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到北冥
中原临渊渚
更深，远流河。月色，夜渡船。
在无人知、谁都晓的涛涛浪声中，船家载着刘燕和楚天碧向北冥驶去。
刘燕知道船家这种人专门和很着急的、有特殊需要的人做买卖，以图多挣几个钱贝。但她觉得这种人是比较谨慎、低调的。
绝不应该像船家这样子。
一开始船家倒也是小心翼翼的划着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但船距离河岸渐远之后，船家突然打破沉默，兴致盎然的开始和刘燕来人攀谈起来，问他们从哪里来的呀、干什么去呀、为什么被官兵通缉这些敏感的问题。
只是刘燕不想回答，所以只是模棱两可的、有头没尾的回应着，最后被问的有些腻烦了干脆闭着眼装作睡觉。
但船家很不识趣，看到没有人愿意跟他闲聊，船家便自顾自的唱起歌来了：
月儿弯弯，照我心肝。虫鸣已歇，尔何不眠？
月儿弯弯，风入我窗。藕臂露凉，想君心上。
月儿圆圆，鹧鸪声响。我在河边，未闻尔香。
月儿圆圆，妾心已往。爹爹发觉，垂泪思量。
...
船家哼的是一首郎女情歌，刘燕和楚天碧听到歌词内容都感到脸上有些热烫烫的，但因为刚才的冷漠，刘燕又不好意思让船家停下来。没办法，俩人只好硬着眉头、浑身不自在的听着。
小船很小，浪扑上来，船身一阵摇晃。并排坐在船底的刘燕和楚天碧免不得会靠在一起。
俩人自从出生后便在一起，长大后更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说。但俩人之间的情意却一直懵懵懂懂的。
不经意的时候，也许有过情愫。但天天见面，嬉笑玩闹，那种爱意也被友情攻占了大半，无法辨别。
但，今晚。月色清幽，浪花声声。俩人远离家人，前路未知，只有彼此可以依靠。在加上船家的撩人情歌，那种隐隐约约的盖在心上的面纱，缓缓的被揭开了。
靠在楚天碧的肩头，舒服、温暖。刘燕便闭上了眼睛。
楚天碧坐得笔直，一动也不动。
河风吹来，刘燕的头发刮到了楚天碧的脸上，柔软的发丝撩拔着他红彤彤的脸颊，有些刺痒、有些奇异、有些暧昧。
这一刻，可以永恒。
像是为了迎合此情此景，船家的歌声也淡了下去。
如果就这样摇晃一辈子多好，只有两个人，静静地，不去想什么，不去做什么。
只要两个人...
船突然停了下来。
“到岸了么？”。刘燕用睡意朦胧的眼像船外看了看，河水昏暗，深不见底，船只是到了河中央。
“船家怎么不划了？”楚天碧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你们到岸了。”船家说道。
“什么？明明还在河上。”刘燕不解的问道。
“没错。但你们只给了二十钱贝。那些钱只够载你们出中原的，要想到达北冥，还需要二十钱贝。”
所以船才停在了河中央。
“你怎么不说清楚！”楚天碧愤懑的说“我们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
“是吗?没钱了？”船家装出了惊讶的表情：“那没办法，只好把你们载回去了。赔本的买卖我不做。”
说完，船家作势要将船掉头，划回岸边。
刘燕看到这一幕有些着急：“船家，我们现在是没钱，但到了对岸，我到了我叔叔家，他会给你成倍的钱贝来回报你的。”
“算了。谁知道到了对岸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你们会跑掉，也许你会告诉你叔叔我讹诈你们，将我打一顿。我还是活在当下比较好。”
“船家，你将我们带到了河中央才告诉我们钱贝不够支付到对岸，那一定不是想只把我们载到一半在载回去。一定有什么交易是可以做的。说罢，你想要什么？”
刘燕清楚像船家这种人一心只为钱的，而他俩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有闭月剑了。
楚天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抚摸了一下闭月剑伤痕斑驳的梨花木做的剑鞘，眉头都没皱一下，道：“拿去。”
“呵呵，不错，你们很明白事理，这样的生意才好做。”船家似乎很满意。
“不过。”话锋一转：“我要的不是闭月剑。”
“那是什么？”刘燕这就真的不明白了。
“是蓝玉。”
船家的声音不大，音调也很平稳。但刘燕明显的感觉到了船身的晃动因为这一句话而更加剧烈。
楚天碧瞬间站在了刘燕的前面，手握闭月剑的剑柄，蓄势待发。
“你，你是暗月魔怪？”刘燕战战兢兢的问道。
“怎么可能？你觉得我像吗？”船家一脸的无辜。
“那你怎么知道蓝玉的事。”
“我是商人，只要能赚钱的事我都会有所耳闻。”
知道他不是暗月魔怪，刘燕的跳动的心安稳了不少。
