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幽冥镜境之蜕皮蛇
一片黑暗。月盈天在一片黑暗中慢慢下坠。虽然周围一片黑暗，但月盈天的脑子是清醒的。齐若萱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微笑，对他撅嘴。风慢慢吹起，长发在风中飞舞，齐若萱身后是一大片太阳……后来，齐若萱消失了。赖易宁出现在他的眼前，赖易宁还是像以前一样潇洒自在，一个人睡在地上。月盈天笑他，就在这时上官静跑过来，赖易宁赶紧爬起来，跑到厨房去摘菜。月盈天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可是后来，赖易宁和上官静也消失了。袁少还又出现在他的眼前，袁少还旁边坐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和袁少还一样安静。姑娘靠着袁少还的肩膀，他们一起在一座很高的山上看日落。后来，日落没有了，袁少还也消失了。一切又变成了黑色。黑得让人窒息，让人绝望。月盈天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黑色。一切都是梦，只有黑色是真实的。也就是，一切都已经不在了。月盈天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流下来。
月盈天不知道自己已经坠落了多久，好像从一生下来他就在坠落。终于，他落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睡了过去。
蜕皮蛇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睡在自己身上的月盈天，无奈地摇摇头，“唉！少年中就不知情深似海啊。”蜕皮蛇又闭上眼睛，睡着了。月盈天在蜕皮蛇的身上睡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一天，他苏醒了。
月盈天揉揉眼睛，站起来。蓬头垢面地月盈天真的看不出任何精灵的影子。稍稍适应之后，月盈天摸了摸自己身下的蜕皮蛇，惊慌地站起来。
“你睡醒了？”蜕皮蛇没有睁开眼睛，问月盈天。
“请问，你是谁？这儿是哪儿，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月盈天向四周看去，但是除了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问题真多。来都来了，还不安分。”蜕皮蛇不满地对月盈天说。蜕皮蛇睁开眼睛，月盈天的周围顿时一片光亮。月盈天看清楚了蜕皮蛇的模样。只见它通身黝黑，身上的纹理清晰可见。眼睛光亮透明，眼睑深处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我昨晚是在你身上睡了一晚上吗？实在对不起。”月盈天对着蜕皮蛇微微一鞠躬，表示抱歉。
蜕皮蛇哈哈大笑，露出两颗又尖又长的牙齿，盘旋而起，像条巨龙飞翔在月盈天的头顶。月盈天看着蜕皮蛇，高兴地笑了。似乎这是这段时间里月盈天第一次笑。
“看到我的长相你难道不害怕吗？”蜕皮蛇累了，又一次盘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蜕皮蛇笑着问月盈天，没有人知道这也是蜕皮蛇几百年来的第一次笑。
月盈天盘腿坐在地上，“长相只是你和我之间的区别，并不代表任何深层意义。你幽默善良，我为什么要怕你？”月盈天看着蜕皮蛇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好看。”
蜕皮蛇如火般的眼睛里留下两颗大大的眼泪，浑身颤抖，最后放声大哭出来。月盈天看着蜕皮蛇瞬间的变化，吓了一跳。
“是不是我提起你的伤心往事了？对不起啊。”月盈天看着蜕皮蛇，慢慢靠近他，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身体。
蜕皮蛇转过自己硕大的脑袋，看着月盈天的手，收起自己的眼泪，“没事，几百年了，这几百年来我都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也没有遇到过你这么好的人了。老弟，你我有缘，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好不好啊？”蜕皮蛇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月盈天。
“好啊！能遇上老哥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那我们就好好聊聊。”月盈天坐在蜕皮蛇前面，蜕皮蛇把自己的大脑袋伸到月盈天身边。
