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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诛梁

  

元嘉九年,

  与亲信在厕所中长期密谋的皇帝,终于在自己登基的第十三年,通过耐心忍受,熬死了梁冀安插在后宫中的最大助力,积攒足够了羽翼。

  随即,

  他向着梁冀这位专权十余年,送走过两任皇帝,一任太后的权臣,发起了进攻。

  梁冀很快便被打倒。

  正如看了太多人情世故的死鬼所说:

  “梁冀过于霸道,将自己的兄弟都无法容忍,只接纳一些奉承阿谀之人在身边,顺从自己的喜恶去亲近他人。”

  “梁氏的族人,未曾因他而获得利益;孙氏作为他的妻族,却因此得到擢升富贵。”

  “以道理劝告他的人,被他驱逐;以礼法纠正他的人,被他杀死;以亲爱”

  “没有孝悌忠信仁义来吸引人,没有利益来诱惑人,一旦权势出现动摇的迹象,谁还会围绕在他身边呢?”

  不过,

  梁冀本人并没有被皇帝直接杀死。

  善于吸取前人教训的他,并没有被皇帝“进宫开会”的借口骗住,

  在皇帝掀了桌子,调集人手,与梁冀在洛阳城中展开火并时,

  这位权势较之前汉王莽,只弱一分的外戚,更是甲胄片刻不曾离身。

  只是他的根基太过脆弱,

  因利而来的小人,在皇帝使用三百余年的“刘氏天命”发起号召,聚拢一批臣子对梁氏展开清算时,也迅速因利而去。

  梁冀就这样,被围困在自己那华美的,丝毫不属于皇宫的宅院之中。

  “我也算快活过了!”

  “天底下做臣子的,有哪个像我这样放肆爽快?”

  “今日一死,倒也不算遗憾!”

  身材在长久富贵的浸润下,变得痴肥膨胀的梁冀拔出了宝剑,臃肿的脸上,显露出不同寻常的平静从容,不似往日的跋扈暴躁。

  倒有了几分父祖兄弟的敦厚模样。

  他转头对妻子孙寿说,“只是你在我身边,没有成功出逃,不生气遗憾吗?”

  孙寿容貌娇艳美丽,性情与梁冀十分相似。

  在死亡来临之前,也跟丈夫一样,只露出了微笑。

  “别人逃便逃了,可我既做了你的枕边人,凭借你的恩宠,享受了多年富贵,自然是不能跑的。”

  她拢了拢头发,说起王莽灭亡前夕的事例:

  “王邑那种葬送了几十万大军的无能之辈,尚且能为了王莽献出性命,何况我呢?”

  她可比王邑厉害多了!

  梁冀于是哈哈大笑起来,像平时相处那样,与妻子拥抱,随后提起锋利的宝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当他的鲜血迸出,意识恍惚着离开身体之时,

  孙寿接过那把染血的宝剑,随即自刎而去。

  皇帝的人冲进来,只见到这对夫妻的尸体,遗憾于功劳没有达到最大,转身去回报了君主。

  占据朝堂,威凌天子十多年的权臣,就此消逝。

  而接下来的,

  自然是皇帝的高兴欢畅,

  以及梁氏夫妇,及其党羽的死后审判。

  ……

  “人性果然复杂。”

  “我还以为梁冀跟他妻子,会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谁知道最后二人竟然选择做了一对同生共死的鸳鸯。

  不过,

  还是过去王邑的例子:

  那样的无能无耻的废物,都能在危难之前,对自己亲近信任的人,绽放出作为人的光彩之处,

  梁孙二人的感情,也不需要再去深究。

  “果然看的再多,也是看不腻的。”

  捧着用会稽郡的茶叶、慕容燕的牛奶,调制而成的奶茶一口饮下,

  上帝唇边还带着微微的痕渍,嘴巴却是没有停下,仍在为人性的复杂,发出真心的叹慰。

  “真情固然值得惊叹。”

  “但有些事情,也不能被忽视过去。”

  跟上帝相对而坐的太平道几位死鬼大贤良师,也捧着奶茶,提出自己的观点。

  “看人,还要看其为人的基础。”

  “根基错了,屁股歪了,说什么做什么,都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梁冀对孙寿的疼爱,

  已然超出了当世的许多人,连自己的家族都被放在了孙氏的后面。

  但他们的相爱相亲,

  又使得多少生灵,为之流下血泪,承担起痛苦来?

  上位者的光鲜亮丽、优雅从容,

  又有哪一样,不是建立在万千黎庶弯下的腰背之上?

