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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浮屠(5K合章)

  

“施主,笮都尉乃朝廷命官,贫僧可不敢请其出迎……此地尚需布施救济,请恕贫僧失陪……”

  那身披锦缎袈裟的僧人竟是不怕张飞的。

  只是见张飞带着的人个个彪悍,显然也不愿和张飞冲突,施了个礼便想退去。

  布施救济?

  张飞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饥民,一时间倒也不好发作。

  这些僧人穿着华贵满脸油光,明显是在用所谓的功德摄取民财,但这个粥棚也确实是在救济饥民。

  只是,原本土地最肥沃,土豪宗贼也大多在阙宣闹事时被清理的下相县,怎么会有这么多饥民呢?

  “此处番邦浮屠兴盛至此,糜兄可知情?”

  张飞转头看糜竺,却见糜竺也满脸惊讶。

  糜竺摇头:“我也不知……徐州各郡主官相互之间皆有些不睦,陶使君为免争端,分了各部的管辖范围,下邳之事我无法插手。”

  徐州各个大佬相互之间有仇,这是一开始就存在的问题,也是徐州各家必须全都抱刘备大腿的原因。

  陶谦让徐州各郡分而治之也是正常的选择,相当于用各家的平衡维持了基本的稳定。

  但陶谦和陈登生病后,平衡就已经被打破了。

  “俺先去下相看看,且请糜兄问问这浮屠是何等路数。”

  张飞自知带着两百猛男很难与人正常沟通,便先去下相,让更有亲和力的糜竺去和僧人打交道。

  待张飞走后,糜竺下了马,摸出个钱袋,往那箱子里撒去。

  钱币哗啦啦的落入箱子。

  “施主慈悲,功德无量……”

  箱子前的沙门转头看了一眼张飞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和善的糜竺,明显松了口气:“请问施主姓名?贫僧当为施主诵经消业,以正来世果报。”

  “我等行商此地,本欲寻笮都尉做些买卖……尔等既在赈济饥民,我倒是也想尽些绵力。只是不知你浮屠教所谓来世果报是何物?”

  糜竺指了指正在磕头的饥民:“听他们说皈依浮屠……这皈依又有何好处?”

  “施主能和笮都尉买卖通衢,又有如此猛壮之士随行,想来也非寻常商贾,应该知道子孙承负之果……”

  那僧人举掌于胸掐着莲花指:“但世间本无我,只要皈依我佛,以浮屠之大能,便可保魂灵不灭,自身可往生万世……待来世轮回重生,便可自享今生果报。来世是福是祸,皆由今生修行而定……此乃德业轮回……”

  这个僧人明显是负责招揽信徒的,对教义相当清楚。

  糜竺也是见过世面的,又有钞能力,很快便将浮屠教的逻辑问了个清楚。

  汉代的浮屠教,是大月氏的使者传到大汉的,与后世的佛教不一样。

  子孙承负其实是《太平经》的原始教义,是善恶因果报应观念,但这种观念的核心不是基于自身,而是后代要承担先人的行为后果。

  大体意思就是如果父祖行善积德,福泽会延及子孙;如果作恶多端,灾祸会殃及后代。

  讲究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族必有余殃,是引人向善的。

  也就是后代“继承功德遗产”,但遗产可能是积蓄,也可能是债务。

  如果积蓄很多,后代一生挥霍也用不完,那即便后代作恶也有可能善终。

  如果债务太多,后代一生行善也有可能无法偿还,即便再良善也有可能没个好下场。

  这也是太平道的核心教义之一,是以‘家’为单位的,并且对‘善不得善报,恶不得恶报’的实际情况提供了解释——报应在后代身上,不在当代。

  在一个以家族为基础,以孝为道德准绳的社会环境中,这种教义符合大多数群体的观念,因此得到了人们的广泛接受。

  由于不知道自家‘功德积累’到底有多少,大多数人会念及后代的福泽,整体也就趋于仁善,至少表面功夫得做。

  当然,也有明知自己在作恶的恶徒,但管他娘的呢,反正是后代遭殃……再说,只要捞得够多,资源多了,再多做善事不就补回来了么……

  是行善还是在作恶,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无论如何都能匹配教义,都是可解释的,适用性很强。

