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新天子比太上皇还精明啊!
绿意浓郁的圆明园内,一朵朵白色的玉兰花开的正繁。
弘历在张廷玉离开后,就于一排玉兰花树底下踱步走着。
随后,他就派人将粘杆处的来保唤了来:“有个叫朱荃的士人,朕要知道他的所有情况与行踪,同时不能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嗻!”
来保应了一声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圆明园的绿色浓阴里。
而正从浓阴内出来的张廷玉,在回到轿子里后,就摸了摸袖里没有送出去的奏折。
那是一封再次请辞的奏折。
但,当弘历直接撕了那封信的时候,他就没再好意思拿出这份奏折。
毕竟,天子都如此信任他了。
他要是再不识趣,那等着的,就只会是雷霆之怒,和不再入太庙的旨意。
同样,他后面口误说出的那句“南方诸贤”,就不只是被厉声训饬那么简单了。
不过,他一想到此,也依旧有些后怕。
他本以为,太上皇已经够敏锐了,结果这位新天子会心思更加敏锐,而直接通过这种方式表示,在圣天子当政的时候,民间没有什么贤士,只有在才德上还没资格做官的卑劣者。
这份自傲,让张廷玉不寒而栗。
不过,弘历其实没有真的撕掉了那信,而是撕了一张空白的纸,丢在了李玉的手心里。
只是,一直低着头的张廷玉在抬头看时,只能看见李玉捏成攥紧的手。
但即便如此,弘历暂时只愿意对外透露出的信号是,他已经撕掉那封涉及张廷玉体面的信。
因为,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让更喜欢内斗的官僚集团彻底失衡。
这不,弘历这里,没多久就收到了弹劾张廷玉图谋结党的奏折。
上奏的人是左佥都御史李徽。
弘历不用查,也猜到,这人肯定是依附鄂尔泰的官员。
而因为弘历已经撕了信的缘故,他也就直接在此人的奏折上朱批说:“已查询明白,全属子虚”。
没错!
弘历就是这么无所畏惧。
在明明,刘统勋已经当着很多人的面,拿出那封信的情况下,弘历依旧可以毫无压力地说,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谅的就是大清官员不敢跟他争辩。
谁让在大清朝,皇帝就是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呢?
“既不使一成一败,也不使两败俱伤。”
弘历在批复这道奏折后,就如此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是他处理鄂、张两党的根本原则。
李徽所呈奏折的朱批在下达后,鄂尔泰也就知道了这种结果,而为此皱眉说:“我就提过,你们这样做根本没用!”
李徽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中堂说的是!”
“不准耷拉着脑袋,不准丢份,跟张桐城一样!”
“还天天在这些屁事上较劲,还受挫了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大清官员,要各个都这么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那还算什么天朝上国?”
鄂尔泰突然语气严肃地训教起李徽来,同时也埋怨起这些官员乃至张廷玉不跟他一样积极于实政改革。
李徽精神一振,连忙回道:“愿遵中堂教诲!”
……
“晚生已听中堂吩咐,给南方诸贤去了信。”
张宅。
朱荃正对张廷玉禀告起了张廷玉让他做的事。
张廷玉听后点了点头,而看向了外面。
朱荃这里则离开了张宅,回了他自己在城中租赁的住所。
没错,朱荃虽然是张廷玉的门客,但他基本上不住在张廷玉的客房。
因为,在外面住,他也有服侍自己的人,可以当老爷。
此时,外面已经阴云密布,春雨绵绵。
张廷玉的儿子张若霭,朝张廷玉的书房,走了来。
张廷玉突然觉得有些身子寒凉,也就吩咐着自己刚来的儿子张若霭:“让他们备份炭火。”
“嗻!”
“火!”
“火!”
张若霭刚答应了一声,外面便响起了呐喊声。
“正院起火了,老爷!”
突然!
张廷玉的仆人这时朝张廷玉这里跑了来,非常慌张的喊个不停。
张廷玉自己也朝正院看了过去,只见正院方向正浓烟滚滚,冲天而起,狂怒的金龙正疯狂吞噬着屋檐。
张廷玉见此沉下了脸。
张若霭倒是一脸慌张:“怎么办,父亲,正院里有不少御赐之物啊!”
“不妨,我早已让人把御赐之物转移到了砖砌仓房内。”
但,张廷玉这时气定神闲回的一句。
张若霭听后稍微松了一口气:“幸好,果然还是父亲缜密谨慎。”
张廷玉长叹一声:“高处不胜寒,老夫岂敢大意!”
“可那些想废除火耗归公的,就是烧死了老夫全家又有什么用呢?”
“陛下不愿意做的事,老夫又哪里能阻止得了!”
“还是说,他们觉得皇上会因为要用老夫,因为想到坚持火耗归公有多难,而会遂他们的愿?”
张若霭听后颇为诧异:“父亲的意思是说,这是有人故意在我们家放火,要烧死我们?”
“难说!”
“但,如果是,那绝对不是鄂尔泰的人放的火?”
“他绝对是最不想让老夫死的人!”
张廷玉说着就道:“鄂尔泰粗疏归粗疏,但不会这么愚蠢,更不会这么没有见识狭隘!”
……
……
“那是张桐城的赐园!”
“谁他娘的这么大胆!”
“赶紧备轿,不,牵马来,老夫要去看看他张桐城有没有事。”
鄂尔泰在看见澄怀园方向冒起大量浓烟后,吓得跟自己屋子着了火一样,慌张地大喊着。
雍正八年,设军机处后,雍正就将澄怀园赐给了张廷玉居住,以便其上园值守。
故,张廷玉自雍正八年便带家奴与参详诸务的幕僚门客住进了澄怀园。
鄂尔泰作为军机大臣,也有自己的赐园。
而且,大臣们的赐园都挨在一起,毕竟都不怎么大。
所以,鄂尔泰也就能立即看见张廷玉的澄怀园情况。
实际上,赐园就相当于皇帝发的公有住房。
张廷玉要是有一天致仕退休,这园子就得收回去。
“苍天保佑,他张桐城可千万不能有事!”
“不然,朝臣们就会把这屎盆子往我鄂尔泰头上扣!”
鄂尔泰这里朝着澄怀园方向踏着小碎步跑了来,一脸的紧张不安。
在鄂尔泰紧张不安的同时,外城某深宅大院内,一穿着皂色布衣、吃着粗茶的瘦削男子,也看着澄怀园方向的微弱火光,微微笑了笑。
“子洼先生这一把火,让张桐城接下来只能辞官或求新皇帝废除火耗归公了。”
而与这瘦削男子对榻而坐的一小脚女人,则朝他明媚一笑,还提起了张廷玉,以及皇帝弘历。
被这小脚女人唤作子洼先生的瘦削男子,呷了一口粗茶后,就把茶递给了这小脚女人,这小脚女人接过了茶。
“张桐城应该已经辞过官了!”
“他既然已经拒绝为我们促成此事,那说明,他就不想再待在领班军机大臣这个位置上,毕竟,他与鄂尔泰不同,他本身并不热衷生前的权势,更在乎身后的荣誉!”
“落秋,那个朱荃可千万别留,张桐城稳坐朝堂这么多年,素来奸猾至极,说不准早已把朱荃卖给了皇帝知道,或者皇帝已经知道朱荃这人。”
这子洼先生很是严肃地看着这名为落秋的小脚女人说道。
“落秋明白!”
“您放心,这个朱荃,他活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