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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亡命牡丹

  鲜艳花朵凋零,人们会惋惜时光飞逝,青春不在,而黑牡丹的枯萎却让所有人感到解气痛快。黑牡丹,她带着这种血脉花出生,那天,蔚蓝城开遍了牡丹花,母亲在一片黑色的海中闭上眼睛。

  不祥,每个人都这么说她,于是自懂事起她就是一副素淡清雅,柔和大方的模样,言行举止像极了她的亡母。蔚蓝小寒以为只要够好、够温柔就一定会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当她的父亲抱着新出生的孩子笑着说他今生今世只爱芙蓉一人的时候,蔚蓝小寒才明白,一个没有亲生母亲的孩子已经被蔚蓝荣丢弃了。

  十六岁的她,容颜素净,人们都说蔚蓝家的长女识大体。她确实识大体,不得不识大体。蔚蓝小寒明白用吵闹获得父亲关注是愚蠢的,于是她暗自努力,看了无数智谋方略,诗词歌赋,学习穿衣打扮,与人交际。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蔚蓝小寒再也不是那个文文静静不爱说话的孩子了,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把左右上下治得服服帖帖。

  她开始试着表达自己的意愿,蔚蓝荣似乎很高兴有一个愿意学习的女儿,把几十年前的文档给她看。她拿着家族文档琢磨,字里行间,细微之处透露的利益矛盾被她看的清清楚楚,她利用这种细小的矛盾关系该笼络的笼络,该排挤的排挤。到二十岁的时候,她已经变得八面玲珑,没人能在她身上挑出半个毛病,连洛溟都赞美她大方得体,内外兼修。可是即便如此,洛溟也不愿让她成为洛家的长孙媳妇,为什么?因为她蔚蓝小寒的血脉花是死亡之花——

  黑牡丹。

  被诅咒的血脉花。

  代表不祥、执着,和毁灭。

  蔚蓝小寒离家,蔚蓝荣只当她郁闷难平出去散心。

  她确实郁闷难平,无论她如何会做人做事,面容如何素雅恬淡,只因血脉花是黑牡丹,不祥、克母、无福,这六个字烙在她身上,成为无法抹去的伤疤。

  在旅途中她遇见了从地下监狱逃出来的熊兽人,奄奄一息的熊兽人恳求她,说只要她能救出地下监狱里的其他二十六个兄弟,他们愿意当她的死士。这样的好事蔚蓝小寒怎能拒绝?熊兽的地盘离蔚蓝城不远,有了熊兽死士的支持就等于控制了半个熊族,只要她蔚蓝小寒在蔚蓝城一天,她的西面两千里之内就不会被插刀子。

  蔚蓝小寒潜入豹族地下监狱救出其他几个熊兽人,他们都是重刑犯,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帮她做事就成。熊王是个自负好se的傻瓜,蔚蓝小寒把几个女仆打扮打扮往它洞穴一送,熊王雷吼第二天就把掌族大印放在她的桌子上了。她需要熊王这个忠实的挡箭牌,对外她还是蔚蓝大小姐。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一定不会那么想要父亲蔚蓝荣的命。

  那日,阳光温暖,她走进繁花迷宫举目四望,母亲遗照上的那片白玫瑰花海早就枯萎消散,如今杂草丛生,无人看管。走着走着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低眉顺眼的仆人。高瘦的男人头发黑亮,抱着一束白玫瑰,男仆把玫瑰放进蔚蓝小寒怀里,

  “老爷怕小姐散步苦闷,特地送给小姐的。”那个男仆说。

  快三十年了,蔚蓝小寒第一次收到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她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地笑,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不是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她会一直以为总有一天父亲能看到她的优点,重视她。

  男仆被黑牡丹定在地上,他恶狠狠地骂她丧心病狂,骂她阴狠毒辣活该被父亲排挤,活该找不到男人。一支黑牡丹插进男人的眉心,蔚蓝小寒丢下白玫瑰,拿起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转身离开繁花迷宫。