“我不能给你蓝玉。”
“没错。而且你还要把我们带到对岸。”楚天碧拔出了闭月剑。既然船家挑明了意图，楚天碧觉得不能以礼相待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武力胁迫船家将他们送到北冥。
船家的脸色依旧波澜不惊。
“我知道你有把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别人也借了我一把武器。”
船家抓起了划船的船桨：“确切的说，是两把。”
在月光下，两把船桨开始发生变化。
船桨失去了木材的色泽，渐渐的透明，形状也变大、蓬松、伸展，最后变成了巨大的柳叶状的东西。
翅膀！六魑蝠怪的翅膀！
“从你们的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你们也认识这个东西。”船家得意的笑道。
“天碧，怎么办？”牵扯到暗月魔怪，刘燕有些慌乱。
“别担心，他不是魔怪。只有有些魔怪的魔力。我应该可以对付。”自从得到了闭月剑的认可后，楚天碧的心里一直想试一试它究竟有怎样的灵力。
这次就是个机会。
但船家一点机会也不给。船家双手用力，翅膀拍打河面掀起了一股巨浪，受到巨浪的冲击船身倾斜了起来。在船头的刘燕没有抓稳船舷，一个没站住跌进了河里。
听到刘燕的呼救楚天碧才知道刘燕落水了，但就在这时，那双翅膀像倒下的山峰一样向楚天碧劈来。
六魑蝠怪的翅膀看似透明似雾、柔软如棉，但翅膀锋利的可以切开一颗百年大树，就像是划破水面一样简单。
情急之下，楚天碧决定先对抗船家的攻势——如果自己跳入水中去救刘燕，很可能不仅没把刘燕救上来，反而俩人都会置身于船家的危险之下。
楚天碧双手握剑，正面挡住了压下来的翅膀。
日正月邪，神魔对峙，日晖月芒，阴阳鼎力。
闭月剑在和翅膀碰到了的一刹那发出了闪耀的红光，而那双翅膀也在红光的刺激下形成了一道黑影来保护自己。
光影交错。
翅膀被弹了回去，楚天碧也跌坐在了船底。
挡住了！楚天碧满脸的兴奋之色，他拿起闭月剑爱怜似的观摸。突然，在和翅膀交锋过的剑刃处，楚天碧发现了一道裂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和暗月魔怪的武器对抗，闭月剑的自身损伤这么严重吗！
而船家那里，也是一脸的困惑：六魑蝠怪大人说过，这双翅膀坚不可摧，怎么可能被挡回来？
一直信誓旦旦、成竹在胸的船家，开始惊慌起来。
六魑蝠怪大人说只要用翅膀扇过去，无论对面是谁都会被劈成两半的，可如今一点效果都没有。
而且我只会这一招！
楚天碧和船家彼此都想着各自的心思。
楚天碧：难道多用几次，闭月剑会断开不成？
船家：完了！对面那小子的武器比我这个厉害，我还是逃跑的要紧。
楚天碧：不能再和那个翅膀交锋了，至少在遇到六魑蝠怪之前一定要保护好闭月剑。
船家：可是怎么跑？只有这条船可用，想要游到对岸那是妄想。
俩人不自觉得想到了休战。
一阵沉默。
刘燕的呼救声渐渐的小了，看来她被河水冲的有些远了。
楚天碧坐不住了。但是船家先说的话：“小哥，我只是想多赚几个钱。不想把命赔上。”
楚天碧不明白为何船家会先服软，但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你想怎样？”
“很简单。把你们送到对岸，然后我在划回家。这个买卖我不做了。”
楚天碧不知道他是不是像耍花招，但既然他妥协了，楚天碧决定顺着他的话说：“我同意。”
船家将翅膀变回了船桨，楚天碧也将闭月剑放回了剑鞘。
“先帮我把刘燕救上来。”
船家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便憨笑似的说道：“那是当然的。”
船家划桨，一会船便接近了刘燕。
刘燕会一点水，但从没有在这么湍急的河里游过。刚开始掉进河里她还能游在船身的附近，试图找机会爬上去。
但船晃荡的厉害，一时半会上不去。再后来体力下降，刘燕就顺着水流飘走了。
河水冰凉，喝里好几口水，挣扎了不知多久，刘燕的意识开始模糊。
“刘燕，抓住我的手！”
是楚天碧的声音。
刘燕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果然是楚天碧。他趴在船舷上伸出手焦急的呼喊着自己。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突然这幅救人的画面多一个人，一个阴险狡诈的脸上斜着恶毒诡异微笑的人，那人手里握着一副船桨。
船桨冲着楚天碧拍了下来。
“天碧!后面!”刘燕一声大喊。
楚天碧早就在月光反射的水面看到了这一切。在船桨拍下来的同时，楚天碧翻身滚开，然后大力一脚踢向了船家的腹部。
船家咕隆的一声落入了水里。
