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弟名叫王汉才
thumar1919:06:17cst2015
张小娴说:“生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周伦伦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低头仔细地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想一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他一向以没心没肺自诩,所以生命中能称得上有感情的东西用一只手就能够数出来,而且正如张小娴所说,没有一份不是千疮百孔的……
周伦伦的心情相当糟糕,前几天刚刚过了姥姥的忌辰。
每年的这个时候,周伦伦在跟着周明凡还有马晓莉去墓园磕了几个头,然后回家默默地哭了一场之后,都会本能的消沉些日子。这一段时间之内干什么都觉得没劲儿,平时最喜欢的游戏变得枯燥无聊起来,马晓莉精心做的饭菜、糕点不再那么可口香甜,同学之间的聚会邀请也毫不留情的拒绝。
什么都不想做,可是却总觉得闲得慌。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周伦伦枕着胳膊静静地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耳朵听着窗外楼下偶尔路过的行人、车子的声音,身旁丢了几本小说、杂志还有漫画,良久之后叹足了一口气,然后坐起身子,顺手从床底下捞上来三本书。
这三本书自然是当日在黑龙江的老林子里,少年老神仙受佛祖之托带给周伦伦的见面礼,金刚经还有两本周伦伦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六祖坛经跟尽灭经……随手翻开了那本叫做金刚经的第一页,周伦伦瞬间觉得头大如斗,映入眼帘的全是些在如今看来语句不通的经文,关键是连注释都没有。
“难道佛祖不知道人世间已经普及白话文了么?”周伦伦暗暗地腹诽了一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袛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就算是念着这一段话,周伦伦都觉得拗口无比。
读了十多年的书,他自然是学过语文中的文言文的,但是念金刚经的时候,周伦伦却觉得这跟经文自己学过的文言文不大一样,至于到底哪儿不一样他倒是说不上来,所以只能试着解读刚才那一段话。
“恩…如是我闻应该是一个人的自白,不重要!”周伦伦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佛在舍卫国传经给孤独园,恩…一共那么多人…这个时候,到了吃饭的时间,穿着衣服拿着饭钵去舍卫城讨饭…….”
“啥?”周伦伦念叨着,却再也翻译不下去了。他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佛祖难道还讨过饭?莫不是这世间的大人物都是穷苦出身?朱元璋老爷子不就是乞丐出身么?难道佛祖也演了一场屌丝逆袭的励志片?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周伦伦有些不可置信地重新把那三本书塞到床底下,反正早晚都是要去杭州上学的,反正早晚都是要去那个劳什子寺庙的,反正早晚都是有人给自己指点迷津的。有这么多反正,那自己何苦在这儿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翻译,而且前提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翻译的到底准不准确。
“也不知道王汉才那兔崽子现在在干嘛。”这般想着,周伦伦便拿着手机给王汉才打了个电话过去,完全没有考虑他本人是已经起床了,还是正躺在某个姑娘的肚皮子上流着哈喇子做春梦……
王汉才是个地地道道出生在上海的公子哥儿,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官家少爷。
家里老爷子是开国功勋,中将身份,退居二线之后便从北京退到了上海颐养天年。生了一双子女,儿子名王平,年纪刚过五十就挂着少将的肩章,副军级别,是周明凡的顶头上司;女儿王安并没有从政,而是下海经商,嫁了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是某家国企的高管,夫妻俩每年至少赚个几千万,又生下一个可爱聪明的女儿,生活十分幸福圆满。
所以老爷子很安心,在他过去的十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遛狗喂鸟听京剧,甚至连新闻联播都不看一眼,只是唯独对自己的孙子王汉才青眼有加,恨不得把自己一辈子养出来的修养本事都塞给他。
得亏王汉才也是个不负众望的主,十八岁的他在老爷子眼里比很多三十岁的男人还要稳重得体,所以更加宠爱自己的独孙,基本是王汉才张口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月亮,老爷子也要试着去摘下来给他。
不过王汉才也有他自己的缺点,那就是私生活糜烂了些。
