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同学
thumar2600:20:50cst2015
方启明左手提着一个直径20厘米的奇大面包，这是他三四天的早餐，右手端着杯现打的百香果汁，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老板娘看他一副家破人亡的衰样，善心大发给这个孩子多打了一个百香果。
“小伙子，要有远大的理想啊！”在方启明跑开之前老板娘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冰爽酸甜的果汁入口，方启明算是精神了些，其实他早就昏昏欲睡了，为了等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几个小时确实够无聊的。
看着杯中的米黄色果粒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四散的光芒让他的眼神迷离，人又有些恍惚失神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已经变暗的纪雨菲的头像，方启明幻想着明天要一脸朝气地去看她的钢琴演出，然后两个人在淡雅古风气息环绕的街心茶道里，选一个靠落地窗的位子喝下午茶，看落日的红霞映在纪雨菲的长发上。
想着想着方启明已经笑了起来。
他举起还剩半杯的果汁，灯光下百香果的每一颗果粒都清晰可见，泛着温馨的光，像是珠宝。
“理想吗？”方启明脑子一短路，挠头思索着刚才老板娘对他说的话。
作为一个动漫宅，他曾经的远大志向就是像路飞一样此生必定要当上海贼王，像鸣人那样守护同伴成为火影，像黑崎一护那样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一刀两断。
他的人生应该是为了拯救世人，贯彻正义之路的伟大英雄人生，化身?无所不能的勇者，与那厮恶龙决一死战。多年之后，名利双收，他就功成身退，搂着老婆领着孩子归隐山林，安度闲暇时光。
少年继续胡思乱想着，用手指间的粉笔下意识地画出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符号，他毫不在意。少年身后，两排白桦如同士兵般参天站立，庄严而肃穆，像是在朝见某位帝王命格的人物。
没有一丝风，白桦树叶在灯光下招摇，像团墨绿的鬼影。空气中一缕深灰以极速低空闪掠，穿过巷道，越出围栏，铁栅上留下光滑的切面，所过之处，白桦树枝桠坠落，碎叶飞舞，纷纷扬扬反射着光影，落于地面化为湮粉。
方启明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无法自拔。
十分钟后。
“啊嘞，后天你来学校吗？”方启明的口袋突然震动了一下。
手机待机时搜索到一个开放的网络，系统自动连接，没几秒这个备注“阿虹”的联系人便弹了出来。
“这么是你啊？”，他拍了拍满是粉笔末的手，挤出个死鱼眼，看起来是对弹出来的是这个家伙有点小失望，?方启明快速回复，“……来啊。”
“哟，不像你的风格吧，开学典礼耶，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你就没来参加过开学典礼。”
“所以啊，回首二年级之前的人生，本人可是从不在开学典礼上缺过席的啊，我这是要恢复我当年的辉煌啊。”方启明攥拳。
“你就吹吧。你忘了那个奇葩校长吗？咱们毕业的那个小学规定，一二年级一律不予参加开学典礼！”
“……”方启明撇起嘴无言以对，脸上全是黑线，发小什么的果然难对付，?“小弟知错了，就知道不能在高高在上的六大社长大人的qq对话框前太托大。”
“好了好了，咱们兄弟之间还提这儿茬干嘛？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能把你勾去的肯定……”
就在这时，网络中断，信息接收失败。
竟然断网了。
方启明疑惑地抬头，看向对面商业大厦表面的巨型led显示屏，之前那上面还在播放着化妆品广告，此刻却是一片灰屏，伴随雪花闪烁。
“什么情况？还能不能好好地让人蹭wifi了?”方启明在心里吐槽。
蹲下来继续乱涂乱画，可他的心更乱，总是有种不安。
他不知道的是，整座城市在接下来7个小时的时间里都处于网络瘫痪状态。
上百公里范围内的地下光缆产生细微崩裂，双绞线像是被什么一刀切断，光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停止工作，它们像是变回了普通的导线，黯然无光，仿佛被死神收割了灵魂。
方启明茫然四顾，除了街灯，路上早已没有一个人、一辆车，?风吹过来整个人都是凉嗖嗖的。地上是一层满满的绿色，那是白桦树叶铺成的地毯，柏油大路被盖了个厚实。
仿佛是通向地狱的森幽修罗道，周围无数透明的灵魂四下游荡，与方启明擦肩而过。
每一张脸，甚至表情，都异常清晰。扭曲的，不甘的，满足的，恣意大笑的，透着歇斯底里与疯狂！
方启明打了个寒战，手指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抖动，在黑瓷面上拖出惨白的线条，他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突然定定地看着前方，一股寒意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放大的瞳孔里，一个黑漆漆的、至少两米以上的细长影子向他笔直走来。
他惊慌失措地用双手捂着住了头。
“……你吃了吗？”
完全在预料之外，头顶上响起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半残废的萨克斯拼了命终于挤出一个音色。
应该是有人在向他打招呼。
于是方启明警惕地回退了一步，从指缝里打量他面前的人。
是个看起来和他一般大的男孩。他第一次与对方对视的瞬间，竟有种在看离群的孤狼的错觉。这个少年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而且衬衣很脏，但是都在这个人身上居然像披风。少年英挺挺地站着，如果不是手捂着咕噜叫的肚子，方启明肯定会联想起混江湖的大侠。
杂乱不羁的头发下，少年长得还挺帅。
接着方启明的注意力完全被一个人背上的深色的棒球袋吸引了。当时这玩意被扛在肩上，颜色与整个人融为一体，让方启明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逼近。战战兢兢地等到对方移动到灯下，才认出来是个人。
“你吃了吗？”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老兄。”方启明立刻恢复常态，既然对方是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估摸着这个人大概是来晚饭的。
“啊嘞，‘吃了吗’不是‘嗨’的意思吗？”那人摸索着下巴，犯起低估，旋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面带微笑的说，“老乡好！”
并且友好地向方启明伸出了手。
“哈？”方启明越来越搞不清楚他想整哪样了。
方启明翻了个白烟，于是干脆把自己的面包塞到他手里。整那么多没用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最近的乞丐怎么越发的非主流了？
对方也没客气，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之后，满意地说了一句:“多谢款待。果然是要先表明双方是老乡之类的关系，才会得到对方的关照啊，嗯。”
“喂喂，老兄。”方启明不得不打断他，“你从一开始就在嘀咕些什么？如果你是想要面包的话直说不是完了嘛。”
“额，被你发现了。”少年挠了挠头，以缓解自己的尴尬，“其实我刚回到中国，想努力做好一个中国人。”
他这么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本《中国通》在方启明面前挥舞。
“这么说，你是老外？”方启明诧异，这个人的汉语发音标准到不行。
“不不不，我是华裔，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日本北海道。但我从骨子里坚信我一辈子都是个中国人。”少年握紧了拳头。
方启明小小地吃惊了一番，先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冲这声色俱佳的表达也要点赞，“这样啊。”
然后少年也开始打量着方启明，话锋一转，“你是沐川中学的吧？”
“……”方启明再次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个嘛……我认得沐中的校服，”少年指着方启明的衬衫内领，上面绣着精致的校徽。他同时翻出自己的衣领，上面竟有同样的标志，“我叫王少枫，看来咱们是同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