楚天碧先将刘燕拉了上来，再去找落水的船家，但除了滚滚向东流的河水，连船家掉落时砸起的波纹都已不见了。
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而且刘燕又很虚弱，再加上那双翅膀——六魑蝠怪也应该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楚天碧将身上的衣服给刘燕披上，用手当做桨，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向这河岸划去。
落入水中的船家，在翅膀的帮助下，来到了六魑蝠怪的面前。
“大王，您给的翅膀不管用，和那小子的剑一碰就被弹了回来。”不顾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船家，见到六魑蝠怪便开始抱怨。
“是吗！”六魑蝠怪收回翅膀，果然看到了碰撞的痕迹。
这么说那小子已经发掘出闭月剑的灵力了。
虽然在影匿城抓住了白杨树语者，但她什么都不肯说。而白杨树语者竟然离开蓝玉，那说明蓝玉的身边一定是有其他的人保护它了。现在看来就是那小子...
有了闭月剑的帮助，在想抢到蓝玉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大人，虽然我没有完成交易，但我也受了很多苦，赏钱我就不敢要了，但您还是要多多少少的给些。看我这一身新做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有这鞋...”船家继续在一旁自顾自的叨咕着。
六魑蝠怪飞身来到船家的面前。
“干什么？”船家问。
“奖赏。”
六魑蝠怪一口咬下去，船家瞬间成了一具枯骨。
六魑蝠怪惧怕闭月剑，但它不得不亲自动手——决不能让蓝玉到达寒坠堡！
从天而降的一团黑影将六魑蝠怪包裹住，亲昵似的在它的身边飞舞、徘徊，就像是见到父亲一样。
没错，我可以拖住闭月剑，你们则去拿回蓝玉。
六魑蝠怪露出了一抹恐怖而丑陋的微笑，而后六翅煽动，和那团黑影一起消失在了夜空中。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楚天碧终于将船靠了岸。
上岸后，楚天碧生了一堆火，将湿透的刘燕搀到火边去暖暖身子。
妖娆的火舌舔舐着寒冷的水幕，炽热的柔情撕裂了霜印的假象，她的决绝开始退缩、融化、消散。
刘燕身上的衣服渐渐的被烤干了，寒意退去后，她觉得好了很多。
楚天碧手里握着闭月剑，站在她傍边保护着她。经过了半夜的动乱，楚天碧也是又累又冷，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放松警惕，连船家都会为了钱贝而与魔怪为伍，谁知道前面还会有什么在拦路——所有人都是不能信任的了。
刘燕站了起来。
“天碧，我们走吧。”
“好。”
俩人都清楚此地不宜久留，船家那么容易就可以找到他们，暗月魔怪也能。
前面，还会有一场大战。
楚天碧灭掉火堆，用石头掩盖掉灰烬的痕迹。刘燕则整理一下邹巴巴的衣服，突然她发现少了一样东西——弹弓，小熊的弹弓，刘燕着急起来，但搜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
一定是掉进河里了。
“怎么了，燕儿？”
“没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赶路。”掉就掉了，记在心上就行。
北冥的岸边是一片密林，黑幽幽的，乌鸣蛇行，非常瘆人。
刘燕和楚天碧在林间的小路中疾步穿梭，除了俩人脚步的沙沙声，一切都很寂静，静的让人害怕。不知是谁踩折一根树枝，啪的树枝断裂声都会让俩人吓一跳，以为是暗月魔怪来了。
在前面的下路正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俩人停下脚步。
楚天碧拔出了闭月剑。
那人笔直的向他们走了过来：“你们果然是要去寒坠堡。”
似曾相识的声音？这里会遇到熟人吗？
待那人走近，借着微茫的月色，刘燕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临渊渚的武技长。
“武技长，你怎么在这里？”刘燕问。
“在河边的船家那里打听了一下，他们说你两个打算过河去北冥。我想那一定是去寒坠堡找你皇叔去的。所以我就提前来了这里守候着，结果真的等到了你们。”
“武技长，我知道你想把我俩带回去。但事情真的很紧急，能不能先让我们寒坠堡，然后在跟你回去。”
“不行。寒坠堡已经出了我的职权范围。”