  之后的日子过得可真快。她戴上一张微笑却冰冷的面具又度过了几十年。

  现在,她在钢铁帝国的顶端。带血牡丹,不祥——确实不祥。

  她在母亲生前的白色结婚礼服上染上了再也洗不掉的鲜血。

  黑色钢铁是她这些年来的杰作。控制了熊族,控制了蔚蓝城底,在黑暗深处为所欲为,这何尝不是一种生活?于她蔚蓝小寒而言,只要能让蔚蓝族人从这世界消失,怎么做都可以。

  战火烧毁了整个繁花之都。

  唯有如此,才能放下。

  弓箭手把带火的箭矢射往那棵黑色荆棘的后方,迷雾森林被点燃,蔚蓝城河河水汹涌熄灭了大火。河里金眼金发,雪白绝美的鲛王身边围着百尾银色鲛人,歌声鬼魅妖异,熊兽战士如同被抽了魂魄,目光呆滞,晃出城堡,踏上腥臭的蓝色液体立即变成立在原地的蓝色死物。

  蔚蓝小寒往蔚蓝城河一点,粗壮的黑牡丹之树从河泥里长出来拦住河水。

  蔚蓝城河由天际泉水汇成,源头是岚城西面的三千里大瀑布,河水遭堵渐渐上涨,黑牡丹之树也越长越高。

  日光火辣,鲛王在城河另外一边树起黑色荆棘把河水蓄起。

  水位不断下降,黑色荆棘之外的河床渐渐露了出来。

  黑牡丹之树又往上蹿了一截。

  鲛人唇干嘴裂,没有水他们就会死,但是只要蔚蓝小寒撤了这通天的黑牡丹树,积攒许久的河水倾泻九天,水浪会把他们拦腰斩断。

  蔚蓝朔在等蔚蓝小寒燃尽魔魂的那天,蔚蓝小寒在等鲛人全数死亡的那天。鱼死网破,谁也别想退一步。

  她站在刺眼的阳光下,眼底划下几道脏污的黑痕。

  鲛人停止歌唱。那愚蠢的小杂种快死了,要么投降,要么被通天水浪碎尸万段。这两个结果都不好,就看老不死的怎么选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坐下来自言自语,照片里的奉小辰淡淡地笑着,身后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玫瑰花海。

  黑色巨大的牡丹树扎根在河泥之中,直通云霄看不到顶,它把蔚蓝城河生生截断,本是经过蔚蓝城流入迷雾森林再回流南海的蔚蓝城河,此刻露着一半龟裂河床,就像一张狰狞的脸。河水拔地而起在半空流动,黑牡丹树一但崩溃,滔天河水倾落九天,天际喷泉北隔无形屏障,河水向南逆流,山岳奇窟将被洪水淹没,这就是把蔚蓝小寒杀了的结果。

  蔚蓝荣在黑荆棘树中,周围腥臭难闻的蓝色液体已经到达膝盖,外面大炮轰打的频率已经变小了。蔚蓝小寒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她的钢铁城已经被蓝液淹没了三分之一,无数熊兽人往高处躲避,有些看到同伴被蓝液沾染立刻把他推进下去。蔚蓝小寒站在最高处,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睛就像两个漆黑的大洞,里面燃烧着不灭的红色焰火,身上挂着染血的白色布条,完全看不出那原本是奉小辰洁白端庄结婚礼服,她抱着奉小辰的遗像,眺望黑色荆棘之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银尾鲛人的尸体已经发臭了吧,蔚蓝朔取下了金色鲛王眼不知所踪,鲛人王,把鲛人族利用到绝种,结果呢?她蔚蓝小寒还不是端坐无恙。

  二十多年了,她等这天等了二十多年。今天的阳光真好,还是那么舒服,蔚蓝小寒低下头对母亲轻轻地说。

  蔚蓝雨雨没料到她大姐拿命在赌,本想等鱼死网破收拾收拾残局就作罢,这会看来不行了,蔚蓝荣的脸已变成青色,再过不久就会燃尽魔魂而死,如果蔚蓝小寒胜了,她和她的亲弟弟蔚蓝朔必定不会好过,如果蔚蓝小寒先死,滔天洪水不可抑制,他们根本来不及逃命。珑梵会过来大闹一场?就像珑洛海战那样?蔚蓝雨雨从没这么指望过,珑梵巴不得蔚蓝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失掉不诚信的同盟就等于少了一个敌人。珑梵遣她回到蔚蓝城,该不是要她亲眼看到家园覆灭吧?珑梵不是说希望她成为蔚蓝家主的吗?还是他有其他目的?她总不清楚珑梵下一秒要做什么。

