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坠崖的拖拉机
frimar1320:49:53cst2015
临近终点，飞机上的乘务员正在广播里播告即将着陆请乘客们小心的消息。
又转车去了塔水县，这里的气温很凉爽，天气晴朗太阳并不毒辣，周伦伦下了巴士伸个懒腰，只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舒服得似乎想要张开一般。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味道。
十几年前自己还是这塔水县的一份子，是在这个小城市生活的娃子。每天早上姥姥带着自己去吃早点然后上学，晚上再跟姥姥一起过马路回家，虽然那个时候塔水县的马路上几乎没有车子，但是姥姥仍旧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叮嘱他要小心一些。
光阴如石火，弹指间便是十几年的日月如流，周伦伦记得那时候自己经常任性地甩开姥姥牵着他的手然后飞快的跑着过马路，如今回过头来想想，若是还有机会的话，他怎么不想再牵着姥姥的手过马路呢？
在稍显凄冷的市中心，周伦伦找了一家并不高档的旅馆住下。
房间在二楼，屋子还没有周伦伦的卧室大，但是看起来干净整洁。床上铺着的白色床单因为洗的次数太多变成了浆白色，床板很硬，周伦伦在家睡惯了柔软的大床乍一躺在这样又硬又小床上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样的小旅店并没有诸如大宾馆里那样的送餐服务，甚至连订餐的服务都没有，所以坐了一下午飞机，肚子饿了的周伦伦便只好下楼上街找些吃的东西。
天色渐晚，路边的烧烤店也渐渐开始生炉子烧炭准备食材调料了。
周伦伦顺着街边走，看到的小吃店不少可他并不想进去，原因是他的记忆里在市中心的地方应该有一家馄饨店才对，那时候他喜欢吃店里的馄饨，然而姥姥只有在他考试得了满分的时候才会奖励他去过过嘴瘾。
终于，他的目光在街角处寻到了挂着那块略微泛黄的红色广告牌的馄饨店。
小店已经换了经营的主人。小时候这家馄饨店的老板是一对年过四十的中年夫妇，夫妻二人纯手工做出来的馄饨汤鲜味美，经常供不应求。现在的老板则是一个脸上画着浓妆，嘴唇鲜红身材略显肥胖的青年女子，店里的生意也明显大不如前，十几张小桌子只坐着稀疏的几个人，简直可以用冷清来形容。
周伦伦挨着灰黑色的墙壁找了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老板娘瞧见周伦伦的穿着便眉眼带笑，走到桌前上下打量着周伦伦问他说：“小伙子是外地来的吧，看你穿的这么贵气想必是大城市的学生，来店里想吃点什么？”
“我要碗馄饨。”周伦伦不理那女人的无礼打量，从布兜里掏出餐巾纸，用了整整一包才勉强把眼前的桌子擦拭到自己满意的干净程度，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连个洗手的地方都没有，便又抽了张湿巾胡乱擦了擦。
“嫌脏就去别的地儿吃去，拽什么拽？”那女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收完了周伦伦的钱便不屑地嘟囔了一句，转身进了后厨。似乎店里的桌子脏是应该的，周伦伦帮她擦一擦还是做错了事儿！
周伦伦一笑，并没有一丝与她争执的念头。
大约两三分钟的时间，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到了周伦伦眼前。白色的热汽打在周伦伦的脸上，很潮湿很舒服。周伦伦满怀期待地扒开筷子，然后夹了一个使劲儿地吹了吹再放进嘴里，只是这一放，便满心都不是个滋味。
曾经，这家店里的馄饨是多么令人难忘，咬一口馄饨嘴里还会涌出一股鲜美的馅儿汁，就是因为那股弥留在唇齿之间的馅儿汁香味，周伦伦才清晰地记住了这家店十多年的时间。然而现在嘴里的馄饨，皮厚馅儿少更别说有馅儿汁了！
周伦伦抬眼看了看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涂抹指甲油的老板娘，心里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厌恶感。虽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经营习惯，但是这家馄饨店是周伦伦从小跟姥姥在一起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曾经美好的记忆却被如今的事实搅得支离破碎，不单单是周伦伦，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对这样的老板娘觉得嫌弃。
t恤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周伦伦强忍着思念的委屈，埋头在碗前努力地把馄饨一个一个给吞下去，待到最后一个馄饨入口，周伦伦终于再也没能绷住，滚烫的热泪啪嗒啪嗒地滴到滚烫的馄饨汤里，完美地融在了一起……