武技长对视着楚天碧：“别想再用威胁刘燕公主的那一招了。我不知道为人皇会这么想要你俩回影匿城，但我看的出来你俩不是劫持的关系。所以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的好，免得动起手来伤到你们，情面上过不去。”
楚天碧知道自己打不过武技长，而刘燕一时也想不出可以闯过去的好法子。
寒坠堡就在不远的前面却被硬生生的被挡住了。
俩人一脸的焦急之色。
只是俩人的焦急因为武技长身后突然出现的一片阴影而瞬间定格。
武技长发觉俩人的表情很奇怪，道：“怎么，终于屈服了么？还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别想了，这次我是一定会把你们带回去的。”
刘燕用颤栗的声音大喊：“小心后面！”
武技长也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他转过身，看过一个长着六翅翅膀、有着两副巨大獠牙的狰狞恐怖的怪物站在那里。
六魑蝠怪！
“这，这是什么东西？”武技长虽然有些惊恐，但是仗着自己的一身武艺跟胆识，他也没有恐惧到失魂落魄的地步。
“交出蓝玉。”六魑蝠怪直视着刘燕，对于挡路的武技长不屑一顾。
“天碧。”刘燕躲在了楚天碧的后面。
“燕儿，听好了。”楚天碧将闭月剑握在身前：“我和六魑蝠怪打起来。你就往前跑，前面应该就是寒坠堡。”
扑通。刘燕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
她有预感：这次分别，将会永不再见。
“不行！”刘燕果断的说道：“六魑蝠怪想要的是我。我不能就这么逃走，让你一个人对抗它！”
“我有闭月剑，没事的。”楚天碧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六魑蝠怪——剑身上的那道裂纹一直让楚天碧忧心忡忡。
“既然有闭月剑，我就更不怕了。我就在这里陪你。”
突然而来的儿女情长让楚天碧心里暖暖的。
但，必须抉择。
“燕儿，虽然我有闭月剑，但我只能顾及到自己。你会妨碍我的。”
“但是...”刘燕知道楚天碧讲的有理，但她的心一直在告诉她：别离开。
楚天碧转过头，冲着刘燕轻松的笑了起来：“我会跟上你的。”
像是夜雨过后东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让人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对面，六魑蝠怪缓缓走过来。
竟然对我视如无物！在远流河一带从无对手、众人敬仰的武技长从没有受到过如此的蔑视。
管你是什么怪物！我要让你在我的刀刃下俯首听命！
武技长抽出了腰间的刀，刀光霍霍，寒冷逼人。
“我在问你话！”武技长一声暴喝。
只是六魑蝠怪自顾自的向着刘燕来人走去，完全不搭理武技长的挑衅。
哼。武技长也不多言，扬刀向六魑蝠怪砍去。
六翅煽动，鲜血飘离。
武技长依然摆着右手持刀向下劈砍的姿势，只是脑袋在已经被翅膀尖利的边缘削去而不知所踪。
“这”刘燕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楚天碧则把牙要的紧紧的。
我的武功没有武技长的强，只是有把闭月剑，而且还会因为和翅膀的碰撞而产生裂纹。
我必须在闭月剑断开之前击中六魑蝠怪的要害！
“燕儿。”楚天碧郑重其事的看着刘燕，眼神中是绝对的镇静和不容妥协：“走。我会跟上你的。”
刘燕知道楚天碧下定了决心：“好，打败六魑蝠怪，你就去寒坠堡找我。”
楚天碧转过身，没有说什么。
刘燕咬紧眼中的泪，低着头向旁边的树林中跑去。
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
六魑蝠怪见到刘燕要逃跑，伸出粗戾的爪子想拦住她。
“六魑蝠怪！”楚天碧大喊一声：“你的对手是我！”
六魑蝠怪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楚天碧，随后冷冷的说道：“既然你想先死，就成全你。”
太好了！蓝玉和闭月剑分开了。去！
在刘燕逃跑的方向，一团黑影追了上去。
楚天碧二话不说，首先发动了攻势。
左劈，右砍，直刺，斜削，楚天碧使出了所有的看家本领，闭月剑的红光挑逗着六魑蝠怪的黑暗，就像一条红龙试图穿透昏暗的云幕去追逐太阳。
但所有的进攻都成了徒劳。六魑蝠怪的翅膀就像是一副坚不可摧的盾牌将闭月剑的红光挡在了身外。闭月剑剑身的裂纹越来越多，而六魑蝠怪丝毫没有受伤。
六魑蝠怪早就可以杀死楚天碧。拙略的武艺、缓慢的动作、柔弱的力量，人类在六魑蝠怪面前就如同纸一样，它只需动一动手指就能捏碎他们。