  宗教教义就是这样,追求的不是高精尖,而是普适性。

  这种教义是典型的中台构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二次开发,也就是从不同角度重新解读,能以极快的效率推出不同的终端产品。

  太平道就是其中一个终端产品。

  至于这中台是谁构建的,太平道这个产品又是谁推出的,只需要看哪个群体在这种观念下获利最大就行了。

  皇族与豪门世家,那些世代为官的士族,是不是相当于“先人积善福泽子孙”?

  黔首、罪民,那些八辈贫农,是不是相当于“先人积恶祸连数代”?

  这种积德行善福泽子孙的观念是能促使社会稳定的,而且这种观念确实根植于汉人心里代代传继。

  太平道原本就是这么一个用来维稳的产品。

  至于黄巾起义,这其实属于产品事故。

  由于社会资源的极端兼并,不断的天灾人祸内耗斗争之下,大汉的整体经营出了严重问题,于是太平道这个终端产品爆雷了。

  产品负责人张角倒戈,产品团队集体造反——大汉集团的股东们把经营责任全都推到了产品团队身上,产品团队为了活命当然要拉着部分客户一起叛变。

  原本市场份额最大的太平道出了产品事故,从维稳产品变成了无道叛逆,失去了用户信任。这种情况下,自然就会出现其它产品填补市场空白。

  于是浮屠教抓住了机会。

  任何产品进入新市场都必须改造得符合当地人的意识形态,浮屠教传入大汉之后,与贵霜帝国的浮屠是大不一样的。

  子孙承负这个基础观点,在大汉仍然是被广泛认同的,虽然太平道这个终端产品爆雷,但中台并不受影响。

  于是浮屠教把‘承负’这个中台构件稍作改动,将其嫁接到了‘轮回’逻辑上,再次开发成了浮屠教这个新产品。

  浮屠教所谓的无我,其实就是不把自己视为固定的整体,而是视为‘零件’。

  “我”不是一个实体,而是由肉身、灵魂、思想、感受以及“德业因果”构成的。

  浮屠讲究永世不灭不断轮回,所有构件都是变量,不是固定的,所以叫做“无我”。

  轮回,其实是不断重组这些构件的过程。

  德业因果,在其中的‘功能’是改变下一世的命运。

  浮屠就是佛陀,在传入大汉后,先是借用了道祖老子的名号,说老子出关后曾在西域浮屠世界传道,因此浮屠也是老子的学生……

  这是为了得到汉人的认同。

  此后,浮屠被说成了‘掌管轮回的西方神’,皈依浮屠后,就能以浮屠之力保障人永世轮回——可以不断的转世投胎,比如投胎到富贵人家去享受福报。

  布施行善消除业障,得到的福报是转世投胎享受富贵,甚至成佛得享极乐永生。

  而作恶多端,就会堕入畜生道,或是经历痛苦轮回。

  这就是利用了本就存在的子孙福报观念,增加了一条‘夺舍’逻辑,宣称这辈子行善积德,下辈子就能成为积善之家的子孙,享受来世福报。

  也就是说,在浮屠教的体系中,今生的困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世能投胎到哪儿,来世是由自己本身承受因果。

  同时,这并不影响原本的子孙承负观念。

  浮屠教是没有抛离大汉的基础观念的,这很高明,而且显得浮屠教很有优势。

  因为‘皈依浮屠’消解业障,就能得到超脱,子孙后代就不用再承受自己的罪孽果报了。

  这是皈依的价值。

  因此他们会宣称皈依浮屠后就要忘却前尘,从此不再是俗世之人——在他们的教义中,这是断舍离,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罪孽牵连后代。