“我叫蜕皮蛇。是蛇中的异类。我每一百年就会蜕变一次，蜕变表现为，我要脱落自己的蛇皮，然后再等十年时间长出新的皮，这样我的修为就会更高一层。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独自来到这幽冥镜境，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蜕皮蛇想到自己的好伴侣青皮蛇就一阵难过，把中间的故事省去。“对了，老弟，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蜕皮蛇又问月盈天。
月盈天无奈地摇摇头，“我伤了一个姑娘的心，我想让她过得快乐，所以就离开她。只有她看不见我，她才会快乐。因为只有她看不见我的时候，她才不会想起往事，也就不会有恨。”
蜕皮蛇看着一脸忧伤的月盈天，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讲讲你的故事？”
月盈天看着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暗，慢慢想起在那段时光里的那些伙伴，一点一点讲起过去那三年多的美好回忆。讲到他在精灵王国诞生，讲到他去人间找齐若萱，再讲到自己遇到赖易宁，后来赖易宁和上官静在一起，再后来遇到袁少还，他们一起大战人类的机器人，阻止人类可怕的阴谋。当讲到自己和齐若萱不得不分开的时候，眼神流露出一阵无法掩饰的悲伤和难以更改的残忍。
蜕皮蛇慢慢把目光移到远处的四个陪伴了他几百年的大字上：幽冥镜境。
“我给你讲讲着幽冥镜境吧。”蜕皮蛇收回目光，对月盈天说。
“好啊。反正来也来了，就先了解一下吧。”月盈天抖一抖肩膀，托起下巴认真听起来。
“幽冥镜境很简单地存在于这个世上，不管你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前面，是一度水波一样的墙，但是看不见对面是什么。如果你轻轻触碰它你就会发现它很薄很薄，但就是戳不破，等它伸张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自动弹回来，连同你自己一起弹回来。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找到破解它的办法。但是它应该是唯一的出路。”蜕皮蛇又一次看着“幽冥镜境”四个字对月盈天说，眼睛里充满几百年来从未变过的惆怅。
月盈天沿着蜕皮蛇看向的方向看去，“幽冥镜境”四个字静静挂在蜕皮蛇的目光前方，犹如挂在一方水帘上。“为什么它捅不破呢？”月盈天慢慢走到那堵和水一样的墙前面，轻轻伸出手，那堵墙也随着月盈天的手渐渐用力，出现一个窝。月盈天越来越用力，那个窝越来越深，最后自己弹回来，连同月盈天一起弹回来。
月盈天倒在地上，紧紧握住自己的胸口。就在他捅那堵墙的时候，自己越来越胸闷，就在不能呼吸的时候，自己被弹回来。“怎么会这样？”月盈天捂着胸口自言自语。
“哈哈。老弟，这下你信了吧？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从你掉下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回不去了。”蜕皮蛇同情地看着月盈天。
“先不管了。老兄你有事怎么来到这儿的？”月盈天干脆躺在地上问蜕皮蛇。
蜕皮蛇眼神里的光渐渐变暗，想起两百年前的那次生物灾难，“那是可怕的一天。
一群野猫在一夜之间变得比野猪还大，原因是人类的核实验失败了，核泄漏已经不能控制，科学家们已经躲进事先准备好的地下室，和整个外界隔绝。但是外面的市民遭了殃。猫似乎是疯了，见到人类就攻击。主人看见自己的宠物猫变大了，伸出手去抚摸它，但是猫一下就咬住主人的手，主人惨叫一声，死了。有人看见自家的猫变大了，转身就跑，但是猫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吗，咬下他的脑袋。后来老鼠变得比猫还要大，疯狂地和猫咬起来，猫根本咬不过老鼠，活活被老鼠咬死。老鼠又看见疯狂逃跑的人类，追上去。有的人被咬下了胳膊，有的人被咬断了腿，甚至有的人被老鼠活活吃掉，只剩下一具骨架。老鼠和猫一起发疯地吃起人来。讲着讲着，蜕皮蛇停下来，眼睛呆呆地看着“幽冥镜境”四个字。
“确实是太残忍了”。月盈天摇摇头，眼神里充满怜悯。“可是，这和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有什么关系”月盈天又问蜕皮蛇。故事的血腥已经让他打起精神，坐直身体。
“我和青皮蛇是唯一没有被核污染迫害的生灵。因为我们一直在地下，而且是很深的地下，任何生灵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其实许多鸟儿，甚至是昆虫都已经变得比原来大好多，他们开始自相残杀，自然界已经出现了一场难以收局的巨变。人类对于他犯下的滔天罪行已经不闻不问，但是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我和青皮蛇不能不管。所以我们商量，一定要阻止这样的自相残杀，还回自然界的秩序。”