  有的人岁月静好,甚至于能沉迷在爱恨情仇之中,不能自拔,

  总不能忘却那更多的,正在负重前行的人。

  “抄查出的梁冀家产,几乎有大汉一半的赋税之巨。”

  “这可真是……”

  想到洛阳内部动乱之后,那接连不断,被抬至皇帝与群臣面前的钱财宝物,还有被收入朝廷的,梁氏名下的土地、庄园、宅院,

  孙恩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眼下的大汉,

  由于为官之人,基本出身世家,享有着大量的田宅仆从,自幼便不曾因衣食用度而生出忧愁,

  与后世通过科举出仕的官僚,拥有着极为不同的生活和思维方式,

  因此,

  抄家过程的结果,基本是可信的。

  梁冀的名声已经坏到了人人唾弃的地步,

  诸位贵人们可不愿意在即将畅饮庆功酒之时,为了一点钱财,而坏了自己精致美丽的羽毛。

  当然,

  看得见摸得着,直接盛放在皇帝面前的钱财不能乱碰,要清点收入国库,

  但梁氏、孙氏在地方上积攒下来的土地人口,他们还是很乐意笑纳的。

  和帝之时,

  梁氏便荣列外戚之位,享受了几十年的优待富贵,

  即便没有梁冀的事情,

  梁氏手里的田与人,也是令其他世家垂涎的存在。

  在上帝带着几位大贤良师,端坐在东海的小岛上,迎着海风,喝奶茶论世事的时候,

  他们正趴在梁氏的尸体上,痛快地撕咬吞噬着。

  而皇帝对此也很大方。

  他深知反抗梁冀权威的不容易,也乐意对功臣们做出嘉奖。

  洛阳的梁氏资产,要成为皇帝的收获。

  地方上的那些,便要归属于世家。

  君臣为之欢呼雀跃,庆祝着天下迎来了新面貌、新时代。

  但是,

  他们口中所谓的“新”,又能覆盖到多少人呢?

  台上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又跟下面慌张奔走的人们有何关系?

  后者甚至连观众都算不上,

  只会贵人们被视为突然成了精,开了窍,能叫会跑的桌椅板凳罢了。

  “好不容易迎来了改变的机会,却只顾着分赃。”

  “一点也不想着,将梁冀多年压榨而得的钱财,分润给百姓一下,以弥补他们的损耗。”

  “这位天子啊……唉!”

  西海出身,武德一向比较充沛的赵申也跟着叹息了起来。

  皇帝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权柄,总归是要表现一番的。

  为此,

  他下旨免除了一些受灾地区的赋税,

  但面对万千饥民的嗷嗷待哺,他却选择了无视。

  前者,

  是因为灾民本就缺衣少食,哪怕将他们榨出了血,也凑不了足够的税额。

  不如直接免去,还省了朝廷派出官吏的功夫。

  后者,

  则是因为钱财刚刚入袋,还没有捂热,皇帝自然有些舍不得。

  在正式掌握权力的皇帝心中,他还有很多事情打算做,还有很多宏伟的目标没有实现,

  那些珍贵的金豆子,哪能轻易的散出去呢?

  反正灾祸永远不会停止,

  灾民永远不会消失,

  百姓也永远喂不饱。

  “而且若真心想要求生乞活,还能投身去世家大族的庄园中,接受他们的庇护。”

  “何必为朝廷增加负担呢?”

  皇帝在宫中,还对宦官们如此说道。

  从梁冀那里得到的钱财,固然有大汉半年的赋税之巨,

  可梁冀跋扈了这么多年,对大汉的折损消磨,又岂止“贪了半年收入”这么点伤害?

  皇帝觉得哪怕将之挫骨扬灰,都是不够的。

  他因此更舍不得松一松手,让掌心中的钱财漏出去。

  这让一直期盼他能向和帝、顺帝那样,掌权后便显露出明君之姿的大汉先帝们,颇为失望。

  他们只能安慰自己:

  “动乱刚刚平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梳理清楚。”

  “等刘志抖擞精神,就能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运用到治理国家上了!”

  能够在厕所里密谋诛杀权臣的皇帝,

  他的天赋和能力必然是不弱的。

  只是,

  目前还没怎么看出,

  他作为皇帝,对治下国家的责任感来。

  “只要不像上帝那样任性就好!”