所以当周伦伦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就像周伦伦想象的那样,王汉才正搂着一个长相清秀、身材傲人的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在酒店的床上香甜的睡着,直到他被电话吵醒,才起身穿衣服准备去接周伦伦出门。
“老公你去哪儿。”女孩儿被吵醒后柔声地抱着王汉才的后背撒娇问道,胸前两只玉兔紧紧贴着王汉才的脊梁,这般惹火的场景只怕很多男人都会受不了,转身再去蹂躏背后那个妖娆的少女一番。
只是对于那个少女来说可惜的是,王汉才若是真的在乎哪个女人,那便不是老爷子眼中的得意孙子了。
“你要的凡尔根和lv中午我会让人给你送去,以后别再来找我,你那里已经让别的男人干的不紧了。”说完,王汉才便不给少女一点说话的机会,大步走出酒店的房间,只留下少女一人呆滞的坐在床上,春光乍泄。
其实王汉才并不是从小就这么个脾性。而是直到他发觉自己初中时代的初恋,是为了利用他攀上他爸爸那根大枝之后,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于那些为了钱途或者前途爬上他床的女人,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与此相近,为了利益与他结交的男人也不能成为他真正的兄弟,所以他几乎没有能够推心置腹的朋友。
除了周伦伦以外。
在他看来,这个老一代家中没什么背景,跟着姥姥生长在东北小县的孩子,虽然心眼不少、城府不浅,但是跟自己结交不图什么,至少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一次家境,没有为了自己的前途向王汉才开过一次口。
王汉才曾经问过周伦伦这个问题,然而得到的回答是: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过的大红大紫,也不曾想着去招谁惹麻烦,所以我爸那点儿关系足够我折腾的了。至于我爸,他怎么攀爬动用怎样的手段是他自己的事情,要是他现在向我开口说需要靠我这个儿子来满足他升职的欲望,我倒是觉得从小就把他当做偶像的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王汉才很喜欢周伦伦这样的脾性,同时他自信自己看人已经看错了一次就不会再错第二次,所以心里一直拿周伦伦当亲兄弟看,就连这次高考报志愿都跟周伦伦报得同一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罢了。
周伦伦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说辞会让这个上海一线的公子哥儿青眼相加,稳稳地抓住了王汉才那颗冰冷刚硬的心,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细细想来便是这么个道理。
当王汉才开着他那辆并不算太值钱的suv停在周伦伦家门口的时候,周伦伦刚好换了鞋子衣服,朝着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马晓莉交代一声,便开门出去,然后往正倚在车门边上抽烟的王汉才身上轻轻打了一拳,率先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等他抽完那根价值10块钱的九五至尊,然后带他去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吃早餐。
如果带着的是别人,王汉才一定会带那人去吃贵的吃好的,只是现在对象是周伦伦,那就没必要了,因为再也没有谁比周伦伦还要了解王汉才是有多喜欢吃大排档、肯德基这样的便宜食物……
坐在肯德基24小时店的二楼沙发上,王汉才低着头使劲儿消灭着薯条鸡腿,周伦伦则是不紧不慢地咬着手里的汉堡,王汉才只有跟他单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才会这般没形象,而且吃完了喜欢让周伦伦付钱,说是花着别人的钱吃得就是舒坦。
这当然是玩笑话,因为周伦伦知道,以王汉才超强的支配欲跟掌控欲,别说出门吃一顿百十块钱的肯德基,就算是吃上万一桌的酒宴,他也不会让别人拿一分一毫出来。所以他让你付钱才是真正的看得起你,周伦伦跟王汉才一起出门也乐得掏腰包,哪怕是周明凡一直对他的零用钱控制的很严。
“你跟魏雨涵怎么样了,高中毕业都是社会青年了,别跟我说你还有顾忌,要是你俩还是没什么进展,那就只能说明你太孬。”王汉才突然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话出来。
周伦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有进展怎么样,没进展又怎么样,魏雨涵上军校走从政的道路基本是铁打的事实了,我爸不让我当兵,给我报了一个zj大学,这样一来我俩天南海北的,日后几年见不着一次,能有个狗屁未来。”
王汉才依然不抬脑袋的说道:“你解释这么多也没用,就像你这人儿没用一样,斗不过你老子净找些借口,你看我,我家老头子让我上军校党校什么的我不愿意,一开始也是严厉打压规劝我,现在还不是让我轻松推了么?”
“那你有本事帮我想想办法?”周伦伦忍不住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