蜕皮蛇又一次停下来，闭上眼睛，想起青皮蛇下士的那一瞬间，绝望侵袭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后来呢？”月盈天看着蜕皮蛇忧伤的眼睛，自己的心也在一点一点颤抖。以前不懂的，现在学会了。
“其实那些变大的动物被改变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人类以为是它们的神经系统出问题了，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自然界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为了让他们恢复正常，我和青皮蛇必须齐心合力，因为在我们一起用我们的修为为失去灵魂的动物祈祷的时候，他们会还回本真。但是这次丢失本真的动物是在太多了，我们知道，这次一定凶多吉少。我和青皮蛇从地下爬出来，翱翔在天空，把我们的修为洒落在大地，所有发疯的动物都停下来，闭上眼睛，最后跪倒在地上，我们似乎是用完了我们所有的修为，好在所有的动物马上就要从疯狂中苏醒过来了。就在最关键的时刻，人类向青皮蛇发出一枚叫做炸弹的东西，青皮蛇瞬间掉在地上，我要去救她，但是青皮蛇说我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必须让所有的动物全部苏醒。青皮蛇曾经说过，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认识我了，她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让我永远也找不到她。又是一枚炸弹，随后来了很多枚炸弹，就在所有动物苏醒的时刻，青皮蛇被炸得粉身碎骨。”
蜕皮蛇泣不成声，眼睛里火焰一样的光芒照射出几百年的忧伤，是一种无法解释也无法计算的长度。时光和幽冥镜境的黑暗一起沉默许久，月盈天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大地的心跳。
“青儿，我来救你！”
“不行！黑哥，你有你的使命要完成，那么多生灵还在指望你去救赎，你不能为了我牺牲他们。如果你一定要舍弃他们，我一定不会再理你，我会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两三百年前的对话还在蜕皮蛇的记忆里回想。这对话让蜕皮蛇幸福了两三百年，也折磨了蜕皮蛇两三百年。
“所有的生灵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自然界也回到了原来的模样，死去的已经死去，活着的依旧继续活着。但是那一刻，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塌陷，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青儿留下的任何足迹。我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幽冥镜境了。”蜕皮蛇终于从挣扎中恢复过来。
“你说的青儿是你的……”月盈天已经没有任何提问的语气了。同是为情所困的苦命人，谁又能不理解谁？
“是陪伴了我几百年的恋人。朝夕相处，风雨共存。有她的日子，总是那么快乐。当她在我的世界里瞬间消失的那一刻，我感觉好不适应，好像我被丢弃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孤岛，无依无靠，没有目标。”蜕皮蛇有气无力地说，好像下一秒他真的要死去。
“对啊。很明显，她是你的恋人，可为什么要问呢？难道我也没有做好准备？”月盈天无奈地摇摇头，时光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也没有了原来的色彩。
“不说了。都过去了。虽然她已经离开我两百多年了，可我在她的陪伴下很开心。这两百多年都是她的记忆一直陪伴我，所以我很开心。那些美好的回忆依然让我心跳。”蜕皮蛇重新振作精神，对月盈天说。
“对啊。不管怎样，我们还有记忆。”月盈天也重新振作精神。
“我活了这么久，也该满足了。或许青儿在那个世界已经等我好久了。我要去陪她了。走之前我必须把我毕生的心血传授给你。”不等月盈天反应过来，蜕皮蛇已经缠在月盈天身上，月盈天瞬间感觉身体被撕裂一样，痛不欲生。
幽冥镜境开始剧烈地震动，过了好久，蜕皮蛇无力地倒在地上，月盈天感觉浑身上下都在蠕动，慢慢地，他也变成一条蛇，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照亮了整个幽冥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