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论家庭联产承包制对农轻重比例调整的撬动作用
今年其实已经有了开放的苗头。
不过是侨汇房开启商品房试点。
赚外汇的~
1979年,上海中华企业公司在XH区宛平南路开发华侨新村,推出20套住宅定向销售给华侨家属。
这是上海首个以市场交易形式出售的商品房项目。
而真正有正式的商品房已经到1988年了。
1987年颁布《SH市土地使用权有偿转让办法》,建立土地出让、房地产登记等配套制度。
随后,魔都通过国际招标出让虹桥经济技术开发区26号地块,日本孙氏企业以2805万美元竞得50年土地使用权,建成太阳广场。
所以,现在买房也就是畅想。
等着分房才更现实~——
12月末的复旦图书馆三楼,寒风吹得木窗缝漏进碎凉,暖炉里的煤块却烧得通红。
图书馆做研究已经成为了许成军的常态。
他太忙了。
以至于暂时把宋代文学研究暂时放在了一边。
五篇核心论文在这个年代破格成为复旦的讲师都已经够了。
现在开始还来复旦面试时的欠账。
一个是是出一本中文系学习的通用书籍,这个急不得,内容他还在慢慢构思。
另一个是跟王水照一起做一下当代文学史的谱系图研究。
这是一个难活。
高工作量与高突破性的结合。
目前还处于收集这些年的《人民文学》《诗刊》《文艺报》的初期阶段,他和王水照将这项研究的持续时间定为一年。
中期还准备拉一些研究生或者本科生协作处理一些史料做一些专访。
很难做。
但要做么?
肯定做。
基本做完这个研究能在80年代会成为当代文学研究的核心学者,早期成果可能会被纳入高校教材,甚至被海外汉学界关注。
长远可能可以确立“当代文学研究奠基人之一”的地位。
既当裁判,又当选手的机会可不算多。
许成军刚放下手里的78年《人民文学》杂志。
一边的苏曼舒看着他语言又止。
“怎么啦?什么眼神看着我?”
“看看你不行啊!”
苏曼舒笑了,一时间满室花开。
“研究遇到问题了?”
“我这还好,都是硬桥硬马的功夫,没什么捷径,就是有点耗神。”
许成军扫了眼苏曼舒的桌面,一时间了然,估计是遇到问题了,想问自己,但是又没好意思。
“苏老师,又遇到难题啦?”
《1979年国家统计局公报》摊在苏曼舒桌面上。
她攥着铅笔的手停在“安徽试点化肥消耗”那栏,抬头时眼里带着纠结。
“有点难搞哦~”
八月以来,苏曼舒一直将论文的视角放在城市经济改革,但是许成军知道当前经济建设以及国内经济学研究重点。
第一遍论文肯定是奔着能做事且获得荣誉去的。
最关键是还入手相对容易,能起到练手的作用。
而这个年代经济学论文的核心逻辑,是用数据说话、为改革献策,既要贴合调整、改革、整顿、提高八字方针,又要突破传统理论局限。又恰逢,今年陈同志明确指出“农轻重比例严重失调”,重工业投资占比55.7%,轻工业仅5.7%,中央正通过“进口2000万吨粮食、提高农产品价格”稳定农业,再加上安徽农业改革。
那么~
聚焦“农业改革与农轻重比例调整”这一核心议题就天然具备政策贴合度。
许成军花了俩小时说服了苏曼舒,做了这篇论文。
苏曼舒本身的经济学理论基础就非常扎实,信息收集统计能力极强。
刚好适合这种需要实证的论文。
“你看这组数据。”
她把公报推过去,点在“1979年安徽农村自购化肥占比35%”那行。
“全国化肥总产量只增20%,按常理该说‘承包制加剧资源紧张’,可试点村亩产反而涨了60%,这逻辑怎么圆?我之前写‘国家调配补缺口’,系里老师说太牵强。”
许成军正翻着从档案馆借的《安徽农村改革台账》。
闻言抬眼,在“小岗村1979年11月副业收入”那页划了条线:“你漏了农民自己的造血能力。”
纸页上记着“全村卖油菜籽得1.2万,8000元购化肥、2000元买农机”。
“这不是抢国家资源,是副业增收的反哺——1979年安徽农村副业产值增32%,这些钱没存银行,全投回农业了,反而帮国家省了调配压力。”
苏曼舒眼睛猛地亮了,铅笔在稿纸上飞快写:“所以要加‘农民自购农资对国家供应的补充作用’?这样数据就闭环了!”