但它太顾忌闭月剑了。每次交锋六魑蝠怪都能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翅膀上传来。如果闭月剑砍到自己的身上，很可能会魂飞魄散！
但六魑蝠怪并不着急。我只需要拖住这小子，蓝玉自会有人给我带来。
刘燕很不熟悉这片小树林，她只是觉得前面是北方，她就不假思索的跑了去。
蜘蛛网缠到了头发上，她不在意；灌木丛刮破了衣服，她也不在意。荆棘划伤了胳膊渗出了血，她依旧不敢不顾的跑。
刘燕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跑到寒坠堡，找来救兵去帮助楚天碧。
刘燕越来越觉得离开楚天碧是一个错误，她应该坚决一些留下来的，即使自己什么都帮不到，但只是躲在一个小角落里为楚天碧祈祷，也比现在这样慌不择路、心神不宁要好。至少自己可以看得到他、可以鼓励他、可以....
嗡嗡嗡...
刘燕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声音，她停了下来向后看去，但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跑的太久了，累了，耳朵有点聋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先去寒坠堡要紧。
刘燕刚想继续赶路，但那种嗡嗡越来越明显，而且明显是向着自己的而来的。
一定是有什么！可身后依旧空无一物。刘燕的疑虑越来越重。
她无意间用眼角瞥了一眼天空，月光皎洁，夜幕低垂。
在树林上空的不远处，有一团黑影正向刘燕飞来。
那是什么？好像在哪里见...
在想到答案之前，刘燕已经拔起腿没命的跑了起来。
那是一群蝙蝠！会吸血的蝙蝠！
楚天碧很头痛，虽然自己看似占据了优势，借着手中的闭月剑将六魑蝠怪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但闭月剑看起来已经破裂不堪了。剑身上的裂纹已经从剑尖延伸到了剑柄，只怕下一次攻击就会使闭月剑粉身碎骨。
这一击，一定要中！
但六魑蝠怪躲在翅膀的后面，只守不攻，想要击中它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它来攻击自己。
可如何去做？
楚天碧收剑入鞘。
“怎么？”六魑蝠怪对楚天碧的举动感到迷惑不解。
“你不是我的对手。”楚天碧淡淡的说道：“我放你一条生路。”
放我！你他妈以为你是谁！还从来没有人类敢对我说这种话！
但楚天碧有闭月剑，六魑蝠怪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一脸谦卑，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楚天碧渐渐的走近六魑蝠怪，六魑蝠怪的翅膀瞬间将它包裹的密不通风。
“放心。我不会再动手了。”楚天碧鄙夷的说道：“看看你，像一只乌龟。”
躲在翅膀后面的六魑蝠怪将两只爪子深深的插进了肉里，即使这样的疼痛也抵消不了楚天碧的羞辱所引起的愤怒。
忍！只要得到蓝玉，夺取天宫，那时我会把你捏成齑粉！
但楚天碧也不再激怒它，只是越过六魑蝠怪继续悠闲的走。
“你，你去哪？”
“去找刘燕。”
蓝玉！
六魑蝠怪突然张开翅膀伸出利爪冲着楚天碧抓来。
它可以避而不战，它可以忍受羞辱，它也可以像只乌龟一样缩着头不闻不问。
但六魑蝠怪不能失去蓝玉。
而楚天碧等的就是这个破绽。没有了翅膀的保护，六魑蝠怪的攻击让它的胸前洞门大开。
转身、抽剑、躲避、直刺。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闭月剑带着一股红芒，扎向了六魑蝠怪的肤甲。
死吧!楚天碧这样想。
完了！六魑蝠怪这样想。
红光闪耀！黑影晃动！
闭月剑刺进了六魑蝠怪的肤甲！
但，只是一点点！
俩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楚天碧的心就像是放了一块寒冰，冷的听不见它的跳动。
六魑蝠怪一把将楚天碧连人带剑扇到了一边，它的爪子锋利，楚天碧从肩膀到腹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六魑蝠怪看了看像是被蚊子叮过的伤口，因过于恐惧和激动的脸恢复了原有的阴险和冷漠：“经过了数千年的人世动荡，闭月剑的灵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只能伤到我一点点。害得我怕了那么久。”
