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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元嘉八年

  

时间继续流逝,

  朝堂上的君臣沉迷在争权夺利之中,仍旧未向下方投来一丝目光。

  大汉三百余年的江山,便在这样的忽视中持续崩坏着。

  巍峨的高山上,

  有滚石不断落下,先是小没办法让人流出鲜血,却仍会给人带去疼痛的小小石子,

  然后便是能砸的人头破血流,一命呜呼,身上还沾染着泥土草木的大石块。

  名为时代的尘埃,

  就这样化为陨石,

  怀抱着当年砸向昆阳战场的炙热迅猛,砸向光武之后一百三十年的天下。

  而加冠成年的张角,便迎着这或大或小的落石,拜别了亲友长辈,独自走向人间。

  他年老的父亲已经停止了商贩,留在家中,希望享受子孙绕膝的快乐。

  他为此挽留长子:

  “外面并不太平,漳水沿岸的土地,依靠着鬼神的庇护,道长们的组织,还算可以度日。”

  “你出身虽不显贵,却也称得上衣食无忧,手里有着治人的医术,更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为什么还要出去吃苦受累呢?”

  张角只是平静的说道:

  “因为还有人在吃苦受累。”

  如果像他这样,

  学习了多年知识,有些许技能武艺在身,又通过师长,对天下大势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愿意出去,分担一下那沉重的苦难,

  那这片土地,这个天下,这个国家,

  还有希望吗?

  “可是你还没有成家。”

  “如果在外面受了伤,丢失了性命,你让我们怎么办?”

  张角的父母抓着他的衣袖,还是不愿意放手。

  但张角已经下了决心,并没有回头。

  他的父母兄弟只能为他送行,一路行至巨鹿的郊外,可以望见那滚滚漳水的地方。

  张角向父母叩首道别,又嘱咐两个弟弟,“要好好照顾父母。”

  张宝和张梁点头应下,又悄悄告诉兄长,“等父母宽了心,我们就出来追随兄长,一同做大事!”

  他们也到了能做事的年纪,觉得自己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大人了,心中对于“干大事”,自然有所期待。

  张角哑然失笑,“那父母怎么办?”

  生三个儿子,

  在其他人看来,自然是有福分的。

  可若三个儿子全都跑出去,不在老父老母身边照顾,那就得惹人笑话了。

  张宝一拍巴掌,当即回道,“这个简单,我跟张梁抽签就好!”

  谁抽到下下签,谁就在家里!

  张角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小子屁股一翘,就知道他们想放什么屁的张父上前,狠狠的在张宝、张梁头上,敲了两下。

  “别琢磨乱七八糟的事!”

  “老子会一直盯着你们的!”

  过两天就安排这两小子成婚,

  他就不信,

  家里有了妻小牵挂,儿子还敢担心乱跑搞事。

  ……

  元嘉八年,

  就在张角在外面,慢慢闯荡出自己的名声时,

  因争执许久,而陷入停滞的天下九州,总算有了些新的变化。

  新夏那边,

  起义的农民军被隋国平了又兴,

  如此反复数次,也总算占据了一块地盘,小心翼翼的,探索起了自己的治理道路。

  不过,

  对比起隋太祖兴起的经历,这次席卷隋国的农民起义,并没有受到太平道太大的影响。

  即便道长们仍然参与到了新夏再一次的更迭之中,可他们出手干预的频率,却是比先前要少上一些。

  “这样也好。”

  已经加入太平道,并且进步迅速的张角,从来自远方的上帝口中得知新夏的现状后,表达出了自己的认可。

  “人总要学会自己发出声音,而不是让别人代劳,或者等待着他人先开口,再去追随。”

  世间有太多事,

  就是拖拖等等,最后给拖坏了的。

  普通人总期待着有比自己更加英武、贤明,具有才能的人,揣着良心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第一个站出来,支撑起倾倒的天地,

  然后,自己则在高个子的庇护下,安心的度过寒冬与困难。

  可天底下又有多少“高个子”呢?

  那些冲锋在前的人,又能为人遮挡多久呢?

  数量最多的人若只逃避着现实,自欺欺人的想着,只要退让妥协,就能换来肉食者温柔一些的对待,

  这只会让他们一路退到悬崖的边缘,直到不前进则是死亡。

  张角觉得这样的态度,不是很好。

  “但世人总是这样。”

  “所以新夏成了太平道的兴起之地,中原和西海,也有孙恩赵申那样的人物涌现。”