  蔚蓝雨雨拿出经常抽的烟,火光照亮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珑巫他们已经离开蔚蓝领地,黑色的牡丹树影渐渐消失。

  他们顺着裂河走。已经过去一个星期,熊族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捉拿这两个侵入者。

  金色的皮毛被风吹起,他望着荒无人烟的熊族领地。

  “死猫,看什么呢?”

  萤黄兽瞳隐约有火光闪烁。

  蜘蛛把手臂在胸前一抱:

  “正如蔚蓝荣的日记里所说,熊族早就不是兽人当家作主,蔚蓝小寒把熊族当成盾牌,那钢铁城不就是证据。”

  熊族易主,难免有不服气的。

  “不服气有用?”

  突然那只猫像道闪电似地冲了出去,蜘蛛啧了一声吐出蜘蛛丝追上去。

  不出所料,裂河边躺着几具熊兽的尸体。从伤口来看可以断定是豹族的杰作。珑巫不停地在尸体之间踱着。

  “小禾怎么会跟豹族在一起?”岚未皱着眉头说。萤黄兽瞳血光一闪,千算万算没算到鹰族会阴他们!那个纹影,分明是鹰王的诡计!把禾之丢下扔给豹族。她身上有他的血脉宝石,豹族巴不得把她利用得不剩一口气。可恨他现在这副猫兽模样不能跋涉千里,不能高飞于空,禾之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

  等等……他仔细地闻着草里的味道,目中一喜跃上蜘蛛的肩膀——快去赤沙荒都!

  岚未点点头,独眼血光大盛,人身蛛腹开始变异,头顶抽出两根血红触须,蜘蛛千手从腹部一点点伸出来,一只巨大怪物迅速移动消失在山石奇窟之间。

  天空阴沉,快下雨了。

  “刚刚传来熊吼,大姐要谈判。”蔚蓝荣闭上眼睛仿佛没听到三女儿的话。

  “老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父亲您的魔魂才刚刚治愈,现在又动用蓝血,女儿实在担心……”

  “你去和她谈判,除了蓝血石,她要什么都给她。”

  蔚蓝雨雨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体,突然想用一把刀戳烂他的脊梁骨,若不是蔚蓝小寒未死,她的确会这么做。蔚蓝荣就是个可怜虫,所有子女都想要他的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生下他们?珑梵的一句“为了众叛亲离”成为最讽刺也是最真的答案。

  这么多年了,蔚蓝雨雨从未听过父亲的一句暖心话,他明知道自己喜欢珑梵,当初竟然和珑梵说那在繁花迷宫迷失之人是四女儿蔚蓝雪,最后,珑梵娶了她的四妹。

  真正的迷路人被他的父亲永远埋在了繁花迷宫。

  她起初是怨恨的,两年之后蔚蓝雪的死解除了这种情绪,在离开蔚蓝城的那天,她打扮得光彩照人,花枝招展,对面无表情的父亲说:“四妹命薄,去珑城的任务,还是需要我这种皮糙肉厚的才行。”

  所有人都在骂她,说她风骚成性,亡妹尸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地去暖妹夫的床,蔚蓝家有这种女儿是大大的不幸。她的父亲通常沉默,当然了,有她这么个丢脸的女儿蔚蓝荣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蔚蓝雨雨多么想听父亲对她说一句:“雨雨,去珑城委屈了你。”可惜,她生在蔚蓝城,城主,她的生身父亲,在这二十几年把她当工具利用,还让她背上女人可耻的罪名。

  又要利用她,又无比厌恶她,她,比狗都还不如。

  走出黑荆之树,她踏着蓝色液体到钢铁城前,仰头,弯了一双美目对城顶的白影说:

  “大姐,妹妹来了。”

  蔚蓝雨雨把短发别到耳后,双手叠在身前,那姿态就像要去享受午后阳光。野兽咆哮,所有大炮对准了她,她依旧笑得妩媚妖娆。

  “父亲还好吗?”城顶传来清冷的声音,蔚蓝雨雨眯着眼睛点点头,道:

  “千年的狐狸,能不好吗?”