六魑蝠怪看了看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楚天碧，刚才因为庆幸而稍稍平静的脸，再次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楚天碧毫不办法了，他想好了所有的步骤，计算了全部的情况，最后的结果都已经在他的脑子中排练了好几回。
他没有预料到自己所仰仗的闭月剑竟然对六魑蝠怪没有效果。
天要下雨，谁也不能阻挠。
六魑蝠怪缓步走到楚天碧面前，它将他提起来，用锋利的翅膀在楚天碧的脸上划着口子，口子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我不会杀你的，至少不会让你死的很快。”
六魑蝠怪享受着玩弄宠物的乐趣。
楚天碧依旧握着闭月剑，但没有反抗，知道那也是徒劳。相反的楚天碧的心情很平静——他在想着刘燕。
过了这么久，燕儿应该快要到寒坠堡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哈哈！
知道她没事就好，但为何，我的笑容依旧哀伤？
刘燕没到达寒坠堡，还差得远！
后面有着一群吸血蝙蝠在追她，她不能直接向北跑，只能借助高大的树木掩护自己，东躲西藏、左弯右绕的闪避着时时冲下来的吸血蝙蝠。
这个方法很有效，每次吸血蝙蝠俯冲下来都会被刘燕向旁边一拐用高大的树干挡开。
只是，前面没有树了！
一片开阔地出现在了刘燕的面前，广袤、平坦。但刘燕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留恋那片黑乎乎的树林。
还没想好怎么办，刘燕已经冲出了树林，来到了这片开阔地。
没有树木，没有石头，连一点沟壑都没有。
只要我跑快点，就可以甩开它们，只要我跑的够快，只要我够快...
这是刘燕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但吸血蝙蝠用的可是飞的。没有的树木的阻挠，吸血蝙蝠盯着刘燕瘦小的身影，就像是鹰抓兔子一样俯冲而下。
嗡嗡声越来越近，刘燕可以听到吸血蝙蝠细小坚硬的牙彼此摩擦的声音。
那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就在她的头上，就在她的耳边！
刘燕一害怕，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声音没了，但刘燕依旧安然无恙。
等了一会，刘燕小心的回头看看怎么回事：
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都是吸血蝙蝠，他们正在啃食一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兔子。
刘燕起身再次向北跑去。这只兔子会给她争取一点时间，但也只是那么一点。
楚天碧已经被折磨的体无完肤了。
脸上，臂膀，胸前，下腹，大腿，裂开的口子像是一条条蚯蚓在他全身上下爬动，红色的血在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流过面目全非的脸颊，流经伤痕累累的身体，最后顺着颤抖的手淌过闭月剑，凝结在紫黑色的地上。
啪！
六魑蝠怪飞来一脚，坚硬如皮革的爪子正中楚天碧的的肋骨，他能感觉到折断的骨头插入了内脏，强力的冲击让楚天碧孱弱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了几圈，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楚天碧躺在那里头昏眼花，钻心的疼痛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传来，最后在胸前聚集，就像砸进去一把锤子。
就这么躺着的了，地上有草还算软和，那只丑八怪爱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好了，我是不起来了，我绝对不起来...
突然感觉到有东西要从胸口涌出来，楚天碧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随后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口的血，鲜血浓稠带着腥气，银白的闭月剑也因为沾到血而黯淡了很多。
我的血竟然还没有流干。这个时候楚天碧只能用这样的调侃来忘却疼痛。
在楚天碧苦中作乐的时候，六魑蝠怪瞬间来到了他面前。
“玩够了，我要解决你。”
呼，听到这句话，楚天碧感到如释重负。
也该是时候了，等我站起来，我要死的有尊严一点，不能像一只狗一样的...