  何博品味着辽东慕容部酿造出来的高粱酒,随口回应着张角的话语。

  人性实在是太过复杂,

  有时候激烈到令鬼神都为之咋舌惊诧,

  有时候却又怠惰迟滞到令鬼神也摇头叹气。

  即便何博已经看了人间的风景几百年,可总有新的情况、新的场面,发生在他面前。

  这是上帝热爱观察人间的一大原因。

  人的悲观喜乐、言语行动,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完。

  就像张角嘴里说着“人要学会成年,学会自己承担责任”,实际上却选择了放弃安然的小康之家,投身这浑浊的世道一样。

  想到这里,

  上帝又摆出张角出来游历时,张父对其挽留的模样,复述着父母不舍的话语,让张角既羞赧不已,又生出了些许的乡愁。

  他想说孩子的成长总是迟缓,并非搀一把扶两下,就可以完成的。

  也想引用诸夏君子耕耘数千年的经历,强调前行者的经验指引,对后辈的重要意义,

  更想说自己出发之前还有些年轻气盛,颇有“世界围绕我转动”的念头,如今游历数年,受了生活的毒打,看法自然跟着发生了变化。

  但最后,他只是说:

  “无妨,等读书多了,增长了智慧,长到了大人的年纪……人就会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像自己一样。

  而在此之前,

  “高个子”的父母,自然不介意对之加以引导和疼爱。

  张角记不清自己一两岁时候的事情,却是记得两个弟弟,是如何被父母搀扶着,学会走路和奔跑的。

  而现在,

  腿脚有力的小子,更是想着办法,寻找各种机会,离开父母身边,去追逐属于自己的远方。

  转眼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何博笑了起来,“你说这话的口气,跟孙恩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道,他趟过一次的水,你若再去趟一次,能不能摸着水底下的石头,帮后人摸索出一条同样彼岸的道路来。”

  张角只是感慨:

  “如果有稳固的桥梁跨过江河水面,谁又想冒着被浪花席卷的风险,去趟那浑浊可怕的洪水呢?”

  在诸夏众国之中,多有怠惰惫懒之名的新夏人,都已经从洪水之下探出了头,

  而中原这边,当洪水泛滥之时,又会是何等情况呢?

  张角想着,

  之后的日子便一边行医传道,一边关注着新夏那边的起义。

  至于东瀛那边,

  张角不怎么关注,

  何博却是去那里绕了几圈,感慨起齐王的好运气——

  出使中原的使者,在辛勤的劳动下,到底是攒够了归国的钱,在风波的催促下,成功踏上了东瀛的土地,回到了洛城。

  而就在他返回不久后,

  那位将齐王捏在手心,视为玩物,并且对称王篡位之事蠢蠢欲动的诸侯,便不幸因病暴毙,死前呕吐出了许多白条条的虫子。

  这是他热爱吃鱼脍,还拒绝医者为之诊治的缘故。

  “就吃两口的鱼脍,还能吃死我不成?”

  “鱼片被庖得晶莹剔透,根本见不到虫子,你这个医者,必然是在危言耸听!”

  当好心的医者对之进行劝说,还用吕鹏当年推行生食的诏书,诉说生食的危害时,对方只梗着脖子说道。

  现在好了,

  道理说上万千遍,也难进人的耳朵,

  事情教人,却是一教就会。

  可惜机会已经逝去,

  那位热爱鱼脍,距离王位最近的东瀛诸侯,只能在阴间捶胸顿足了。

  而在其死后,

  洛城又回到了齐王的掌控之下。

  肉眼可见的,

  姜姓吕氏齐国在东瀛的统治,还能继续苟存一段时间。

  “神洲东部这块地方,也就辽东有些光彩了。”

  看着张角再度踏上旅途,

  上帝摸了摸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小小的说道。

  在慕容氏获得天子的许可,受到册封,正式建立了被汉室称之为“北燕”的国家后,

  这些源于鲜卑,又归化入诸夏的北燕人,便遵循当年共和燕国的先例,在辽东火热的开垦耕耘起来。

  孙恩这段时间,就很喜欢往辽东那边去,静静的看着慕容燕国的子民,驱赶着牛马,与之一同在田地间行走。

  那一拐一拐的样子,显然对农务并不熟练。

  毕竟慕容氏迁移到辽东的时间,还没有过去一代人,

  旧有的习俗并不会随着生活环境的转移,而迅速褪去。

  但就像凡事都有开头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

  随着经验的积累,

  都会熟练起来的。

  不熟悉耕耘的慕容氏牧人,迟早会成为姿态娴熟的农夫,

  而他们脚下这片冬冻夏涝的土地,也会恢复前燕时代的繁华。

  孙恩对此,自然是喜欢的。

  因着汉室在辽东扶持蛮夷,以磨损前燕痕迹的行为,

  孙恩时常在阴间,悲叹当年辛苦的付之东流。

  辽东原有的蛮夷中,

  大部分就只知道放牧渔猎,将原本调教成熟的农田,又变成草木青青的模样,

  燕国覆灭时遗留下的水利设施,也因这样的无视忽略,而尽数被废。

  辽东燕国作为诸夏分支在这里的开拓,便这样萎缩起来,变成了枯枝败叶。

  以至于孙恩见到慕容氏的行动时,总忍不住想起当年故事。

  谁能想到,

  令这枯萎分支再焕发出新芽的,会是生活在大山另一边的人呢?