  耶哥儿对中原的事情,不是很关注。

  对于两位前辈为中央之国的未来,而发出的悠悠感叹,他只捧着温热的奶茶,轻轻喝着。

  嘬了两口,

  耶哥儿觉得其中滋味有些不符合自己的口味,又从怀里摸出几块糖,扔到了杯子里面。

  奶茶的味道很快被甜腻取代,

  轻柔的奶茶水顿时添了分糖浆的粘稠。

  何博看一眼都觉得牙疼,连指责耶哥儿趁机冒犯上帝都忘记了。

  他跟着掏出几个椰芯饽饽,递给耶哥儿,让他拿去压压味道。

  耶哥儿拒绝了这份毫无血缘关系的父爱,摩挲着杯子说:

  “泰西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怀念家乡的味道。”

  “后面到了罗马,为了保养身体,忌口颇多。”

  “现在死了,倒能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了。”

  西海之地的人,

  由于水土的特性,养出了格外嗜甜的习惯。

  就像新夏那里,被火热的太阳晒得只想待在清凉的地方,动都懒得动的同族一样。

  可惜,

  泰西气候较为温凉,土地也开发不多,耕耘粮食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更别说出产口味甜腻的其他作物了。

  即便初时开拓泰西的移民,多从西海而来,

  可耶哥儿也不至于为了私欲,而给那些需要与海上风浪搏击,跨越万里的船只增添负担。

  他因此被迫戒除了家乡的味道。

  后面条件好了起来,

  他又到了老掉牙的年纪,身体变得脆弱起来,更不能随意吃喝了。

  好在,

  他变成了死鬼。

  死鬼是不用担心这种问题的。

  “说的不错!”

  赵申作为耶哥儿的师祖,也点头响应起了徒孙的话语。

  他倒没有往杯子里扔糖,只摸出来一把同样甜腻的椰枣,往嘴里塞去。

  关心时政的孙恩,被他们这一出带的偏离了主题,脸上忍不住露出“甜怕了”的表情。

  而何博看了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扫过安静饮茶的孙恩,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往杯子里倒入了来自新夏的香料粉末,一下子让流动的液体,变成了糊糊的模样。

  孙恩不能想象它的味道,对手里奶茶也失去了食欲。

  好在小小的礁岛旁边,

  及时路过了一群黑白色的海大鱼。

  它们拍动尾巴,扬起了一阵巨大的水花,让海水落到上帝和死鬼们的身上,也带走了那稀奇古怪的饮品。

  “故意的?”

  湿了身的上帝在原地气冷抖,看着海中流氓们的方向。

  某只黑白花的大鱼发出了噗嗤的声音,还从背部的气孔,喷出了一道水柱。

  “就是故意的!”

  何博因此断定。

  他转身对几位大贤良师说,“你们先回去吧。”

  “我去海里办点事情!”

  说完,

  他撸起袖子,向海水中走去,追逐起了黑白大鱼的身影。

  没有直接返回的三人目送着上帝消失在了大海之中。

  开阔湛蓝的天地将他们夹在怀中,

  太阳温暖的照耀着大地。

  偶尔有水花从海面上荡起,

  带来几支鱼群,或者几朵水母。

  一切都显得那样明媚美好。

  也许人间的烦恼,

  对于存在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会延续多久的天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俗世的好与坏,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可惜张角不在这里。”

  “不然借着这机会,放松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孙恩忽然说起自己的后辈。

  耶哥儿则告诉他,“前面上帝带我去见过了,还请他喝了奶茶。”

  “然后,张角应该是不习惯塞外人常喝的奶水,身体便有些不舒服,没能响应上帝的邀请。”

  孙恩于是想起生前的事。

  “我最开始,也有些不习惯塞外的风俗。”

  但在辽东那片土地上扎了根,

  寒冷的冬雪,

  艰难的开拓,

  总会让人做出更适合生存的选择。

  从中原过去的君子们,

  在辽东开垦的田地不少,

  学着当地蛮夷,食用的烤肉,喝过的牛羊奶水,也是不少的。

  就像西海的同族一样。

  “张角总不会像你一样,也跑到辽东去吧?”赵申听到他回忆起往昔,也跟着说道。

  孙恩继续笑道,“后人自有后人的路,先人只能做出指引,而不是帮他决策。”

  “随他去吧!”

  想起中原那些隐而不发,到处都有的混乱,

  想起张角那比起自己,还要果决顽强一些的性格,

  孙恩只迎着海风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风吹浪打,

  爬过头顶的太阳,开始向着西方偏移。

  笼罩在中原上空的天色,慢慢暗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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