她笔尖顿了顿,又补了句,“之前只盯着‘农业要资源’,没想着农业自己能造资源,还是你看得透。”
许成军老脸一红。
开了透视总不好描边吧~
“不过不能只透,还得顺。”
许成军从帆布包掏出个笔记本,里面是他整理的“农轻重循环逻辑”,却只挑1979年能说的讲。
他一直没拿出来,就是希望苏曼舒自己完成逻辑的思考。
好在苏曼舒是个真正搞学术的料子,花了一些时间真的把这工作从无到有的做完了。
他都在好奇。
为什么前世没有听过一个叫苏曼舒的经济学家?
“再看四川广汉的数据——承包后农民人均收入从68元涨到135元,农村棉布消费增18%,直接把四川纺织厂产能利用率从72%拉到85%。”
他敲了敲公报上“轻工业产值增11.8%”那行。
“承包制不只是救农业,是给轻工业找市场;轻工业活了,才会倒逼重工业转产——比如纺织机需求涨了,重工业就不能死磕钢铁,得匀产能做纺织机械,农轻重的比例不就调过来了?”
苏曼舒:“我之前只算单向账,没算双向循环!这下‘撬动作用’的核心逻辑全通了!”
旁边书架后的老教授探出头,见是他俩,笑着摆手:“小年轻讨论归讨论,别惊着架上的古籍。”
许成军定睛一看。
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施存喆。
两人赶紧压低声音,苏曼舒却没停笔,反而把稿纸往许成军那边推了推,语气突然郑重:“成军,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该是你。”
许成军正帮她标数据来源,闻言愣了愣:“你说啥?”
“从选题到数据逻辑,再到政策建议,都是你在掌舵。”
苏曼舒掰着手指算,“10月你提‘农轻重+承包制’的方向,11月帮我找试点台账,刚才又破了化肥和循环的难题——我顶多算个执行者,第一作者该是你。”
许成军笑了,把稿纸推回去:“哪有那么多第一第二?再说,数据是你跑图书馆查的,试点案例是你访谈整理的,我不过是多嘴提了点思路。”
他拿起铅笔,在稿纸扉页“作者”那栏写了“苏曼舒”,又在后面加了个“许成军(指导)”,“我挂个指导就行,或者第二作者,别跟我争。”
“这不行!”
苏曼舒急得攥住他的笔,“指导太轻了,你这是核心贡献!之前看《经济研究》上的论文,有两人并列的,咱就并列第一作者!”
许成军还想推,苏曼舒却把铅笔按在纸上,眼神倔得像头小牛:“你要是不答应,这篇论文我就不改了——反正核心逻辑是你想的,我一个人发出去,心里不踏实。”
“行行行!”
“我也是借你苏大老师的光,在经济学界露露脸。”
话是真的。
这活别看许成军说的头头是道,但是真让他干真干不了,他是一个文科生能聊聊宏观政治、经济。
但是真要实证,他就是个傻子。
“后面就靠你了啊!我也就提提建议了~”
苏曼舒瞬间笑了,眼角弯成月牙:“没问题!你放心,我肯定把数据再核对三遍,政策建议再磨磨,争取能上《经济研究》!”
