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薛子墨从一大堆文件里抬头,顾曦颜双手托腮,静静地坐在他旁边,黑白分明的眸子幽怨地盯着他手里的层层叠叠,
“半个小时,再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薛子墨抱歉地说,
“你确定,”顾曦颜眨巴眨巴眼睛问,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薛子墨做思考状,难道自己的信誉度和结婚的时间是成反比的,
“蜜月呢,把我的蜜月拿來,”顾曦颜说着向薛子墨伸出手,
“你也知道这段时间要扩版,事情很多……”薛子墨略皱眉心,
“我就知道,”顾曦颜嘀咕着趴到了书桌上,用手抠着那摞文件的一角,
“不要再抠了,这些文件都要被你抠烂了,”薛子墨无奈地拉起顾曦颜的手,
“烂了才好,”顾曦颜说着赌气地使劲抠了一下,
“唉,乖乖地去看一会儿电视,我保证半个小时,”薛子墨看着那张小脸,索性站起來把顾曦颜抱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把遥控器塞在她手里,只求她此时不要再來“打扰”,
顾曦颜百无聊赖地换着频道,不知是节目太次还是睡意太浓,以至于怀揣着薛子墨的半小时之约却与周公约会去了,薛子墨只得再次抱起顾曦颜,把她转移到楼上,
“我不自己睡……”本已身在床上的顾曦颜反手勾住薛子墨的脖子,直接挂在薛子墨身上耍起赖來,
“会使诈了,”薛子墨只得弯下腰,两手支在顾曦颜身体两侧,
“反正你上來了,就别想再下楼去,”白天说不上话,连晚上也要搭上吗,越发过分了,反正啥都不如來横的,
“你呀,长不大似的,要怎么当孩子他妈呢,”薛子墨无奈地笑笑,只好在这只“八爪鱼”旁边躺了下來,
“只知道说我,那你有时间当爹吗,”顾曦颜怨气十足,“半个小时,再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顾曦颜学着刚才薛子墨的语气,表情严肃中略带歉疚,看起來惟妙惟肖,全然沒注意到旁边的人明显被挑了底线,那句随口无心的“你有时间当爹吗”到了薛子墨这里无疑被拓展出另外一层意思,此时已然是“一秒变禽兽”的节奏了,
“我不学了,再也不笑你了……”顾曦颜意识到了“危险”,赶紧住口,
“你书都买好了,我能不配合吗,”薛子墨附身关灯,
“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顾曦颜觉得事情有点失控,她本意只想和薛子墨聊聊天來着,
“晚了……”薛子墨已是饿狼扑食,羊入狼口已成定局,
“赶紧起床,吃早点,懒虫……”
一大早,薛子墨就听见顾曦颜在楼下嚷嚷,
“再眯会儿……”薛子墨看看时间,才9点嘛,而且是周末,还是难得可以休息的周末,
“你文件不看吗,你稿子不写了吗,你……”顾曦颜说着风风火火地跑了上來,
“昨晚挑事儿的是你吧,早上捣乱的还是你吧,”薛子墨坐起身來,眼睛依然懒得睁开,这温柔乡里不堕落都不行啊,
“我挑事儿,我捣乱,好吧,今儿要和任雪去逛街,大概晚上能回來吧!给你清净,免得你做不完的事情都赖我,”顾曦颜说着准备拿包,
“记得带上卡,”薛子墨不得不再次提醒,
“我还沒那么祸害,”顾曦颜避重就轻,准备下楼,
薛子墨睁开眼睛,下了床,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果然那张卡还是躺在原來的位置,拿起來不由分说塞到了顾曦颜的包里,
“我都说了用不着……”顾曦颜看着动作有点“粗鲁”的薛子墨,愣了,
“带上,”薛子墨的语气不容反驳,
顾曦颜语塞,她是不想用,无形之中她想向所有人证明,特别是夏老师,她向薛子墨要的只是纯感情,她并沒有从薛子墨身上蹭取分毫其他的利益,她觉得这是她坚守的底线,而且和这个底线挂钩的还有尊严,
“为什么一直不用,”薛子墨并不了解顾曦颜的心思,他觉得夫妻之间如此生分不是什么好事情,他有时候都羡慕别人的老婆会把老公盯得死死的,连同老公的钱袋子,这丫头倒好,对他仿佛是十万个放心,到现在她大概都不知道他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吧,
“沒有……,留着不时之需也是好的嘛,”顾曦颜糯糯地说,低着头不敢正视薛子墨的目光,
“那好,如果你觉得有什么的话,以后我用你的卡,你用我的,这样行了吧,”薛子墨隐约觉察出了顾曦颜的意思,这丫头的坚持总让他啼笑皆非而又无可奈何,
顾曦颜看着薛子墨光明正大地拿出她的钱包,抽出她的工资卡,然后笑着催促:“还不赶紧逛街去,不怕任雪等着急了,”
“累了,咱俩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任雪看出顾曦颜逛街的兴致并不是很高,
“可还沒买到什么东西呢,”顾曦颜仍要坚持,
“孩子的买到了,主要任务就完成了,”任雪笑着说,“有心事,”
“唉……”顾曦颜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是诉说自己在薛子墨迟迟未能兑现的蜜月之后“孤单寂寞”的婚后生活还是描述夏老师由“无意”磕绊到有意刁难的发展过程,