  而如果自身布施德业,修行有成,下辈子投胎得享富贵,那子孙明显是能有福同享的……

  这就是一个极具针对性的改善型产品。

  这种新产品比起太平道有很多优势,因为这不是为了维稳而开发的,这是为了占领市场而开发的产品。

  浮屠教的概念优势在于,每个人都是永生不灭的,每个人都自负因果,恶果自己承担,善报却可以子孙同享,这更符合人的自私本性。

  同时,这些观念更符合黔首、罪民以及恶人的心理。

  因为黔首比豪门更需要“来世福报”。

  为了快速得到大众认同,浮屠教同样走了施舍救济路线,这是获取信徒以及刷善名最快的方式。

  布施需要钱粮资本,而浮屠教也和太平道一样,是先让信徒‘布施功德’,然后再由僧人当中间商,把功德布施给饥民。

  但与太平道或五斗米道不同的是,浮屠教没有制定固定的贡献标准,他们没有把所有人视为同样的人。

  ——他们提出的观念是,布施得越多,功德就越多。

  而且,布施不仅只有捐献钱粮赈济行善,也可以修建寺庙,为佛陀塑金身,传播佛法,或是拉人头……

  不仅灌输内卷思维,而且还有传销逻辑,只是一切都用了“布施”这个充满仁善的名义。

  这种多管齐下的路数,就能适用于所有人群。

  达官贵人要消除业障,贫民黔首要追求来世,悲惨者要忘却前尘,犯罪分子要立地成佛……

  每个人都能找到匹配的需求。

  以布施吸纳教众,再以布施的金额来划定来世功德。

  为了确保信徒能把钱捐到庙里,还提倡戒律修行,劝人们不享受、不爱财,保持清苦朴素,这样就能让信徒把省下来的财货全都捐到庙里……

  而且,这是为了信徒们的功德……

  他们说佛陀宽恕一切,只要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

  于是常拿屠刀的歹人,为了来世果报,便成了浮屠教的打手。

  丹阳兵这种经常杀戮劫掠的部队会成其信徒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贫苦信徒也确实能得到救济,得了那碗粥,便会真心实意的为其传播仁善之名,浮屠教也就成了仁善的代表。

  佛陀的慈悲之相,也就树立起来了。

  说到最后,糜竺竟觉得这浮屠教毫无破绽……

  因为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合理合情合法的,所有教义当然都是编造出来的谎言和神话,但编神话并不属于诈骗。

  僧人只是在传播信仰,修行化缘是很正常的,哪怕信徒把所有家底都贡献出来了,那也是信徒自己为了功德福报而舍财布施,属于捐赠行为,确实不违法。

  ……

  另一边,张飞一路南行,来到了下相城外。

  一路上,田里全都没有备水保肥,道路也颇有些泥泞。

  城墙破败,城外驿站也没人管理。

  而城内,却能见一座九重浮屠寺拔地而起,规制如同皇宫一般。

  数千民夫正在风雪中扛运巨木入城,号子声与诵经声交织,竟似鬼哭狼嚎。

  许多丹阳兵士正在监工。

  城门前,有数十民夫光着膀子被锁在经幢下,脖子上戴着木枷,额间用烙铁烙着“贪痴”二字。

  那木枷上刻满了鬼画符一般的经文。

  “这是何故?何为贪痴?”

  张飞忍着性子上前问道。

  “他们不尊浮屠,不守戒律,不奉都尉之令,布施消业之心不诚……便只能在此戴枷修行。”

  城门卫上前解释,言辞熟练,似乎常有人问。

  看样子,那些人就是被故意锁在外面示众的。

  正言语间,忽见有沙门挥着荆条,抽在一个民夫背上,打得皮开肉绽。

  鲜血溅在雪地上,宛如绽开的红莲。

  “尔等打他作甚?!”

  张飞怒道。

  “此乃消业,是为修行。以苦修消解业障,才能解除罪孽,得享来世极乐。”

  沙门僧双掌合十,荆条上的血迹并入了掌中。

  张飞抓住那沙门的领子拎起来,指了指那些戴着枷的人:“何谓消业?枷锁困之也叫苦修?!”