“不止《经济研究》。”
许成军摊摊手:“这篇论文刚好解了‘农业怎么带工业’的燃眉之急,说不定能进《新华社内部参考》。”
他顿了顿,补了句让苏曼舒心跳加速的话,“明年gj农委开农业改革会,说不定会请你去做咨询——刘国广那篇《计划与市场》,就是这么出圈的。”
苏曼舒低头看着扉页上的两个名字,突然觉得手里的稿纸有了重量。
嚯!这俩名字还有点夫妻相嘞~
“我现在就去核对四川的纺织数据!”
她抓起公报往资料室跑,路过书架时还回头喊,“晚上我把修改稿给你看!”
许成军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看不懂!别找我!”
论文名——《论家庭联产承包制对农轻重比例调整的撬动作用——基于安徽、四川试点的实证分析》
——
北大。
此时未名湖已结了薄冰,博雅塔的影子映在冰面上,被夜风扫得微微晃。
经济学院女生宿舍302室,煤炉里的蜂窝煤烧得正旺,炉上搪瓷壶“咕嘟”冒着热气,壶嘴飘出的白汽裹着《清明》二期的油墨香,在暖融融的屋里打了个旋。
宋沅歌刚从图书馆回来,棉鞋上还沾着未名湖岸边的碎雪。
她们宿舍在北大很出名。
都是乐观开朗的性格,也都是长得貌美,被戏称为“五朵金花”。
虽然查建影在《八十年代访谈录》中说:“我们追求的美,是能改变世界的力量。“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美无论哪个年代都是人本能的自我追求。
她刚坐下,上铺的室友梁芳芳就探下头,手里举着本《清明》,声音压得低却难掩兴奋:“沅歌!《清明》看不看!今天一早抢的《红绸》下半部,我先翻了两页,李小曼和古大强那段,看得我鼻子都酸了!”
宋沅歌眼睛一亮,连忙放下手里的书。
《清明》创刊号第一期她在同学那借阅过,丁灵的作品依旧扎实,《天云山传奇》让人顿感惊奇。
但是最让她震撼的还是《撕不碎的红绸》。
作为北大大一的学生,也自认为读过不少书,但是这本在她心里是独一档的。
“那我先看会儿,你要看的时候随时找我!”
“诶呀!你先看,我这正好有点事~”
宋沅歌把杂志摊在桌上,炉光落在“许成军”三个字上,她捏着钢笔的手顿了顿。
她越过了其他作品,直接翻到了《红绸》。
初读时,她本想边读边做批注,可看着看着,笔就悬在了半空。
读到李小曼在电视台主持《生活之友》,穿广州进的西装套裙,手腕戴上海牌手表,镜头前笑盈盈教“西红柿炒鸡蛋”,转头却在后台对着镜子擦去眼角的泪——那泪不是为自己,是看到观众来信里提“古大强”三个字,她突然想起1978年新兵入伍时,古大强在月台上说“我等你回来”,风里都是甜的。
宋沅歌的呼吸慢了半拍,无意识地摸了摸桌角的搪瓷杯。
杯里的菊花茶早凉了,她却没察觉。
直到看到古大强在修鞋铺墙上贴李小曼的节目照片,每天修鞋时都看一眼,却再也没提过她的名字,宋沅歌捏着书页的指节突然泛白。
她读过太多战争,要么写英雄战死沙场,要么写恋人终成眷属,可许成军偏写“错过”。
不是不爱,是时代推着人走,走着走着就散了,像未名湖的冰,看着结实,底下藏着融不开的凉。
“怎么不说话?”
