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魅影妖狐
北冥寒坠堡
某个角落，俩人在说话。
一人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叱骂道：“你个懦夫！当时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一刀杀了刘燕！”
“主人，那时的情景您也看到了。那个瞎眼老头一直在诱导其他的幕僚先留下刘燕一条命。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我要是冒然动手，我怕他们怀疑到我。”回话的人语气谦卑，甚至有些瑟瑟发抖，似乎很怕他的主人。
“怀疑又怎样！只要出了寒坠堡，我一个小指头就能把他们全灭了！”
“当然，主人的能力小的不敢质疑。小的当时确实慌乱了，因为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会杀了刘宏吗？”
那个小人眼睛滴溜溜的转，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怕回答错了也有灭顶之灾。
主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而且在寒坠堡，我也杀不死你。”
那个小人赶紧溜须拍马道：“只要主人用得到小人的这条贱命，小的一定挺身奉上，绝不含糊。”
主人心里嘿嘿的两声。你这么大义凛然，我早晚会成全你，只是还不到时候。
那个主人道：“现在刘燕在哪？”
“在大牢里压着。”
主人起身，道：“带我过去。”
小人道：“主人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就行了。不用老家您亲自动手。”
“你失手了那么多次，还有脸在这里啰嗦？带我过去！”
“是！是！”小人忙不迭的小跑到前面给主人领路。
可以让这个言听计从的手下去办这件事，省了自己的奔波之苦。但刘燕没了刘宏的保护，形单影只，就像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一只手就能将她掐死。
最后的结局还是亲手画上会更有诗意一点。
那个主人的心里这样想。
在寒坠堡的外面，也有两个人在谈话。
“你不是寒坠堡的宾客吗？找我有什么事？”一个少年问。
少年的对面，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下颚的长髯随风飘摇，银白如雪。
老人双眼微闭，看起来是个瞎子。
老人道：“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少年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你犯错误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爷爷。”
老人说道：“刘宏死了，你知道吗？”
少年一愣：“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是不是你们宾客太多，把他吃穷了，抑郁而死的？”
少年似乎很玩世不恭。
老人继续说道：“是刘燕杀死的。至少最开始我是这么认为。”
听到刘燕的名字，少年认真起来，收敛起面容，像是隐匿在树丛中的雪豹。
他听着瞎眼老人自顾自的说着，不发一言。
老人道：“闭月剑的确是不沾血，所以她有可能杀死韩元。当时宾客都在玄晶堂，所以只有刘燕有时机杀死刘宏。而她又远来影匿城带来魔主的消息，所以她也有可能是魔女。这些都说得通。”
“只是在当时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那些对神魔之事确信不疑却从不曾亲眼得见的宾客在终于见到一位魔女之后竟然这么着急想把她杀死，这一点让我有些怀疑，尤其是我再三告诉他们留着魔女会有更大的用处之后。”
少年对寒坠堡的宾客不怎么熟悉，他不知道瞎眼老人特指的是谁，但他明白刘燕有了危险。
少年道：“刘燕在哪？”
“寒坠堡的大牢里关着。”
老人继续说道：“我找你是因为现在寒坠堡是一盘散沙，我希望北冥的士兵可以回去站岗，维持秩序。那些宾客都不能新任。刘燕的问题，还是有一些可以推敲的地方，我想等事情平息了之后召集大家重新审视这件事....”
老人不知道少年早已离去。
寒坠堡的大牢里，刘燕被绑在一根圆木上，四壁是石块累成的牢墙。
刘燕一直很冷静。叔叔惨死的时候，她没哭。被人诬陷成魔女的时候，她没辩解。被人抓进大牢的时候，她也没挣扎。
刘燕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那是怎样的命运？刘燕最揪心的就是这一点。
她不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是残忍的魔怪，刘燕会拿起闭月剑从容赴死，如同楚天碧一样，绝不留遗憾。
但若是将心放在肚皮里的人，第一次离家的刘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们。
魔怪是直接把你杀死。而人，他们会说谎、隐瞒、嫁祸、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你永远不知道和你说话的人，是真的想帮助你，还是在等机会害了你。
刘燕觉得人比魔怪还要可怕。
刘燕还有一点没想明白，为何那些人会杀了供养他们的堡主。是因为叔叔执意要去影匿城，他们看到阻拦不住所以做出的鱼死网破的举动吗？
也许自己早点告诉他们叔叔改变了注意，叔叔就不会死。
