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事落幕,各自散场
齐若萱静静坐在院子里,头埋得很低。赖易宁和上官静坐在台阶上看着,不敢吱声。袁少还坐在院子里的梨树上,手里紧紧捏着水思山留下的香包,闭着眼睛慢慢闻着。
月盈天出现在门口,一步一步走进来,所有人都朝他走过去,除了齐若萱。
“月盈天,你快看看吧。萱儿妹妹一直这么坐着,一动不动,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上官静一脸担心地对月盈天说。
月盈天无力地点点头,走到齐若萱前面,蹲下,伸出手托起齐若萱的下巴,看到的却是一张布满泪水的脸。没有声音的哭泣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么?“萱儿,我知道你恨我。这个世界上的报复已经太多了。我只想让你没有仇恨快快乐乐地生活。”月盈天用手一点一点抹去齐若萱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流下来。
齐若萱苦苦地笑了一下,“我想去爸爸的坟头看看,你们谁也不要跟来。”齐若萱慢慢坐起来,身体摇晃。月盈天想去扶她,她挥手示意不要。齐若萱瘦了,累了。看着齐若萱单薄的身体在夕阳里摇晃,月盈天走到墙角,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袁少还收起香包,走到月盈天身后,拍拍他的后背。“慢慢来吧。她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的。多给她点时间。”月盈天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脸,好久放下手,抬起头,“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要做的。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月盈天笑着问赖易宁和袁少还。眼泪已经风干,眼圈还是红的。
赖易宁搂住上官静,“我也不回精灵王国了。我就在这儿吃静儿为我做的饭,种种麦子,种种花。我很喜欢这儿的生活。”赖易宁看着上官静,似乎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说过一句话。上官静也不再像往常那样飞扬跋扈,温柔了许多。温柔是女孩的天性,只要遇到对的人,就会展露无疑。
“很好啊。袁老弟,你呢?你有什么打算?”赖易宁拍着袁少还的肩膀问他。
袁少还低下头,沉默许久,又抬起头,“我要去找她。她已经等了我几千年了,我不能让她再等了。”袁少还一本正经,好像成熟了很多。
“一千个一万个赞成。”说完月盈天往门外走去。所有人都看着月盈天孤独的身影,心里一阵难过。
“那你有什么打算?你会不会和萱儿妹妹分开?”上官静在后面问月盈天,眼里已经落下眼泪。月盈天停住脚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让她怎样面对我。我知道目前让她在我和爸爸之间徘徊会很难,但是我没有办法。萱儿目前想不通,那我就暂时消失。看到我只会让她难受。”头也不回,月盈天走出门,走向那片葵花地。
正是葵花籽儿颗粒饱满的时候,好多向日葵的头已经被调皮的或者嘴馋的孩子摘走了,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杆儿孤独地立在地里。月盈天走到齐一民的坟前,齐若萱抱着双腿坐在坟前,头发散乱在膝盖前面。
月盈天挨着齐若萱坐下,“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犹如一阵狂澜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但是却留下了满目疮痍。月盈天和齐若萱有点累。该为以后做打算了,被破坏的村庄总要有人修补,哪怕只是一条渔船,也要补上被打穿的洞。
“不知道。我从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我以为我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你,让你照顾我一辈子。但是天意使然,我没有预料到。”齐若萱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眼神迷离,再也不是当初坐在房顶看着月盈天从天上掉下的那个齐若萱了。时光变了,变老了,少年也变了。
“赖老哥和上官姑娘会留下来,他们会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快快乐乐。”月盈天揉着自己的心,那是此时此刻最痛的地方。不该说的话此刻总要说出来的。
“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不用你担心。”齐若萱不等月盈天说更多,直接而冷漠地回答月盈天。月盈天笑笑,笑了太多,这一次最无奈。似乎齐若萱的回答是世界上最深刻的冷嘲热讽。月盈天站起身,朝着月光走去。原来天已经黑了。
“你要去哪里?”齐若萱站起身问月盈天,眼泪夺眶而出,没有任何准备。
月盈天没有回头,“去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所有的人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一个崭新的月盈天会重新诞生。”
时光不曾老去,老去的只是当初的心。三五年已经过去,当初的少年已经到了学会承受的年纪,只是他们还没有做好煎熬的准备。月盈天越走越远,齐若萱还留在原地,眼泪变得冰冷。眼睛紧闭,齐若萱咬紧牙关,跪在地上,拳头紧握,“啊——”悲伤只有上天能够听到,愤怒只有自己能够承受,而疑问,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解答。
太阳慢慢升起,显得慵懒无力。袁少还已经坐在房顶,手里还是那个香包,放在鼻前,静静闻着。赖易宁从房间走出来,伸伸懒腰,看到房顶的袁少还,跳上房顶,“都已经没有味道了,还闻啊。”
袁少还睁开眼睛,看着香包,“味道在记忆里。”说着,收起香包。赖易宁又摸摸后脑勺,“那你还闻。”
袁少还拍拍赖易宁的肩膀,“是在找回忆!”这句话说得潇洒有力。说完袁少还跳下房顶,“赖老哥,你起得比以前早了。我走了,替我和大嫂还有月大哥他们道别。”说完,袁少还扬长而去。
赖易宁皱皱眉头,表示无奈。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老弟,不找到就不要放弃!找到了就回来,我们再聚——”赖易宁似乎用了所有的力量喊出这句话。
“一定!好好照顾大嫂!”远方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赖易宁你要死啊!把人家都吵醒了!”上官静慢吞吞地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还揉着眼睛。赖易宁看着上官静,原来没有睡醒的女孩儿这么可爱啊。
就在这时,齐若萱走进来,一脸疲惫。一夜未归,却没有月盈天的身影,上官静和赖易宁都是一惊。齐若萱彻底醒了,跑到齐若萱面前,仔细打量她“萱儿妹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月盈天呢?”赖易宁也从房顶跳下来,“对啊。月老弟呢?”
