什么。

  曾二廿自此就去了无涯寺,这之后杜长龄一直没让杜家人去探望他,曾二廿也未曾主动送来什么近况消息。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黄龙一百九十六年的暮春时节。至此杜长龄和庞元青已在思州任上待了五年有余,初时他二人一直找不到青鸟图案的线索,在这南疆边地待得越久,内心就越加焦躁。后来二人合计,既然皇帝的话不会错,那这线索在哪里,哪里就在思州境内了,思州的南边既然有大片蛮荒,二人索性就决定往南蛮腹地大幅地深入开发,靠着民团之力,这三年中居然新设了三个县,辟地二百余里。同时派人去中原大肆招徕移民,时至今日,思州人口增加不少,竟然从一个下州生生地变成中州。他二人的官职未变,品级也就跟着提了一级,同时朝廷藉着开边有功的由头给他们加了高品的虚衔,这才让二人心理上好歹平衡了一些。

  要说这黄龙立国眼看就要满二百年了,最近几年九州大部俱是风调雨顺,宇内可说太平无比,只是天下人都不清楚当今天子心中愈来愈重的焦虑。

  杜长龄同样不清楚。他不知堭权亲眼目睹魔皇进入苦境,又随即消失无踪,而之后的五年中竟一直未再出现——这就如同一把时时悬在头顶、却又永远躲避不开的利剑一般,饶是这位皇者的性情如何沉勇坚毅,那利刃在头顶悬着的时间愈久,皇者心底的疑惑、焦躁、绝望、乖戾,种种负面情绪尽皆涌现,他憎恨这种等死的度日如年,却又绝望地想不出任何办法。

  杜长龄有时在思考:“封魔镇地下的遗迹若真是青鸟皇族所建,那距今至少也有四千多年了,遗迹中虽然古怪之处甚多,但那么多年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故,现如今皇帝要找其中线索,真的有必要搞得如此紧迫吗?”在过去的三年中,思州新辟之地上凡是有人的所在都已被翻找了数遍了,依旧毫无收获,虽事实如此,杜长龄内心仍愿相信皇帝派他来做这事必然有十足的理由。只是庞元清心里至此真生出了几丝后悔——或许真不该把赌注全押在杜长龄身上吧。

  杜长龄无事之时醉心练武,三年来于不动声色间武功大进,其实真要说起来他的资质并不算好,更兼开始习武的时间过晚——这本是个最致命的缺点,按理说没可能再练出什么名堂来,但他的悟性着实太高,加之精于易理,而易理对道门武功的助力极大,这样他虽然独自闷头苦练,但练功中的一些难坎儿往往能被他琢磨出法子来轻松跨过去。常人练功多是由易入难,初时入门易,后面越练越难,而杜长龄则恰恰相反,他是入门最难,一旦开头打好了基础,后面练功的速度就如同顺水行舟般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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