  “父亲老了,应该静养才是,少一些劳累也多增一年寿命。”

  “大姐说的是,可是人老了就愈发固执,很多话都听不进去的。”

  “我以为,你作为小辈,既然懂得这个道理就不应该跟他一起固执下去。”

  蔚蓝雨雨笑得如玫瑰绽放,她后退几步,指尖幻出无数桃花,粉色花瓣在腥风血雨中飘飘扬扬,十分妖异。

  花瓣风暴席卷了钢铁城。

  蔚蓝小寒望着从桃花屏障里走出的三妹并不感到惊奇。

  美人柔柔地笑,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点起一支烟:

  “见面三分情,大姐别赶我走。”

  黑牡丹拉了拉破碎的衣裙,眼睛一斜:

  “我这里没有温水给你泡澡。”

  蔚蓝雨雨吐出一口青色的雾,说:

  “我不想泡温泉。父亲那的蓝血实在冰冷,又很臭。我无法忍受。”

  “你应该当着那老家伙的面这么说。”

  一只绿色蜥蜴从她发里爬出来,蔚蓝小寒温柔地看着它,抚摸着蜥蜴冰冷的鳞甲。

  蔚蓝雨雨熄灭烟头,嘴角勾起:

  “你还养着它。”

  “这东西命挺长,被闷在盒子里十几年还好好地活着。”

  “我总觉得它很像一个人。”

  “谁?”

  “父亲。父亲的血也是冷的,他从不相信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空气中弥漫桃花甜香,腥风血雨的钢铁城顶变成一个巨大花房,无数鲜艳的花朵从泥土里长出来。彩蝶飞舞,雀鸟清鸣,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泼洒下来照亮了蔚蓝姐妹的脸。

  一个,娇艳如妖,一个,阴冷如鬼。

  蔚蓝雨雨站起来,摘下花海中唯一一朵如墨之花,金蕊娇柔,花瓣黑中泛红,她把牡丹插进蔚蓝小寒的耳侧,抱着手臂后退几步,细细打量着她目光冰冷的大姐。

  “世人都说黑牡丹不祥,我却不这么认为。它是一种很会隐藏自己真面目的花朵,与其说不祥,不如说……虚伪。”

  蔚蓝小寒眉峰一抬,冰冷的蜥蜴顺着纤细手臂爬到她的脖颈,萤绿的眼睛盯着那朵黑牡丹,她用光滑的手背抚着蜥蜴的鳞甲,一条红色疤痕死死地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蔚蓝小寒拿起桌边的花茶喝了一口,望着明媚的花房,侧脸平静得就像一片湖。

  “你隐藏了几十年,不就为了父亲的笔记吗?说到底你还是在乎他如何看待你们母女。”阴寒目光扫向蔚蓝雨雨,锋利得似乎要割破她那浓妆艳抹的脸。

  火红短发之下一对桃花眸笑得愈发妩媚了。

  “在乎如何?不在乎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当日钢铁城拔地而起,父亲就转移了,他的笔记到底在何处都不可知,怕是被毁了也不一定。”

  黑牡丹掉落在地,绿眼蜥蜴吐出毒液喷向蔚蓝雨雨面门。

  “大姐,别激动啊,这只是猜测。”妖娆的女人闪身一躲,立在花房透明的墙壁上。

  “这么多年有谁看到父亲用那本笔记打开花界取出蓝血石?钢铁城都快被蓝血石的蓝血淹没,我连那块血石的样子都没见过。笔记可以打开花界不假,还不是多亏了你母亲奉小辰。老不死说血石平日藏于花界就一定是真的?”

