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拥抱
satsep2423:19:37cst2016
通常，故事里的男主角都是在被反派痛殴一顿之后，才爆发力量反败为胜，狗剩子也特意给我安排了这样一出老套的桥段。但我万万没想到，套路的背后还有更深的套路，黑针竟然还能够再站起来。而我身体里的那股能量随着之前的高速移动攻击而剩了个瓶底，此时的我正半坐在地上，吃力地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只觉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消散。
身处险境，情况危急，可我又该如何应对？
黑针宛若新生，身上漆黑的甲壳映着月光的颜色，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膜。原本满是杀意的脸上平静如水，可在那面容之下，我却深深觉得有种更深层次的冷意。不需要动作，也不需要言语，随着黑针逐渐向我靠近，我原本想挣扎着站起来的身体也跟着变得有些僵硬，一种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油然升起。我已然是一个掉进了陷阱里的猎物，正在瑟瑟发抖地等待着猎人的来临，每一步的前进都让我心惊。
黑针走到我的身边，抬起脚来，狠狠地踩在我的脸上。虽然他只是个灵魂，但我却感觉分外的真实，随着他一脚而下，我的脑袋也带着身体重重地向后倒了下去。我腾出双手抓住黑针踩在我头上的脚踝，拼劲力气，想要挣脱开。但一个已经被箭射中的兔子要如何才能抵御猎人的力量？这自然是不可能的。看着我挣扎的样子，黑针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她给了你力量，可你却仍然是个废物。”
黑针话里的戏谑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影响，但语言间却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她给了我力量，难道，他知道那个金发少女的事？
接着，黑针抬起了脚，对准我的胸口，再次重重地落了下来。那力量，宛若一块巨石从高空坠落，而后砸在了我的身上。虽然这一脚看似对我身体上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那种痛觉就像是一种电流，生生扎进我的脑海深处，瞬间遍布我的全身。我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只觉浑身酸痛，视线模糊，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他踩碎了一样，立刻就要晕了过去。
这时候，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只见和尚手里操着一根树枝，就要往黑针的身上砸去。黑针抬起手臂，猛一转身，也将手臂挥向了和尚。伴着一股劲风，裹着尖刺遍布的甲壳的手臂先是撞碎了扑面而来的树枝，而后又砸在了和尚的脸上。黑针手臂挥完，和尚也飞了出去，跌进了一处草丛之中。
随后，小凌也冲到了黑针的身边，作势想要将他撞开。黑针瞧也没瞧，跟着刚才挥臂的动作，转身便是一脚。小凌来不及防御，生生被这一脚踢飞了出去。
“一群废物。”
由于黑针刚才那一脚，我原本被他踩住的身体也得到了解放。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奋然而起，抬起拳头向他挥去。黑针的动作快若闪电，一伸手便擒住了我的喉咙，我挥出去的拳头也扑了空。
黑针就这样钳着我的喉咙，生生将我抓了起来。我双脚离地，身体悬于半空，脖子上的巨大压力让我的呼吸变得困难，即便我极力想要挣脱，可无论我如何挣扎，挥出去的拳头，踢出去的脚，都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可言，下下全都打在黑针身上的尖刺与甲壳之上，最后受伤的其实还是我自己。
“哦？这次她也没来救你吗？废物果然是谁都想扔掉的东西呐。”
我虽因为挣扎而闭上了眼睛，可黑针的情绪仍然能传递到我的脑中，嘲笑，讽刺，还带着几分失望。可我却反倒觉得，这种情绪对我而言，有种莫名的依赖感，好像我很想紧紧拥抱他，即便此时我已几近快要死在他的手里。
“丫放开我哥们儿！”
和尚跟小凌再次冲了过来，他们也再一次地被黑针击飞出去。可他们还是坚持着站了起来，再次扑向黑针，想要将我从他手里拯救出来。一次次的进攻，一次次的倒下，又一次次的站起来。而我被黑针捏住喉咙钳在手里，动弹不得，双拳上的蓝色火焰也渐渐变得微弱，最终熄灭。黑针的强大我们谁都始料未及，只是全凭着一腔热血在一条看不见方向的路上一边摸索一边前进着。和尚是个外人，可仍旧在为我们不遗余力地拼命。小凌在经过佳苗的事情之后，极力地想要探寻事情的真相，但最终还是落得了跟佳苗类似的下场。我，一个大一新生，在刚开学的时候就被各种诡异的事件围绕，如果这真的就是小凌口中的黑十字的宿命，那待会儿即便我下了地狱，也要努力爬到天上去，骂死那些所谓的神明。
终于，和尚跟小凌再也无力站起来，双双倒在地上。
随后，黑针将我也朝着小凌跟和尚的方向扔了过去。紧接着，他抬起右臂，握紧拳头，伸出食指，瞄准凌于半空的我，瞬间，一道黑色的光线自他的指尖喷射而出，正中我的身体，穿透了我心脏的位置，随即，我便跌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朦胧间，我看见小凌跟和尚早已闭上了眼睛，安静第躺在那里，而黑针正朝着老于的方向走去。