  “他们的未来,应该会比前燕要好一些。”

  从辽东返回的孙恩,感应到了上帝的召唤,于是来到何博身边,与之说起了慕容燕国的情况。

  “起码他们面对的汉室,可没有开国之初的强大与上进。”

  光是内斗,

  就足以将百年汉室的精力,给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还有‘名实相符’呢!”

  辽东祭祀来的高粱酒还没有喝完,何博一边饮着它,一边对孙恩眨了眨眼睛。

  “这次燕国公卿国主,对守土保国这件事,总得上心许多吧!”

  只做国家的公仆,

  那卖起“主人”家里的东西,当真是不用眨眼心疼的。

  毕竟此物与我无缘,不如拿去炼化了,好助其更进一步。

  可家天下之制下,

  不管公卿如何,国主还是会上心维护的。

  谁让国家覆灭,

  跌得最狠的,必然会是亡国之君呢?

  孙恩对此,摇头叹气,又说起了曾经的话语:

  “流水遵循造化的道理,该行便行,该弯则弯。”

  “如果慕容氏的燕国,比起共和燕国还要长久,那只能说明,人世还没有迎来我所期待的太平大同之时。”

  人力是没办法抵挡洪流的,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会无情的碾压过太多人与物。

  但若因此,便随波逐流,接受苛刻的命运,也是不行的。

  滴水会洞穿石头,

  轻微的波折,也会使得原本笔直而行的河道,向着两侧倾斜起来,河道会因此变得曲折,最终改变奔流的方向。

  被裹挟在洪流里的泥沙,只要不放弃对其冲击,做些那看似徒劳无功,却绵延不绝的努力,总有一天,终能指引着河水,流向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

  对此,

  何博也是当年的回答,“这样的画面,只怕要等待很久,才能见到了。”

  “但你有这个耐心,不是吗?”

  孙恩看着太平道们最大的靠山,也为自己倒了杯高粱酒。

  何博当即骄傲的应下,“没错!”

  “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有耐心了!”

  只是,

  上帝的耐性良好,

  他名义上的儿子却是无法忍受寂寞和等待的。

  “谢天谢地!”

  “祖宗保佑!”

  “梁氏终于死了!”

  “梁冀那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洛阳城中,

  皇帝刘志借着“如厕”的机会,对自己辛苦拉拢过来的亲信,发出了“苦半尽甘半来”的声音。

  他抖擞着自己的身体,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因为皇后梁女莹去世,本应增添上的悲伤之情。

  只有痛快!

  只有被压迫许久后,终于抬头挺胸的自由!

  谁也不知道,

  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梁女莹,

  是梁冀为了更好的掌控他,从而强行安排过来的皇后,一点也不考虑到——

  刘志名义上过继给了顺帝,认了后者作为父亲,却要迎娶太后妹妹,自己名义上小姨妈的尴尬。

  而梁女莹的脾气,与她兄长极为相似,丝毫没有梁太后的温婉柔和。

  一入后宫,她便霸占了刘志,不允许他宠幸其他女子。

  并因为兄长的嘱咐,梁皇后对皇帝身边的宦官,也极为排斥。

  一旦发现后宫中有哪位女子与皇帝亲近,

  梁皇后便会对之果断灌药,物理上消灭对手。

  一旦发现后宫中有哪位宦官与皇帝密切,

  梁皇后同样会采取灌药的手段,以免和帝、顺帝借宦官之手,亲政掌权的事情再现。

  这使得皇帝若想与亲信商议对付权臣的事,只能来眼下这肮脏恶臭之地。

  好在“如厕避祸”,也算老刘家祖传的身法,

  与嬴秦的“秦王绕柱”一样有名,

  也不算委屈了刘志这位天子。

  “这下总算不需要忍着性子,与之同处一室了。”

  让皇帝深感痛苦的,不仅在于梁女莹的霸道,还在于后者的长相——

  这位不仅性子像极了兄长梁冀,

  相貌也像极了兄长梁冀。

  每每同床共枕,

  总让皇帝有种胆寒肾虚的畏惧。

  偏偏梁皇后还一直希望,能与皇帝生下嫡长子,立为后继之君。

  这更让皇帝感到别样的痛苦。

  好在等待终究有结果,

  梁氏安排在后宫中最大的耳目一死,

  皇帝的手脚,便能放开许多了。

  “这天下!”

  “到底是刘氏的天下!”

  提着裤子结束如厕,

  从那小室走出的皇帝,心中充满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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