  一只蓝翼蝴蝶落在蔚蓝雨雨的肩头,趁着蔚蓝小寒思索之际,蝴蝶变成一支冰晶箭射向她的喉咙,蜥蜴摆尾一扫,冰箭破碎,星星点点的冰晶在阳光下美丽至极。蔚蓝雨雨笑得邪肆,她展开手臂飞跃到一颗桃树上,万千花瓣如粉色的锋刀向蔚蓝小寒切去,一棵牡丹树拔地而起,锋刀插进树干不断往里切,蜥蜴喷出火球砸向黑牡丹树,万千锋刀融为液体,火球熄灭,满天都是粉色的水雾,桃花香味愈发迷醉。

  她闪身一躲还是被划破了脸,血顺着细细的伤口流下来,她皱着眉把插在桃树上的黑色牡丹花捏碎:

  “大姐,珑梵也就爱我这张脸,您可真不体恤小妹。”

  “不是还有你弟弟吗?他玩弄男人的经验可比你丰富,说不定可以代你完成覆灭珑城的任务。”

  桃花眼中寒雪飞舞,蔚蓝雨雨手中幻出一把枯木法杖,她取下戴在左耳的玫瑰钻放于法杖顶端,花房幻境变成翩翩桃花消散不见。

  暴雨不歇,腥风不停,野兽嘶吼,天空阴沉,这,才是钢铁城,蔚蓝城废墟之地。

  蜥蜴钻进蔚蓝小寒的喉咙消失不见。

  玫瑰法杖发出刺耳尖啸,似有厉鬼飞窜天地之间。蔚蓝小寒如木偶一般跌坐在地,她的体内鼓出一个又一个大包。肚皮裂开,一只披着黑色细鳞的利爪伸出来,从蔚蓝小寒的皮囊里爬出一只巨大的绿眼蜥蜴,吐着湿淋淋的舌头发出可怕的吼声。破碎人皮滑下城顶飘落在腥臭的液体上,瞬间被蓝血凝固。

  蜥蜴的舌头就像暗箭,蔚蓝雨雨一边躲一边奉承:

  “大姐,您竟然舍去人身成为这家伙的饲主……小妹着实佩服!”

  玫瑰法杖临空一点,天空下起红色针雨,红针向蜥蜴的舌头和眼睛飞去,蜥蜴闭上眼睛收回舌头,鳞甲格挡红针。红针飞散,周围的熊兽虽然皮糙肉厚但是不及蜥蜴鳞甲坚实,一个个被扎成了刺猬。蔚蓝雨雨把玫瑰法杖往地面一插,红针从兽人身上拔下,连同兽人的皮毛血肉一起。

  惨叫连连,人间地狱,短发女人双目血红,冰冷邪恶,她就像一条美丽的毒蛇,招招取人性命。

  蜥蜴挥动爪子,底下没受伤的弓箭手拉弓对准蔚蓝雨雨。

  要对付四周炮火,又要对付蜥蜴舌头和弓箭利爪,她有些吃力,脚下慢了一拍就被利爪抓破了后背和双臂。她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只玫瑰钻。

  “一颗半兽,两颗兽身,这玫瑰花王的眼也不是想用便能用”珑梵在她离开珑城前这么对她说。正想收回玫瑰钻只觉身后一股森寒戾气,她急忙往旁边一闪!

  手中一空,那只爪子抓着玫瑰钻飞远,蔚蓝雨雨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滴着黑色液体的舌头往空中一裹,玫瑰钻被蜥蜴吞吃入腹。

  玫瑰花王眼依靠花木法杖才起作用,怪物蜥蜴吞了玫瑰钻就像随便吃了个糖果不痛不痒。

  蜥蜴对空喷出一股腥臭的毒液,花王之眼玫瑰钻浸染毒液渐渐变黑,大朵大朵的黑牡丹吐着妖异的金蕊从法杖上长出来。混着兽类的嘶哑,怪物发出不男不女的声音:

  “三妹,你以为我想要蓝血石吗?我要的是蔚蓝城死,蔚蓝人亡,这天下从今日开始再无蔚蓝二字!!”

  玫瑰法杖化作夺命镰刀向蜥蜴的绿眼劈去,从怪物的眼窟窿里喷出一股黑血,蔚蓝雨雨皱着眉闪开了。

  花王之眼镶嵌在银晃的刀面上,重现刺目红光。精致妖艳的妆容还是遮挡不了她眼中的疲惫,若不是她一声“大姐”,谁会知道面前这头蜥蜴怪物就是原来恬静素雅,大气得体的蔚蓝大小姐蔚蓝小寒?

