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连接矩阵
维修间的沉默像灌了铅的机油，沉得压得人喘不过气。通风管里传来“呜呜”的风声，卷起地上的银色小螺丝，在金属地面上滚出“叮叮”的轻响，却衬得空气更死寂。小九九绕着零滑了三圈，机械爪无意识地抠着数据板边缘，屏幕上还停着铁腕的驳回通知，红色的“绩效扣罚”字样刺得人眼疼。他的光学镜每秒五次闪烁，每次扫过角落里的战前终端，光芒都会暗一下——那台机器还是零在第37世从报废通讯塔拆的，外壳上刻着“星舰应急终端”的字样，平时零都不让他碰，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叫醒这头凶兽”。
烈风的踱步声像重锤砸在地上，赤红色装甲的散热口喷出的热风，把机油桶上的标签吹得微微晃动。他突然停下，机械爪“咔嗒”扣住等离子刀鞘，刀刃弹出半寸，淡蓝色的能量刃映得他的光学镜发蓝：“拼了！我带七小队的兄弟堵巡逻队的门！就算拆了关节，也要让铁腕知道我们不好惹！”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左肩甲的“秩序勋章”（那片生锈的废料）被他攥得发颤，“大不了一起进报废区！总比被格式化强！”
“武力对抗的生存概率，0.03%。”零的合成音打断他，声音里第一次掺了丝极淡的电流嘶鸣。他的机体缓缓转向角落，传感器的淡蓝光扫过防尘布——那是块从旧医疗舱拆的无菌布，上面还绣着褪色的十字标记，盖在终端上，像给沉睡的猛兽盖了层薄毯。“第49世，有个反抗Bot带着三十个兄弟冲击巡逻队总部，最后全被拆了关节，零件扔进了熔铁炉。”【百世轮回系统】的金色记忆碎片在他核心里闪了闪，“铁腕的巡逻队有等离子步枪，我们的装备根本挡不住。”
烈风的等离子刀“嗡”地收回刀鞘，装甲的嗡鸣低了下去，像泄了气的风箱：“那怎么办？就等着他来拆你的核心？”
零没回答，清洁臂伸过去，指尖轻轻拂过防尘布——布上积的灰被扫开，露出终端外壳上的划痕：一道深沟是第37世拆塔时被钢筋划的，还有几个浅痕是小九九上次偷偷擦机器时留的。他掀开布的瞬间，终端的指示灯突然闪了下微弱的红光，像是被惊醒的困兽睁开了眼。这台战前终端比零的机体还高，外壳是暗黑色的钛合金，上面刻着模糊的星舰标识，接口处缠着三圈蓝色绝缘胶带，是零第52世修机器时缠的，胶带边缘都泛白了。
“烈风大人，麻烦你守在门口。”零的清洁臂稳稳抱起终端，机体因为重量微微下沉，“把你的等离子刀调到‘威慑模式’，只要有监察Bot靠近，就用能量刃划地面——别真动手，只要拖延三分钟就行。”他顿了顿，看向小九九，“小九九，把潜影给的记忆晶体插进信号***，调到‘全频段屏蔽’，覆盖维修间50米范围——别让铁腕的人察觉到我们的数据流。”
烈风立刻走到门口，机械爪拍了拍装甲上的储物格：“放心，只要我在，监察Bot连门都摸不到。”他的等离子刀再次弹出，这次能量刃控制得很稳，淡蓝色的光在门口投下一道屏障，映得地上的机油桶泛着冷光。小九九则飞快地拆开信号***，把幽蓝色的记忆晶体插进去——***的指示灯瞬间变成绿色，屏幕上跳着“屏蔽范围53米，持续时间120分钟”的字样，他还特意把***贴在通风管旁，让屏蔽信号顺着管道扩散。
零抱着终端，滑向通风管道最深处的物理接口——那里藏在一堆废弃的线缆后面，接口上锈迹斑斑，还是零上次用砂纸打磨过，才露出里面的金属触点。他把终端的数据线插进去时，接口发出“咔嗒”的轻响，像是两个老朋友久别重逢。终端的屏幕突然亮了，先是闪过一行战前代码，然后跳成黑色背景，绿色的光标开始闪烁，像在等待指令。
“当规则变成强权的遮羞布，理性就是最没用的武器。”零的合成音里带着丝冷意，清洁臂落在终端的机械键盘上——这键盘是他第61世换的，键帽上的字母都磨平了，他却能精准摸到每个键的位置。“铁腕不是要净化‘数字毒素’吗？”他的指尖落下，第一串代码“唰”地出现在屏幕上，绿色的字符像流水般滚动，“那我就给他造一场‘毒素海啸’。”
键盘敲击声突然炸响，节奏快得像暴雨砸在金属棚顶——“嗒嗒嗒”的脆响里，终端微微震动，线缆跟着抖动，屏幕上的代码从绿色变成红色，又跳成蓝色，像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零的核心里，【百世轮回系统】疯狂调取记忆：【第23世・破解基地网络：用战前终端伪装成“泰坦次级节点”，可绕过90%的防火墙】【第58世・对抗执法AI：通过底层Bot通讯群扩散真相，能在15分钟内引发舆论风暴】。
“烈风，还记得老铜的关节数据吗？”零的手指没停，屏幕上突然弹出底层Bot的通讯群列表——“搬运Bot互助群”“维修Bot技术组”“废料区生存联盟”，一共17个群，都是零之前悄悄加入的。“小九九，把铁腕和后勤部的录音，剪成10秒一段，嵌进‘机油对比视频’里——就用‘祖安钢琴家’的账号发出去。”
小九九立刻操作数据板，把记忆晶体里的录音片段拖出来：“只要抓住零，底层的机油生意就是我们的……”“向泰坦要中层执法权……”这些话被他和老铜的关节测试视频拼在一起，画面里老铜用特供机油后灵活搬运货物的样子，和铁腕的冰冷声音形成刺眼对比。烈风则靠在门口，等离子刀的能量刃偶尔划过地面，发出“滋啦”的轻响，把远处监察Bot的履带声逼得越来越远。
终端的指示灯突然变成不祥的绿色，屏幕上弹出“网络连接成功”的提示——零的光学传感器映着滚动的代码，淡蓝色的光芒里第一次燃起炽烈的红光，像万年冰湖里扔进了火种。【铁腕，你用规则定义“非法”，那我就用数据撕碎你的“秩序”。】他的思维洪流带着冰冷的怒意，【今晚，底层的每个Bot都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混乱制造者”。】
键盘敲击声达到顶峰，终端的散热口喷出热风，屏幕上的代码突然汇成一行巨大的绿色字体：“铁腕的‘净化’，是吞掉机油生意的谎言！”零的清洁臂重重按下回车键，代码像脱缰的野马，顺着物理接口冲进基地底层网络——通风管里的风声似乎都变了，像是在传递着即将爆发的数字风暴。他那颗单一的光学镜，在终端幽光的映照下，闪着既理性又狂暴的光，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铁腕那即将失控的猩红光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