梁芳芳从上铺探出头,见宋沅歌盯着书页发呆,“是不是看到古大强那段了?我看到这,哭了半天,就不敢往下看了。”
宋沅歌摇摇头,把杂志往炉边挪了挪,借着更亮的光翻到阮文孝的章节。
当读到阮文孝被俘后问许建军“1965年你们帮我们打美国,现在为什么打我们”,她突然停下——
炉子里的煤块“噼啪”爆了个火星,她却像没听见,脑子里反复转着这句话。
之前读的战争,总把“敌人”写得面目模糊,可许成军笔下的阮文孝,会攥着母亲织的布包,会迷茫“为什么要开枪”,他不是“坏人”,是被时代裹着走的普通人,和许建军、黄思源没两样。
“原来战争不是非黑即白。”
宋沅歌在笔记本上飞快写,字迹比平时急了些,“阮文孝的迷茫,是.是没人想打仗,可命运推着人站在对立面。”
她想起自己之前写的短篇,总在“好人”“坏人”里划界限,此刻突然觉得格局小了,像在未名湖的冰面上走,不敢踩深了。
越往后读,她越觉得手里的杂志重。
看到黄母把黄思源的木梳放在箱底,每年晒被子时都拿出来擦一擦;
看到许建军带着酱菜坛子走在黄家村的路上,左肩的伤疤在阳光下泛红;
看到结尾“许念安拽着许建军衣角问木梳”,那句“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突然撞进心里。
宋沅歌的眼眶猛地热了,赶紧别过脸,怕梁芳芳看见,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菊花茶,水洒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刚写的字迹。
“小心点!”
梁芳芳赶紧递过抹布,“这书你也能哭?我还以为你这种写短篇的,看什么都能挑出毛病。”
宋沅歌:“我就一小作家,还没发表几篇短篇,跟这种能写出这种恢弘大作的天才哪能比!”
梁芳芳:“有时候人比人气死人,他也才20岁,跟咱年纪一边大~”
“沅歌,我觉得你可以认识认识哦!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我也有的吹,许成军对象是我室友~”
“什么啊!好好说话!芳芳!”
“你不行让周丽丽给你介绍一下~北医‘王熙凤’这么大的名声还能让她白得了?”
俩人笑闹一阵,又低头沉浸在世界里。
宋沅歌想起之前听中文系的同学说“上海有个年轻作家,把战争写活了”。
现在再读,多少有了点不一样的感受。
这不是写活了战争,是写活了战争里的人,那些会哭、会愧疚、会迷茫的人,不是符号,是能摸到温度的邻居、朋友、兄弟。
读到“钢枪可以保卫家园,却无法守护逝去的灵魂;红绸能够包扎伤口,却难以抚平心中的创伤”时,宋沅歌突然合上书,靠在椅背上,盯着煤炉里跳动的火光。她写了三年短篇,总困在“小情小绪”里,觉得写好一个人的悲欢就够了,可《红绸》让她看见——好的文学能装下时代的重量,能让小人物的故事映出大时代的褶皱,像未名湖的冰面,底下藏着整个冬天的故事。
“我想写长篇。”
她突然对梁芳芳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写我们这代人的故事,像许成军写《红绸》那样,不躲着苦难,也不丢了希望。”
梁芳芳愣了愣,随即笑了:“你总算想通了?之前谁说‘短篇才见笔力’的?”
宋沅歌没反驳。
《红绸》还摊在桌上,黄思源的木梳、古大强的修鞋机、阮文孝的布包,像在她眼前活了过来。
为什么《红绸》能让沪上读者排队抢购,能让北大的学生忘了夜寒?
因为许成军用文字告诉所有人:再宏大的时代,也是由一个个小人物的悲欢撑起来的;再残酷的战争,也藏着人性的微光。而这种“看见小人物”的能力,才是最难得的文学力。
夜渐深,煤炉里的火弱了些,宋沅歌却没觉得冷。
她把《清明》小心地放进书架,和《静静的顿河》摆在一起——之前她觉得肖洛霍夫写得够厚重,现在却觉得,许成军的《红绸》,多了份中国人独有的温软,像煤炉里的火,不烈,却能暖透整个冬夜。
她摸着笔记本上,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下次再写东西,要像许成军那样,把心放进文字里,让读者能摸到故事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