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古今第一猴儿的登场秀
白石寺并不出名，所以香火也不似同处杭州的灵隐寺那般旺盛。就连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家也都宁愿排很长的队伍到灵隐寺上一炷香磕几个头，也不愿意来这个清静致远的好地方诚心祷告。
空性和尚年幼的时候就听师傅说过：当世佛教盛传，凡夫俗子中开始大批出现一心向善的信佛之人。很多人觉得这是好事，实则不然。且不说这一波佛家与现世的交接带给佛教怎样的冲击，让多少本该静修的和尚变成了六根不净贪恋红尘权利的俗物。单说那些打着旗号信佛的凡夫俗子，说白了信佛是假，假借佛理安慰自己倒是真的。他们大多觉得，平日里耍弄阴谋诡计或为权力或为钱财损了祖上阴德，想着拿点香火钱供奉菩萨佛祖就能洗净自己的业力，终究是掩耳盗铃罢了。
总之白石寺很清静是真的。
而且从空性和尚往上数，白石寺的最近三代方丈确实都是诚心向佛的得道高人。在全国各地的寺庙都在靠着媒体炒作来赚取香火的时候，在全国各地的寺庙都在高薪招聘和尚、开设旅游景点的时候，空性和尚以及他的师傅师祖们，却仍旧在严苛的选择那些想要剃发为僧的人，考核他们到底能不能成为白石寺内的一员，到底能不能成为佛祖最忠诚的侍奉者。
白石寺的餐桌上除了青菜米饭，最奢侈的就是过年时候的那一顿丰盛的豆腐宴，寺庙内共二十余间厢房，却没有一间里面装有空调或是风扇，地理位置远离繁华的市区，寺庙靠着一座青山建造，庙后的山上有一片常青茂密的树林，只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王汉才却知道得很。
“你跟那个方丈挺熟？”想想刚才白石寺的方丈竟然亲自打电话邀请周伦伦前去会面，王汉才就满脸的惊讶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来。
“算是吧，怎么，那个寺庙很有名气么？”周伦伦反问道。
王汉才闻言摇了摇头，两只胳膊放到脑后倚着教室外走廊的墙壁悠悠地说：“恰恰相反，白石寺根本就没什么名气，只是我家老爷子年年都要跟以前的几个还活着的老怪物去那儿给死去的兄弟烧一炷香，而且那几个老家伙每次都猜拳争着烧头一炷，能让这几位老爷子青睐的地方，想来是有很深的门道的。”
周伦伦听后若有所思。
“你也知道我是个无神论者，佛门道观那些神神叨叨的地方我最不喜欢，反正白石寺就在杭州市里面也不远，你就自己去吧，有事儿给我个电话就成。还有，你要是跟那个方丈能说得上话，帮我说个情，今年年关几个老家伙去上香的时候让我家老爷子烧头一炷，他去了十几年猜拳输了十几次，心里一定不舒服得很，这次最好能让他脸上增增光。”
“我试试。”周伦伦点头应道。
先前说过，白石寺依山而建，庙后有一片树林，只是漏说了一点，那片树林里面还有一个破旧古老的不知有多少年岁数的木头屋子，因为空气常年潮湿的缘故，屋子外表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像极了武侠片里某个隐居江湖的高手的住处。
空性和尚坐在屋子里面的一个黄色蒲团上。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紧张过了，额前汗水就像高压锅锅盖上的水珠一样细小密集，当年哪怕是第一次见老祖宗来，他的心里最多也就是崇拜跟憧憬罢了，未曾紧张过一丝一毫。只是今天不但老祖宗在这儿，另外还有一个一眼就能辨别出其种类的人也在这儿，不对，应该说一眼就能辨别出种类的猴儿……
满身锃亮且棕色的毛儿像地主刚打完了油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那只猴儿的身上，只见他蹲在空性和尚面前的一张椅子上面，笑眯眯地从观音菩萨像前用来供奉的食物中提出来一串青色翠嫩的葡萄，吧唧吧唧地塞进嘴里嚼着，一点也不在乎站在空性和尚身侧稍后位置的老祖宗对他的怒视。
空性和尚都忘了思考为什么自己会看见猴子的笑……
因为他现在很难受，难受到他就算张着嘴巴也很难从空气里面吸取氧气的地步，他只觉得自己身后有一股强烈的压力带着自己向前去，而自己前方又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压力压着自己往后倒。他悲哀的认为自己就像被两片面包夹着的肉饼，真的快成饼了，随即又羞愧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想起了肉，便嘴里叨叨着念了几声罪过。
直到猴子把观音菩萨像前的葡萄香蕉桃儿全吃完了，吐了满地的种核，空性和尚突然觉得浑身一轻，便瘫软的倒在了蒲团上大口贪婪的喘着气。
老祖宗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猴子愤然骂道：“孽畜…大逆不道…竟敢欺师灭祖……”