又是我的错。离开影匿城之后，自己似乎从来没做过正确的决定。
客栈里拿着弹弓的小熊、离开楚天碧而去、被人割喉的叔叔。
一件一件的事，让刘燕懊恼自己。
我什么时候可以作对一次？
这时，牢门外，有人在说话。
“哦，是陈季桧，陈先生。这么晚了你还来呀。”
“我来看看魔女，她在里边吗？”
“在，牢房里关着呢，还用绳子绑在了圆木上，跑不掉。”
“恩，不错，你们去吃饭吧。我替你们看会儿。”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让您亲自站岗。”
“都是兄弟，客气啥。”
“那我们就领您这个情了。”
一阵脚步远去声。
不多时，又有人说话声。
“主人，要我陪您进去吗？”
“不用，你留在这里。别让人进来。”
哐当的大门声响，刘燕知道有人进来了。
“婶婶！”看到来人的面目之后，刘燕惊奇的喊道。
“燕儿，你还好吧。”莹桂一脸温情的说道，完全没有了刘宏死时的歇斯底里。
“婶婶，我没有杀叔叔，你要相信我。”刘燕说道
莹桂走到牢门边，隔着木质栅栏胆怯的望着。
“燕儿，你..你跟婶婶讲实话，你究竟是不是魔女？”
“不是。我是被诬陷的。那些宾客中有人杀了叔叔，然后将罪名栽赃到了我的头上。婶婶你一定要相信我！”
刘燕情绪有些激动。在刘宏突如其来的死而引发的众人暴乱和狂躁后，她终于见到了一张让人安心的脸。
似乎刘燕的这番话说动了莹桂婶婶。
“我..我回去后也仔细想了一下。也觉得你不是凶手。那时候你叔叔的死让我脑子很乱，就跟着他们一起把你叫做魔女了。燕儿，你会原谅婶婶吧。”
“婶婶，这不是你的错。”刘燕看到了一点希望“那时候场面很乱，谁都没有认真的考虑这件事。当务之急是先把我放出去，既然我不是凶手，那么杀死叔叔的人一定就在诸位宾客中，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莹桂这是才想起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她要把刘燕放出去。
“对！对！婶婶先放你出来。”
莹桂从袖口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牢房的大门，然后走进牢房去解绑在刘燕身上的绳子。
绳子捆的很紧，莹桂一时半会解不开，她只好在刘燕的身上不停的摸索，想找到一个容易解开的扣。
“婶婶，绳扣应该在后面。”害怕有人闯进来，刘燕一边看着牢门一边跟婶婶说。
“就快找到了，婶婶就快找到了。别着急。”婶婶依旧在前边寻找什么，然后像是看到了宝藏一样，一动也不动，接着噗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嘻嘻！我实在装不下去了！”莹桂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细，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和温厚。
刘燕也吓了一跳：“婶婶，你怎么了？”刘燕害怕婶婶再次歇斯底里的发起疯来。
莹桂抬头看着刘燕，她的一只手还放在刘燕的胸前。嘴角的笑诡异的让刘燕脊背发凉。
“婶婶...”
“扮了太长时间的人，做事都拐弯抹角起来。”
扮人？刘燕瞬间觉得莹桂婶婶很陌生。
莹桂将放在刘燕胸前的手伸进她的衣服了，抓住了一个东西，然后用力一拽。
刘燕感到脖子被勒了一下，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接着刘燕看到莹桂婶婶用贪婪的目光看着拿在她手里的东西。
蓝玉！
暗月魔怪！
这是最先跳入刘燕紧绷的神经中的两个词。
“任务完成。”莹桂悠然说道。
接着就想转身离去。
“等一下！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想要蓝玉！”刘燕不顾心中的恐惧，用颤抖的声音大声的问。
好像莹桂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她说道：“你是在问我吗”
“没错！”
莹桂怂了一下肩膀，往牢房门走去。
在牢门门口她又停住了脚步，自语道：“哎，扮人久了。竟然话都多了起来。”
莹桂转身对着刘燕：“你们人类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要我死的明明白白？’”
“恩。”
“你是不是很多都不明白？”
“对。”
“那好吧。”莹桂再次走回刘燕面前：“你不明白的就问，反正我也不会再扮作几天人了，自当是陪你聊聊天，最后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
莹桂一口一口的“扮做人”敲打着刘燕砰砰跳动的心。她基本上能够确定莹桂就是暗月魔怪，但更多的疑问充斥的她混乱的思想，她不知从哪里问起。
刘燕咽了一口吐沫，润滑一下干燥的咽喉，看着莹桂平淡却隐匿着狡黠的脸。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暗月魔怪？”
“没错。”
“那你为何没有魔力？”
“我也不清楚。寒坠堡这个地方很奇怪，它让我的魔力全部消失了。不然在你来寒坠堡的那一刻，我就能杀了您，拿到蓝玉，哪用这么费劲。”
莹桂倒是实话实说，一点都不隐瞒。
“还有，我的真名叫做‘魅影妖狐’。”
魅影妖狐？和六魑蝠怪一样。她真的是暗月魔怪。
“你怎么会在寒坠堡这么多年？魔主不是才刚刚临世吗？”
魅影妖狐回道：“魔域的封印很早就衰弱了，但只有它完全解除魔主才能获得自由。我在寒坠堡是为了将有志于对抗魔主的人类提前消灭，为我们的宏图大业扫清障碍。但寒坠堡这个地方太古怪，我的魔力都没了，就这样拖到了今天。”