齐若萱木然转过头看着上官静,又看看赖易宁,“他走了。”说完齐若萱就晕过去。
黄昏时分,最后一抹阳光照进窗户,但就在齐若萱流下眼泪的一瞬间也咣当一声掉在地平线下。齐若萱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上官静端着饭菜走进来,“萱儿妹妹,你已经睡了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上官静扶起齐若萱,把白粥喂到齐若萱嘴边。齐若萱张开嘴吃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心里一阵难受,哭了出来。“静姐姐……”
上官静紧紧抱住齐若萱,自己也同样难过“没事了萱儿妹妹,一切都会过去的。”赖易宁坐在厨房自己吃着饭,心里也一阵难受,“月老弟,你到底到哪里去了?”赖易宁放下手里的馒头筷子,走出厨房,睡在地上,感到一阵孤独袭来。冷笑一声,赖易宁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或许梦里还有自己的同伴出现。
半夜,赖易宁被叫醒,赖易宁睁开眼睛,由下而上看着上官静的脸,“齐姑娘睡着没有?”上官静一动不动,任由赖易宁这么看着。“嗯。睡着了。看来这次对她打击太大了。”
赖易宁坐起来,把齐若萱紧紧搂在怀里,“唉!怎么会这样啊。静儿,这几天就辛苦你了。我们要替月老弟好好照顾齐姑娘。”上官静紧紧依偎在赖易宁的怀里,感到满足,温暖,“是啊。我们要好好照顾萱儿妹妹。”说完调皮地抬起头,“怎么会辛苦呢?我还要伺候你一辈子呢!”赖易宁眼角湿润,却没有让上官静看到,“好了,快去睡觉吧。夜深了。”说完用食指在上官静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上官静开心地笑笑,“嗯。知道了。赖哥哥你也早点去睡吧。”说完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赖易宁摸摸后脑勺,“静儿!我……”
上官静转过身,“还有事吗,赖哥哥?”赖易宁看着上官静,“静儿,你头发长长了。很好看。”上官静脸上飘过一抹红晕。上官静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心跳又快了。赖易宁看看挂在天上的圆月,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黎明时分,外面天还是黑的。上官静还在深深睡着,这几天她实在是太累了。上官静把手伸过去,但是身边空空的。上官静猛然起身,打开灯,屋子里没有齐若萱的影子。上官静一骨碌爬起来,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搜寻,只有一个蝴蝶结的发卡留在桌子上。
“赖哥哥!赖哥哥!你快出来啊。萱儿妹妹不见了!”上官静哭着在院子里喊赖易宁,赖易宁边穿衣服边从自己的屋子跑出来,“怎么了?静儿!慢慢说,不要着急。”赖易宁捏着上官静的手,传递给她力量。
“萱儿妹妹走了,就留下一个发卡。她有没有带钱?她会不会遇到坏人?赖哥哥,我们去把萱儿妹妹找回来好不好?”上官静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赖易宁的手上。
“好。我们去把齐姑娘找回来。”赖易宁抱紧齐若萱,几个字就这样温柔地送到上官静的耳朵里。
“萱儿妹妹——你在哪儿——萱儿妹妹——静姐姐想你了——你快回——来——”上官静跑在黎明里,斯声力竭地喊着。“齐姑娘——你在哪儿——赶快回来——你这样月老弟会担心的——”赖易宁也跟在上官静身后喊,可是他们的声音只有大地和还没有下去的星星能够听到,却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终于喊累了,也绝望了。上官静一屁股坐在地上,“难道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月盈天当初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人间找萱儿妹妹,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难道这么点磨难就分开了吗?”上官静抬起头,看着赖易宁的脸,“赖哥哥,这个世界上还有永恒的相伴吗?”
赖易宁跪在地上,跪在上官静面前,把上官静流泪的脸抱在怀里,“有。真的有。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这个世界毁灭。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毁灭,那我们就去另外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不能没有你。”
太阳照在他们身上,影子慢慢拉长,时光定格在这片金色的辉煌里。
远方的荒芜尽头,一个少年托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移动,胡茬密密麻麻,像一片几千年的原始森林,灌木丛生。少年就这样拖着一具残躯慢慢移动,移动到一片沼泽地,掉下去了。
在和荒芜相反的方向,另外一个少年步履坚定有力,面带微笑,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来到另外一个地方,房屋奇特,稀少,村落安静。太阳在房顶停下来偷了个懒。
一个少女来到繁华的大都市,这儿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陌生,她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对都市感到好奇却又充满恐惧。向前的吊坠似乎已经永远沉睡过去,呆呆地躺在主人的胸前,一动不动。
赖易宁和上官静已经过起了寻常的农村生活,他们常常在屋子前面种上各种各样的花,蝴蝶经常飞来飞去。他们种麦子,收麦子,每年都会在齐一民的葵花地里种上葵花,又看着孩子们摘去葵花瓣儿。他们偶尔也会想起齐若萱和月盈天,还有远走他乡寻找幸福的袁少还。
袁少还看着安静的村庄,闭着眼睛慢慢靠近它,那种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近……
月盈天早已昏睡过去,在沼泽下面一直往下掉,最后落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面。
赖易宁和上官静还是睡着各自的房间,他们晚上做梦经常梦见一群伴侣聚在一起,坐在房顶上,看着夕阳,说着各自的经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也没有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袁少还旁边。时光似乎一动不动,听着这群少年讲着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