谁知那猴儿不屑的哼了一句反驳说：“你死了还是残废了就说老孙欺师灭祖？再说，你朝老孙攻击难道我就得硬生生地受着？你以为你那招式跟当年玉帝老儿拿来劈我的天雷一样绵软无力？还是你觉得老孙我就该像太上老君手下那不成器的青牛精一样，你乖乖的喊一句现出原形我就得让你牵着走？傻子才那么干！”
空性和尚躺在那儿只觉得自己都傻了，虽然他早早就猜到眼前的这只猴儿就是传说中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猴王，只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老祖宗竟然是大圣爷的师傅！难道老祖宗就是那棵菩提树下明镜之前，赤着双脚领着两个白白嫩嫩的仙童，间或还拿手摸摸仙鹤脑袋的，传说中佛祖之下天下再无敌手的第二强者——菩提祖师？
那是何等强大并且拉风的存在！空性和尚顿时觉得自己能够叫菩提祖师是老祖宗简直就是莫大的荣幸，只是孙猴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再次大跌眼镜：“你打不过我，所以即便你阻止我也没有用。”
跟想象中的有差距啊……
老祖宗闻言闭目叹息，两条眉毛似是月牙儿一般弯垂了下去，的确如他所言，这世上除了如来，便没有第二个人能制得了他，哪怕自己是亲授其学术的师傅，可在早就有人说过并普及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
“你真的要留在这儿？”这才是老祖宗最担心的问题，孙猴子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个没有一丝能让他留恋的地方，千年之前他作为猴子的师傅就猜不透这顽劣猴子的脾性，因为孙悟空从来不会按常理出牌。千年之后，当他变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佛尊之后，老祖宗更觉得这猴子越来越危险。
“佛祖交代过，这件事情不能让你掺手……”
孙悟空挥手打断了老祖宗要说的话：“我知道如来老儿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怕我给他安排的这最后一出戏改改剧本么。不过你放心，我留下来的目的只是看看能让如来老儿倾其所有做最后一搏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老祖宗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眼中仍旧带着些不全相信的色彩。
孙悟空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嗤笑一声不屑的道：“你觉得，现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提起我的兴致么？别忘了如来在我得道封佛之后给我的法号，斗战胜佛！”说完，孙悟空便骄傲地把脑袋埋进了抱着膝盖的臂弯之中。
老祖宗听出了孙悟空言语中的寂寞，心情不由得为之一颤。
空性和尚还一直保持着瘫软在地的姿势，方才那一番史上第一猴儿跟传说中的菩提祖师的对话实在是令他震惊。连带着如来佛祖都掺杂进来的对话里还夹带着‘赌注’、‘剧本’之类的后现代的字眼，对于这个终日吃斋念佛，满心都是佛祖云云的家伙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波。
可震惊归震惊吶，空性和尚还是敏锐的从这段对话里面嗅出了一些很不寻常的气味。
对话中透露的信息大概是这天地间出了一件让人及其头痛为难的事情，困难到连孙悟空、老祖宗甚至如来佛祖这些强人都不得不全力相搏，结果几个人还因为此事闹了矛盾，老祖宗跟如来佛祖站到了一边儿，大圣爷却有些异议。
而且孙猴子先前的那一番话还提到了一个‘小子’，空性和尚在听到这两个字儿的时候，大脑中几乎瞬间浮现出一个漆黑得看不见样子的轮廓，轮廓旁边还漂浮着‘周伦伦’三个金光耀眼的大字。或许有人会问，为啥强调是一个漆黑得看不见样子的轮廓？因为呐，空性和尚毕竟没见过周伦伦，难不成让他在脑子里虚构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风流少年？那《狗熊少年与英雄时代》也就别写仙佛故事了，换成种马小说才更加生动形象，况且现在种马暧昧类型的小说这么火，我要是能写出来兴许还能多赚点稿费去买个大腰子补补……
言归正传。
当空性和尚的脑海中浮现出‘周伦伦’三个字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将来一定要跟这位小友打好关系。别忘了之前大圣爷是怎么说的——“能让如来佛祖倾其所有做最后一搏的小子……”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吧？就算面子有了也还得有那份实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