回忆的哀伤袭上心头，这份思念至亲的痛，有几人能懂？
六月二十六日，天气晴朗，黄历显示诸事皆宜！
周伦伦坐在拖拉机的后车斗里无所事事着，山路颠簸崎岖，普通的车辆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种路段行驶，因此跟他分到***猎的另外几人也只能商量着租了一辆拖拉机。
日上三竿，周伦伦怎么也没有想到打猎的地方竟然离塔水县那么远。从早上出发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如果说起初坐拖拉机的时候，周伦伦还因为新奇觉得有趣的话，那么现在的他早就被颠簸不断的行程搞得疲惫不堪。
又过了一段岔路，然后拖拉机慢悠悠地爬上了一条环山公路上面。
环山公路的四周是一大片葱翠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色给以旅途劳累的周伦伦等人视觉上的舒缓，跟着心情似乎也慢慢地变好了些。
不知不觉间，拖拉机已经顺着山路爬了很高的距离，山路的一侧是面陡崖，陡崖边儿上没有设什么护栏之类的东西，先前望不到尽头的森林，现在也因为地势高的原因隐隐能够看到边缘。
森林的边缘坐落着一个小镇，小镇中灰白颜色的建筑群跟浓绿色的植物比较起来就显得十分生硬。周伦伦张大鼻孔使劲儿地呼吸着空气，他忽然看到远方似乎位于小镇的上空有一个黑点在高速地移动着……
老鹰？他在心里想着，若是这次能抓个鹞鹰回去喂着显摆给别人看才最好，毕竟那玩意儿平日在城市里根本见不到，现在难得有机会出来打猎，保不定塔水本地的汉子就有抓那东西的本事呢？
“准备一下吧，你们就快到了。”
周伦伦一愣，随即意识到刚才是那开拖拉机的人跟他们讲话，这一路上他从未听过那司机开过一次口，现在听起来他的声音竟然十分纤细，是跟他粗旷高大的外表完全不相符合的音色。
只是…他看了看前方的路，拖拉机明明才爬到了坡顶，就算他穷极目力也只能看见整条环山公路的延伸焦点而已，周伦伦瞅了瞅同车的其他伙伴儿，发现他们也用同样疑惑的目光互相询问着对方。
“噶――”一声凄厉的嘶啸从森林边缘的高空传来，周伦伦刚刚想要回头去看声音的来源，拖拉机却突然一抖，随即他便惊悚的发现身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这种感觉……周伦伦心下大骇，他回想起自己刚上飞机的时候好像有过同样的感受，只是现在的感觉比之当时犹有过之，一股令人恐惧的不详预感从他心底升腾起来，弥漫到了全身各处。
“桀桀桀桀桀……”
周伦伦先是感觉到身子一轻，随即看见眼前的天空变得越来越高，他便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在坠落，从环山公路的峭壁上摔了下来。森森的冷风从下往上刮得脸颊生疼，身边的同伴有的在尖叫，有的已经吓得失去了任何生理反应，唯独只有他一个人，冷静异常。
他看到拖拉机的司机正漂浮在空中盯着他们，只是他的脸已经变了，变得更加苍白衰老，脸上的胡渣也被浓密的白色山羊胡取代，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生得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犹若桃花，水汪汪的明亮。脸上挂着的冷漠残酷的微笑，看着周伦伦等人不断坠落。
若在平时，周伦伦看到谁浮在空中一定会吓得两腿打颤，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却异常平静，就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更贴切的讲，好像都是在预算之中的一般。
“噶――”传到耳边的鹰叫声似乎变得愈加凄厉了起来，空中飘浮的拖拉机司机抬头望了望远方，然后轻蔑一笑，朝着正在下落的周伦伦挥了挥手，紧接着突然消失在了空气里，周伦伦心中猜他一定是飞走了，只是那个速度快到他根本看不清楚罢了。
魏雨涵！
一刹那间，一张美丽清冷的容颜浮现在了周伦伦的脑海，他的记忆中似乎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她的笑容了。
周伦伦意识到，在自己即将奔赴黄泉的时候，他心中想的竟然不是那个司机为何会浮在空中，为何要害死他们，想的也不是自己已经逝去的最思念的姥姥，更不是还在家里等候自己的爸爸跟蒙在鼓里的妈妈。
他想的，只有他暗恋了三年多的女孩子，他想的，是能够再看见魏雨涵开心的笑一次该有多好。到了现在，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事情是生命让他知道了，他是真的爱她的，仅此而已！
“砰――”剧痛不过眨眼一瞬，眼中的世界，顿时失去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