  即使被斩了尾,戳瞎眼,蜥蜴还是张狂依旧。

  找个机会把那条讨厌的舌头给斩断吧,美人如蛇,短发如火,镰刀尖啸,本以为能把那恶心的东西劈成两半,殊不知舌头上的黑色粘液黏住刀锋,长舌一卷蔚蓝雨雨向前栽去!玫瑰镰刀抵住蜥蜴快要合上的嘴,刀锋插进上颌,蜥蜴疼得疯狂刨地,断尾一扫钢铁城顶塌了三分之一。

  “大姐,您几天没漱口了?”蔚蓝雨雨搅动着镰刀,在蜥蜴的上颌通了个大洞,脚下一蹬从破洞里飞出来,本可以逃出生天,蜥蜴舌头卷住了她的腿使劲往下拖,镰刀一横,她趴在破洞口骂起来:

  “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是愚蠢至极!我两个打起来还不便宜了那个老不死的!”蜥蜴用力一吸,她连同镰刀一起被怪物吞吃入腹。

  真是恶心到家了,周围的肉在不停蠕动。这蜥蜴的肚子里全是腐臭粘液,要不是有玫瑰钻,她早被腐蚀得连骨头渣都不会留。她突然佩服起蔚蓝小寒——每天要吞吃蜥蜴王,由它啃食五脏六腑,直到只剩一张人皮。

  她这大姐下了血本了。

  蔚蓝雨雨滑动着手臂,指尖突然碰到了个熟悉的东西,她艰难地攥紧手心放在眼前一看,原来是早先被吞吃的另外一颗玫瑰钻!虽然珑梵警告过她不能轻易使用两颗花王眼,但是……

  那个心机深沉的珑家主都算好了,把玫瑰花王的两颗眼睛打造成一对美丽的耳环送给她,就等她今日的不得以。蔚蓝雨雨挖下自己的右眼,把第二颗玫瑰钻放进眼窟窿。

  所有大炮轰炸着黑荆棘之树,里面的白玫瑰屏障露了出来,地上蓝液渐渐退去,兽尸层层叠叠,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座座蓝色的乱石山。黑色牡丹从泥里长出,大片盛开,妖异非常。

  蜥蜴从城顶爬下,踏着黑牡丹,率领剩下的熊兽向白玫瑰屏障进攻。

  野兽咆哮,炮火不停,四周渐渐被诡异的灰白雾气笼罩。

  蔚蓝荣骨瘦如柴,两眼突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从灰白浓雾里走出的蜥蜴怪物,枯槁发皱的脸扭曲起来。

  怪物龇起獠牙,绿色独眼恶狠狠地盯着疲惫不堪的蔚蓝城主。

  “终于,我等到了今日。几十年了,您累吗?”野兽声音嘶哑,不男不女。

  蔚蓝荣冷笑道:

  “你们太孝顺,我累也是应该。”

  “让我送您休息去吧!!”黑舌如剑刺向蔚蓝荣。

  “那本笔记……”舌头在离蔚蓝荣眉心一厘米的地方停住,渐渐收回。

  蔚蓝荣弯下腰咳嗽,拿起手边的玫瑰茶慢慢地喝:

  “那本笔记,所赠之人,你很想知道是谁对吗?”蜥蜴断尾劈烂玫瑰屏障,身后熊兽退了几步不敢作声。

  “我现在就告诉你。”

  绿瞳一缩,黑鳞利爪抵上蔚蓝荣的喉咙。

  蔚蓝荣放下花茶,双手交叠,目中波澜不惊。

  “所赠之人就是……”蔚蓝荣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蜥蜴身后。

  少年有些狼狈地躲过恶心的舌头,一跃,轻轻落在蔚蓝荣身边,怀里抱着的正是奉小辰的遗像。

  蔚蓝荣手中幻出一支白玫瑰,玫瑰如刀射向奉小辰的眉心。蜥蜴狂吼着向蔚蓝荣冲过来,白玫瑰在离遗像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大姐,三思啊!”黑色荆棘自蔚蓝朔的后背长出把蔚蓝荣包裹起来送至安全地带。蔚蓝朔飞跃而起,抱着遗像停在半空,湛蓝美丽的眼俯视着怪物蜥蜴。