“看看这小脸儿都成苦瓜了,看來问題不小,”任雪一向贴心加暖心,
“人……都得改变吗,”顾曦颜张嘴问了一个“常识”问題,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不太可能会改变,改变的一直是身边的人,爸妈的迁就,秦凯的忍让,秦家的包容,同事的“大度”……从小到大她就是这么一路保持着自己的本性过來的,
“改变是必然的啊,”任雪轻声说,她一时沒摸准顾曦颜想表达的意思,“人类的可塑性不容小觑,”
“以前我总觉得周围的人在变着法儿在我跟前晃悠,现在我总觉得是我自己在变着法儿的往别人身上蹭,”顾曦颜一脸的挫败,“关键还蹭不进去,”
“好事得多磨,人也一样,相处是一门学问,”任雪大概明白了顾曦颜的苦恼,婚后磨合的应该不是很顺利吧,
“我原以为不会有那么困难的,所以……”顾曦颜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止是笨,而且还背,
“所以你还想着可以‘持宠而娇’,”任雪半开着玩笑,
“都难得一宠,还怎么娇啊,”顾曦颜带着怨气冒出一句,
“哈哈哈,这是在怪薛副太忙了吗,再忙也不能忘了施宠才对,”任雪笑出声來,这个丫头真是单纯可爱,结了婚的人,心境还如同孩子,
“关键是我得独自面对夏老师,孤军奋战,”顾曦颜皱起眉头,这才是她目前不得不关注的问題,
“理解,先妥协的那个难免会觉得委屈难耐,但总归要有一个进一个退,只要不演变成一味妥协,最后总能在进退之间找到平衡点的,”任雪总是能说出一套“哲理”性的话來,“但如果薛副次次都在站在你身后撑腰,处处维护你,你让他妈又情何以堪呢,婆媳之间本是花拳绣腿,可能因而转变成真刀真枪去了,所以薛副忙也是好事情,包括以后他睁只眼闭只眼,是无奈的明智之举,你胸怀若谷隐忍退让避开锋芒,是聪慧的明智之举,薛副会感谢你的,”
“说的我境界很高似的,”顾曦颜心里好受了一些,
“把握分寸总是个有难度的事情,既要爱屋及乌,又不能本末倒置,”
“你的理论总是让人耳目一新,”
“太在意一大家子人了,自己难免委屈;太关心自己了,又难逃孤家寡人,什么时候你找到平衡点,什么时候你的日子就好过了,这不仅是媳妇法则,也是生活法则,潜规则來着,外人不轻易相传的,家家有难念的经,家家的经不同罢了,”
“我真崇拜你,”
“你千万可别崇拜我,我是理论派,要不也不会沦落至此啊,”任雪如今说起旧事已无当初的悲戚,
“我总是不能得心应手的,”顾曦颜想想出门前薛子墨跟她换卡的情景,体贴温暖之余总有些纠结挣扎,
“有钱人会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題就不是问題’,感情世界里,只要双方沒有质疑到彼此的情感,其他都是不是事儿的事儿,情到深处,相濡以沫,不分你我,”
“包括钱吗,”顾曦颜不觉脱口而出,
“既然你俩决定建造一座宫殿,你觉得有必要为是谁垒的那块砖而纠结吗,有必要把每块砖的钱都分得清清楚楚吗,有时候去界定一些东西最终会成为一条警戒线,”
“我就是不想把单子压在一个人身上啊,”
“为你的赌气或者争口气找理由吗,虽说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你得适当地考虑考虑合作小伙伴的感受吧,何况还有能者多劳的说法,特别是对于男人來说,而且薛副应该不在意这个吧,”
“可我就是那么在意了,所以我从來只用我自己的……”
“非要这么的……泾渭分明吗,”任雪的确觉得顾曦颜有异于常人的固执,“如果我是男人,是爱你的男人,不受伤也会感到受挫,”
“可总有人认为不能劳的那个是坐享其成,”
“你真是执着的可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读那多书,却是个糊涂人,”
“你就那么的了解男人们的想法,”
“怎么说也比你大几岁吧,怎么说也曾有过老公吧,”任雪继而认真地补充,“对于薛副这样的人,你这种维护自尊的想法实属幼稚,四个字儿‘悬崖勒马’,”
“为什么,”
“因为你把他觉得无可厚非的爱和责任变成了无可厚非的障碍和负担,”
“障碍和负担,”顾曦颜从來不想制造障碍和变成负担,
“休息这么长时间,继续吧,”任雪拉起沒缓过神儿來的顾曦颜说,
“看來今天收获颇丰啊,”薛子墨看着拎着一大堆东西进门的顾曦颜,
“空手而归岂不是委屈了某人的心意,”顾曦颜笑得嫣然,“有你的,移驾过來试试呗,”
“还挺有良心的,”薛子墨美滋滋地站了起來,
“那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嘛,”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涌泉之恩,你要怎么报呢,”
“这个容易,刷爆呗,”
“我有必要了解了解,一天时间,任雪都教了你什么,”
“自己不懂节制,还怪别人,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培养一个败家子出來,”
“败家子也不是完全沒好处,起码能增加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