老于并没有反抗，任凭已然化身为黑针的儿子处理。一时间，老于就像是一个沙袋，黑针也在他身上肆意地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老于跪在地上，抬头开着黑针，无论黑针如何攻击，无论自己如何倒下，他总会再次撑起身体，跪在那里，直到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已然被自己从口鼻中喷出的鲜血浸透，脸上也模糊淋漓。终于，随着黑针重重地一拳，老于还是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我只能看见黑针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黑针抬起脚来，对准老于的胸口，作势就要给他最后一击，可是，他却忽然停住了。
只见躺在地上的老于吃力地抬起自己的颤抖着的双臂，轻声呢喃着。
“对不起，儿子，能让我再抱抱你吗？”
静谧的夜里，突然响起了水滴的声音，嘀嗒，嘀嗒。黑针的身影轻微地颤抖起来，那水滴的声音，竟然是他泪。
可是，黑针抬起来的脚还是重重的踩了下去，老于也双臂一沉，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但在随后，老于的双臂再次抬了起来。我不知道此时老于的脸上究竟是歉意，还是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的包容。或许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在自己弥留之际，再多看几眼自己为之付出一生的儿子，即便自己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将他抱在怀里，可是父亲和儿子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有时真的只是缺少了一个拥抱。
“可以吗？儿子。”
“不可以！”
黑针一边带着哭腔大喊着，一边不停用自己的脚踩在老于的胸口，只想让老于收起自己的双臂。显然他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不肯接受这样的自己。明明带着仇恨和愤懑而来，却在最后的时刻，宽恕了父亲。只是我想，他真正宽恕的，应该是他自己。
无论黑针怎样用力地踩在自己胸口，老于伸出去的双臂始终不肯放下去。那双臂也不再颤抖，仿佛两座巍峨的山峦，正在等待着冬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丝暖意。
渐渐地，黑针有些泣不成声，后退了两步，随即便径直坐在了地上。
老于挣扎着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匍匐着朝黑针慢慢爬了过去。
“别过来！我让你别过来啊！”
此时的黑针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扭捏着自己的身体，大声哭闹着，可终究他还是没有拒绝自己的父亲。
老于吃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一把抱住了黑针。
“爸爸错了，是爸爸错了。我们去的可能不是一个地方了，你见了你妈，可别告诉她这些事儿。”
“爸。。。”
就在黑针喊出一声爸的瞬间，他身上的甲壳开始咔咔作响，出现了道道裂痕，最终，轰然碎裂，黑针，已然重新回到了于和安的模样。
犹记得小时候，我从我父亲那里听来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刺猬的故事。
最初，刺猬还不是刺猬，他只是一直老鼠。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就真的只是一只老鼠，他也并不害怕猫，遇见了也从不逃脱，反而是主动发起挑战。只是，他哪里是猫的对手，每一次都被猫玩弄蹂躏，弄得自己体无完肤。所有的老鼠都嘲笑他，笑话他年轻无知，不自量力，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都熟视无睹。每当这个时候，他也总是会反过来讽刺那些其余的老鼠，胆小怕事，终日生活在不见阳光的洞里，见了天敌，惶惶而恐。
也正因如此，老鼠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他开始变得孤僻，经常独自一个人来到河边，眺望着河对岸的世界，心中想着，是否在河的对岸，就是自己心中所向往的那个世界。
后来有一天，老鼠遇见了一位神仙。他想神仙吐露了自己的苦恼，可神仙却笑道，世界虽然千变万化，但规律本身如此，理应各安天命，我若给你武器，只怕最后毁的会是你自己。可面对老鼠的偏执，神仙还是把方法教给了他。神仙一挥手中拂尘，那老鼠便瞬间变得浑身尖刺，密密麻麻。
老鼠兴奋地回去，向猫发起了挑战。猫见到这样长满尖刺的老鼠，无从下手，每次出击都会被扎的鲜血淋漓。后来，猫惊恐地逃走了，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老鼠的族群里，战胜了猫的故事。老鼠骄傲地回了家，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他的父母，可他的父母见了这样的他，却将他赶出了家门。老鼠很不理解，不停向父母追问，最后却弄巧成拙，将自己的父母生生扎死在了洞里。
再后来，在这个族群之中，便再也没有见过这只老鼠。
那时候的我，听完父亲的故事，还很天真地问，为什么杰瑞鼠不告诉他如何对付汤姆猫呢？
父亲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说道，等你长大了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现在明白了。
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