  “你的母亲只留下这一张照片,你愿意我毁了它吗?”蔚蓝荣说。

  “你想怎样?!”蜥蜴剁碎地面,尘土飞扬,白玫瑰凋零飘散。

  “很简单,把你养的那个小东西取出来,以后你还是我蔚蓝荣的女儿。”

  “你的女儿?哈哈哈哈!!”笑声嘶哑如泣,熊兽丢盔弃甲,捂着耳朵四处逃避。

  “你何尝把我们当做子女?我们不过是你调和各族矛盾的工具!”

  “既然生在城堡,就要接受这种宿命,小寒,我以为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放屁!!你只为了你自己,你只爱你自己,你自己!”黑舌向蔚蓝荣劈过来打碎了荆棘。

  少年哎呀一声,目中无比歉疚:

  “大姐,我是不小心的。”奉小辰的遗像被荆棘划了个口子,那捧花的手臂被破口截断。蜥蜴倒退几步,愤恨地盯着蔚蓝。

  蔚蓝荣一抬手,蔚蓝朔把遗像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我许久没见她了,那天她在繁花迷宫留下这美丽的身影,才十七岁,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你的母亲温柔娴淑,最终选择了我,嫁进蔚蓝城,各族人艳羡不已。好景不长,我的黑牡丹女儿,你的血脉花是死亡、不祥和诅咒。或许你本不应该出生……”鳞爪抓进坚硬的石泥里,怪物微微发颤,咬紧牙发出阵阵低吼。

  蔚蓝荣抚摸着照片上素净恬淡的笑脸,他闭上眼睛,眉头逐渐松开,再次睁眼已不见悲伤,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着奉小辰的遗像向蜥蜴走去。

  “女儿,虎毒不食子,我以往做错许多只因把蔚蓝城放在首位,忽略了你和你的母亲。我愿偿还,你是否愿意原谅我?”白玫瑰从石泥里长出托着遗像送到蜥蜴眼前,独眼中似有水雾弥漫,黑舌慢慢向奉小辰的遗像伸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黑色荆棘如光如电缠住蜥蜴的舌头用力往外一扯!蜥蜴扑倒在地。蔚蓝朔满头大汗,目光阴寒,他大吼起来:

  “三姐!!你还等什么!!”

  带着尖刺的玫瑰从蜥蜴喉咙中长出,层层相叠,生生把蜥蜴的内里撑起一个大洞。

  红发如魔,血光刀锋,妖艳女子从蜥蜴的肚子里走出来,脊背被血红的玫瑰荆棘所覆,桃花眼中再无溺人风情,更像一味阴冷魅惑的毒药。镰刀上开满大大小小的红色玫瑰,花香迷醉,蔚蓝朔目中空洞,晃悠了几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蔚蓝荣捂住口鼻阻挡着毒药般的玫瑰香气。

  花王眼,原来这才是珑梵给蔚蓝雨雨的王牌。

  玫瑰扭成一根根红色链条把蜥蜴捆了个结实,腐臭的黑血从蜥蜴的鳞甲中渗出,怪物喉咙破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蔚蓝雨雨把玫瑰镰刀往上一抛,随着镰刀发出的诡异笑声,尖刺玫瑰破鳞而出,把蜥蜴从内到外穿了个透。

  黑牡丹树破碎成埃,累积了快一个月的空中河流倾落九天。

  蔚蓝雨雨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亲弟,脚下一蹬冲破玫瑰屏障消失不见。油尽灯枯的蔚蓝荣垂下脑袋,怪物蜥蜴睁着空洞的绿色独眼看着身穿白色礼服,手捧白色花朵,站在一片白玫瑰花海的女人。

  那女人笑着,面容宁静恬淡,清雅至极。

  蔚蓝荣用最后的力气把奉小辰的遗像踹得老远,癫狂沙哑的笑声回荡在废墟上空。

  洪水淹没黑色钢铁,灰白迷雾中有砂砾滚动,从迷雾森林涌出赤红沙浪向凶猛的洪水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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