原来自己是撞进了魔怪的怀里。
刘燕继续问道：“那我叔叔是你杀的？”
听到这，魅影妖狐露出了娇媚的一笑：“那是我的杰作。假扮人这么多年，我也学会了一点计谋。”
魅影妖狐滔滔不绝的说道：“你刚来寒坠堡，我有几次想趁你生病熟睡时拿走蓝玉，但总是被人打扰。没办法，我只好杀了你。但无论是投毒还是冰锥，都让你幸运的躲掉了，你还真是好命。”
我不是命好，是小翼无意中救得我。也不知小翼在哪里。刘燕思绪起伏的想。
“暗杀你不行。那我只好让你们走出寒坠堡，到了我回复魔力的地方，在把你们这些对抗魔主的人一劳永逸的都杀了，那时蓝玉也自会到我手中。”
“所以反对对抗魔主的人，我都要杀掉。”
“韩元是你杀的！”刘燕明白了这一点。
魅影妖狐笑道：“算是吧。我以为他死了你们就会去影匿城。没想你的能力还真大，竟然让所有的北冥人罢工。那些好吃懒做的幕僚就不能自己提着行李去影匿城吗？非要别人伺候着才肯去？还真是骄奢淫逸。”
“不管怎样。这个计划又失败了。在你叔叔确定不去影匿城之后，我瞬间想到了第二个办法。”
“你在寒坠堡安然无恙的活着，多半要归空于你叔叔的保护。所以我杀了他，这样在杀你就会容易的多。只是没想到。”
讲到这里，魅影妖狐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他们竟然把你说成了‘魔女’。还真是一帮白痴呀。不过这倒是帮了我的忙，我就顺水推舟的也把你叫做‘魔女’。然后，你就被关在这里了。而我。”
魅影妖狐提起蓝玉的吊链在眼前摆动：“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到了蓝玉。你们人类是不是有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有这么一句话。”从刘燕身后的圆柱后面，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魅影妖狐和刘燕都大吃一惊：这里竟还有一个人！
圆柱的后面，慢条斯理的走出了一个少年。
“冯朔？”刘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听故事的。比说书人说的都精彩，还不要一个钱贝，这么好的事哪去找？”
冯朔还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只是冯朔的眼睛专注的盯着魅影妖狐，将她的一举一动的看在眼里。
北冥王冯朔的出现让魅影妖狐很慌乱，很明显这个人是来就刘燕的，而且他听到了刚才的谈话，这让她处在了很不利的位置。
魅影妖狐强作镇定的说道：“看来你们俩个很熟识，我就不妨碍你们叙旧了。毕竟故事讲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魅影妖狐转身就要走。
冯朔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抓住了魅影妖狐的手腕，道：“走可以，将东西留下。”
冯朔一把抢过了魅影妖狐手中的蓝玉。
“你！”见到蓝玉得而复失，魅影妖狐气急败坏的道：“你不知我是暗月魔怪！我会轻而易举的杀死你！”
“知道，我还知道在寒坠堡你没有魔力。所以你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冯朔手上的力气开始变大：“而我不是君子，对待弱女子绝不会留情。”
刘燕急忙说道：“冯朔，别杀了她。我还想问她蓝玉的事。”
冯朔回头酣酣的笑道：“公主发话了，我一定照办。”
听完这话刘燕本该有些脸红。但相反的她杏眼圆睁，大叫一声：“前面！”
冯朔知道不妙，他刚回头正好看到一把大刀冲他劈了过来。
冯朔松开抓住魅影妖狐的手，后跳了一步，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主人你没事吧。”那人挡在魅影妖狐的前面，手握大刀，满脸关切的问道。
“把蓝玉给我抢回来！”魅影妖狐不管不顾的命令道。
“主人你先回去，这俩人交给我。等我杀了他们一定将蓝玉给你带回去。”
魅影妖狐知道自己没有魔力帮不到什么忙，还不如去外面向幕僚宾客求救。
她只好恨恨的说道：“你要是拿不回蓝玉，就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撂下这句话魅影妖狐惊慌的跑了出去。
“陈季桧！”冯朔和刘燕都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没错，正是本人。乖乖的交出蓝玉，我可以在主人面前为你们求情，饶你们一条性命。”
冯朔知道陈季桧武功高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走。
冯朔抽出身上的剑，将刘燕身上的绳子砍断。
“公主，你钻过狗洞吧。”
刘燕扯掉身上的绳子，气呼呼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冯朔将蓝玉交到刘燕手中：“你以前要是没钻过，那么这是一次很好的体验机会。”
刘燕道：“要钻你自己钻！”
刘燕本想在埋怨几句冯朔不合时宜的玩笑，却发现冯朔看自己的眼中没有一点的嬉笑、散漫。
那双眼睛空灵、透彻、专注，像是夤夜中的雪豹。
冯朔说道：“圆柱后面，有一个洞。爬出去，别回头。”
冯朔的声音虽轻，但刘燕听来却像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刘燕看到了圆柱后面的洞，爬了进去。
有那么一刹那，刘燕将冯朔看成了楚天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