楚天碧用剑撑地想站起来。然后，他发现：
闭月剑上的裂纹，在鲜血的淋浸下，竟然复原了。
即使已经被红色的血盖住了大半，楚天碧依旧这可看出闭月剑上的裂纹完全消失了，剑身平滑锋利，光洁如初。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鲜血可以治愈闭月剑的剑痕？还是鲜血提升了闭月剑的灵力？
楚天碧不清楚，但他瞬间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
“我想在试一次。”楚天碧用沾满鲜血的嘴说道。
“试什么？”
“我想试试闭月剑能不能刺穿你的肤甲。”
“哈哈！”六魑蝠怪一声大笑：“人类，真是死到临头了还想挣扎一下。”
六魑蝠怪正身直立：“来吧，我让你一剑。”
话音未落，楚天碧的剑已经刺到身前。
剑尖刺入肤甲，但依然只是刺入了一点点。
还是不行。
六魑蝠怪一把抓住了剑身，用力一攥，闭月剑折成了两半。
“神与魔在人之上，是有原因的。别自不量力。”
六翅蝠怪将折断的剑头扔出去，插在了树上。随后抓住楚天碧的脑袋，向着裸露剑头的树干扔去。
断剑刺穿楚天碧背部，从他的胸前露了出来。
楚天碧右手依旧拿着断掉的剑柄，止不住的血像坏掉的堤坝喷涌而出，他看起来成了一个血人。
“这么多的血，浪费就可惜了。”
六魑蝠怪紧紧的贴着楚天碧的脸，随后将它的獠牙放在了他细嫩的脖子上。
楚天碧可以闻到它的嘴里呼出让人恶心的臭气。
像是想到了什么，六魑蝠怪耳语道：“那个蓝玉，我已经派我的小喽啰去拿了。你们完蛋了。”
刘燕！
楚天碧一个激灵。
随后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笑，笑自己太聪明，还是太愚蠢？笑的他咳嗽了几声，鲜血再次涌了出来。
但他脸上的笑依旧没停下，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六魑蝠怪看的奇怪：“人类在死之前，是这个样子么？”
“不，只有我。因为我下了一个赌注。”楚天碧用细如游丝的声音说道。
“什么赌注？”
“闭月剑在和你交锋的时候，出现了很多的裂纹，我很怕它就这样碎开。但是当闭月剑在侵浸了我的血之后，尽然自己愈合了。”
“那又怎样，它还不是被我捏成了两半。”
“没错。”楚天碧将剑柄绕过六魑蝠怪抵在了它的身后，剑柄和树上的剑身成了一条直线：“所以我赌了一下，如果我的血流的过多，那么断剑是不是也可以愈合呢？”
“你这是什么..”
六翅蝠怪还没从惊疑中明白过来，浸透了鲜血的剑柄和剑身同时发出了红光，光芒顺着楚天碧的鲜血连在了一起。
在血的指引下，闭月剑愈合力大涨，剑柄跟剑身不顾一切的合在了一起。
闭月剑穿透六翅蝠怪的肤甲，将它跟楚天碧串在一起，钉在了树上。
月光闪耀，六魑蝠怪化作一道黑影，不见了。
嘿，燕儿，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楚天碧缓缓的低下了头，身体依旧被闭月剑插在树上。一阵风吹来，楚天碧的头发飘舞如歌，但他一动也不动。
刘燕在那片开阔地玩命的跑着，后面的吸血蝙蝠在吃掉兔子后再次追了上来了。
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的汗湿透了衣服就像是再次掉进了远流河，而胸口如同被大山压着一般的难受。
但她只能跑。
没事的，我能甩掉它们的，再跑一步我就能休息一会了，再跑一步，还要一步。
刘燕就这样激励自己，不让自己停下来。
突然，她的心扑通了一声。
她的心为他而跳。
天碧！
怎么会忽然这么冷？是天碧出事了？不会呀！他会跟上来的，他一定会的，他答应过我！
突如其来的预感让刘燕的脚步开始混乱，一没注意，头重脚轻，刘燕倒了下去，地上，正好有一块石头。
刘燕的脑袋磕在石头上，昏了过去。
天上，那团吸血蝙蝠如离玄之箭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