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伪诏
“是谁篡改了太皇太后手书?”
窦太主惊叫声响起。
这道泛黄的手书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展开,她不知道,似乎在建元六年窦太皇太后死后,就再也没有展开过。
窦太皇太后,是个很“受人讨厌”和“受人敬畏”的存在。
孝景帝如是,当今陛下如是,她亦是如是。
或许是窦太皇太后把所有的为母慈爱都给予了幼子梁王刘武,使得其他儿女孙儿,所能感受的慈爱,都在“适可而止”的程度。
孝景帝即位后,尊窦氏为太后。
窦太后大力提拔外戚,致使窦氏一门三人封侯,开启大汉以姻亲封外戚为侯的先河,并多次提议让孝景帝拜自己侄子窦婴为丞相,但终究未被孝景帝采纳。
又因孙儿刘荣私仇杀害震退匈奴的将领郅都,导致匈奴骑兵重新入侵。
同时纵容梁孝王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僭越天子,甚至图谋让孝景帝传位于梁王,欲行“皇太弟”事,但遭群臣反对而未能成行。
梁孝王病逝后,窦太后绝食大闹,宣称是孝景帝杀了刘武,致使孝景帝哀惧。
孝景帝驾崩,当今陛下即位,尊窦氏为太皇太后。
当时陛下推行建元新政,窦太后不喜儒术,认为陛下在挑战她的权威,遂将新政成员赵绾、王臧全部诛杀,废除陛下所推行的全部新政。
直到建元六年去世,与孝文帝合葬于霸陵。
从孝景帝朝为始,到建元年间终,窦太皇太后的权力巅峰,嬖爱、保守,使得窦太皇太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好恶来干涉朝政,可以说,窦太皇太后与吕后的唯一区别,便是没有让窦氏代汉的心。
在两朝二十多年里,窦太主利用讨好、搬弄等手段,从目盲的窦太皇太后那里得到了无数好处,甚而直接干预了大汉第五代君主的人选,与王太后结亲,废刘荣,立刘彻。
窦太主知道自己这一生招惹了数不尽的是非祸患,于是在窦太皇太后死前,求了一道诸罪皆免的手书。
窦太皇太后欣然允诺了她,但借口天黑,让她次日再来取手书,等次日再来,窦太皇太后已经准备好了手书,可就当她想要展开时,窦太皇太后喋喋不休的告诫、警告,让她减少私欲、收敛性格、停止干政的话,使她脑浆子都快沸腾了。
她耐心附和完窦太皇太后,等再出宫时,别说展卷的心思了,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命人将免罪手书封入锦匣,便去与几个十三岁少年快活。
十多年以来,除了在女儿陈阿娇巫蛊案发时,窦太主想过取出太皇太后手书以震魑魅魍魉外,别的时候根本用不着这个。
而且,那场巫蛊案的目的,陛下更多是为了废黜陈阿娇皇后之位,在将陈阿娇送入长门宫后,便选择了适可而止,没有对窦太主多做牵连,是以,窦太皇太后手书始终未有展卷那日。
等此封开启,听到十恶不赦之罪,遇赦不赦,窦太主惊觉一身寒意,也想到了母亲赐下手书前不合理的地方,瞎眼多年的老太太,竟然会觉得天黑?
母亲,算计了她?
“太主承认了这是太皇太后手书就好。”张汤笑了。
“不,这不是太皇太后手书!”窦太主否认道。
“既然这不是太皇太后手书,太主,太皇太后手书何在?”
张汤笑容敛起,寒声道:“再有,谁又伪造了太皇太后遗书?”
“要臣去查验吗?”
和窦婴的先帝遗诏不同,窦太主的太皇太后遗书,窦太皇太后绝对命人存录了,外戚终究是外戚,坑了就坑了,女儿可是亲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遗书诛女儿全族,这是人都干不出来。
这就是窦太主此前不怕查验遗书真伪的原因,然而,问题也是出在这,一旦查验,一模一样的内容,无赦十恶不赦之罪,就成了事实。
“不、不……”
窦太主没有过如此失态,眼睛恢复了清澈,耳朵也不再听不清,慌乱道:“是真的!是真的!”
朝廷正在反攻倒算,如果没有这道手书顶着,过去犯下大大小小、桩桩件件的罪行,哪怕以太主之尊也抗不过清算。
“什么是真的?”
“太皇太后手书是真的。”
“既然如此,太皇太后在上,臣等自当遵从,以太皇太后懿旨办事。”
张汤从战战兢兢、不能自已的堂邑侯陈须手中再次接过了太皇太后遗书,面对着惊惧的太主,淡淡一笑道:“太主不必如此紧张,在十恶不赦罪中,您是犯下了渎伦伤化之罪,可在元光六年时,陛下不是就此罪赦免了您吗?”
上一任堂邑侯陈午死后,董偃堂而皇之出入堂邑侯府,为天下皆知。
私侍太主是大罪,恐惧的董偃在得到好友袁叔提醒后,劝说窦太主将长门园献给了陛下。
陛下得长门园十分欣喜,遂将之改成长门宫,同时,赦免了董偃私侍之罪。
付出一座园林,窦太主自然不可能无所得,不久后,陛下驾临堂邑侯府,太主拜谢,寒暄已毕,还没有坐定,陛下就问太主姑母:“我想拜见一下主人翁。”
太主听了,赶紧下殿,去掉耳环首饰,以行为无状伏地请罪。
陛下让她起来,太主赶紧收拾好簪环,到东厢房把董偃引出来,一起磕头请罪。
陛下并没有怪罪董偃,还赏赐给董偃衣服、帽子,太主摆筵,请陛下入席,亲自为皇帝奉食进觞,当时,董偃见皇帝不自呼己名,而自称为“主人翁”,陛下听了大笑,饮宴甚欢,宴席间,陛下金口赦免了太主、董偃渎伦伤化之罪。
十恶不赦,在太主这,是九恶不赦。
“……”太主想对张汤说话,却没有了声音,静神一想,知道是方才过于惊吓,喉咙失音,但知道罪不加身,慢慢不再惊慌。
“但臣不知道,孝文帝、窦太皇太后、孝景帝,有没有事先再诏,免除太主密铸兵戈甲胄、意图弑君谋逆之罪?”
张汤从馆陶县、堂邑县所得的密书,而那密书上,还染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