  “待枷锁磨开……罪业自消。”

  沙门看起来似乎并不畏惧张飞。

  张飞转头瞪着那民夫,却见民夫也点头诺诺:“小人无钱布施,只能舍身消业……”

  那民夫尚未说完就被张飞一巴掌抽翻在地:“俺最见不得你这种懦夫!卫将军有令……大汉不设苦役!凡用工者必以酬劳雇佣!尔等竟敢抗命?!”

  沙门僧行了个揖,并未动怒:“修建佛寺并非劳役,而是各方施主自愿为之……施主们要还愿,我等亦无法阻止。”

  张飞一脚踹翻那沙门,朝着城门守卫大喝:“张益德来也!让笮融出来跪迎!”

  周围正在监工的丹阳兵围上前来。

  不过,这些兵士明显是听说过张飞名号的,犹豫着没敢靠近。

  张飞的部曲打起了武锋营的旗号,全员拔出了横刀。

  仪仗确实没带,但部曲旗帜还是带了的。

  张飞也拔刀而出,指向周围的丹阳兵:“耕者让畔,行者让途,此乃华夏正道……尔等废弃农耕,还以夷狄邪教祸乱一方……武锋营!”

  “哈!!”

  两百部曲整齐大喝。

  “张将军且慢!”

  城内有一人快步走了出来。

  此人身披锦金袈裟,手持紫檀念珠,额头上有朱砂红点,面带慈悲笑意:“请张将军恕罪,融不知将军来此,未能提前相迎,还请张将军恕罪……”

  “你便是笮融?”

  张飞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更恼火了:“下邳官屯的粮租何在?可是都被你贪墨了?城里那寺庙是你建的?!”

  “张将军,融未曾贪墨……修建庙宇,也只是为弟兄们消除业报……”

  笮融摇头轻笑,挥了挥手:“我等皆手染鲜血之辈,满身罪孽,若不消罪解业,来世说不定就沦为畜生道了……“

  挥手间,城里与城墙上涌出了大量兵士,看着有数千人。

  “哼……”

  张飞举刀指向笮融:“俺只知为民谋福才是华夏正道!笮融,你以夷狄邪教祸乱乡里,本就已经是畜生了,哪里还有来世?!“

  那些丹阳兵闻言全都对着张飞怒目而视。

  “张将军既不知浮屠之善,也不知极乐之美,何必如此轻言断人慧命呢?吾等建此寺庙,也是为陛下和陶使君祈福……张将军可不要坏了陛下福报啊……”

  笮融仍是一脸的慈悲相,侧身指了指城门:“张将军既然是来问粮租,不如先入城一观?”

  张飞脸皮子抽搐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百近卫。

  笮融手下至少好几千人,而且那些僧人和信徒明显也会维护笮融。

  “……牵马引路!”

  来都来了,张飞当然是不怂的,他现在是刺史,无论如何都不能怂,便指了指马缰绳。

  笮融也不置气,确实给张飞牵着马引着路,表现得倒也还算听话。

  ……

  这佛寺手笔相当大,应该是用曾经的下邳王府改造的。

  三丈高的大佛像,全身金灿灿的,还用锦缎缝衣,披红挂绿。

  佛像两侧悬挂了九层铜盘为灯,照得金光闪闪。

  佛像下建了巨殿阁道,足可容纳五千人。

  “张将军不妨先入内殿对账,笮某确实未曾贪渎。”

  笮融指了指寺庙内殿。

  张飞举步入了内殿,见地上火盆无数,这里面竟是全无寒意。

  而且,一群只穿薄纱,全身半隐半露极其诱惑的女子出现在内殿,向笮融躬身行礼:“主人!”

  “……此乃何意?!”

  张飞头上青筋直冒。

  “皆是笮某收留的孤女……”

  笮融仍然是一脸的慈悲相,朝那些女子挥了挥手:“好生伺候张将军,若是将军未能得享极乐,尔等便只能入畜生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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