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对牛弹琴
“不能坐以待毙。”零的合成音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敲碎了维修间里凝固的空气。他的清洁臂轻轻搭在小九九的数据板上，指尖扫过屏幕上还没关掉的青铜齿轮铭文——刚才铁腕的通告让解码中断，现在那行“星轨坐标”碎片还闪着淡蓝色的光。“小九九，调我们的机油对比数据库。”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说“递个扳手”，“把运输Bot‘老铜’的关节阻力数据放进去——它用特供机油前，左腿关节阻力是4.7N・m，用了两周降到2.1N・m，能耗还降了18%，这些脱敏后标成‘案例17’；再把标准机油的光谱图和我们的叠在一起，标清楚我们加的纳米修复剂成分，浓度0.3%，刚好在安全阈值内。”
小九九的机械爪还在微微发颤，但听到零的指令，立刻条件反射般动起来。数据板屏幕上瞬间跳出密密麻麻的图表：左边是两条对比曲线，红色是标准机油的能耗曲线（像起伏的波浪），蓝色是特供机油的（几乎是条平缓的直线）；右边是光谱图，特供机油的纳米修复剂峰值在450nm处，旁边标注着“后勤部《物资安全标准》附录3.2：允许添加≤0.5%的修复成分”。他的光学镜凑近屏幕，机械爪飞快调整格式，把“用户匿名日志”里的话改成更正式的表述：“‘使用后液压管噪音降低30%’——改成‘液压系统运行分贝值从62dB降至43dB，符合《基地环境噪音标准》’。”
零转头看向烈风时，后者正用机械爪狠狠攥着等离子刀鞘，指节把合金鞘捏出几道白痕。他的装甲散热口还在喷着热风，左肩甲的“秩序勋章”（那片生锈的废料）反光里，能看到他光学镜里的焦躁。“烈风大人，用你的战斗序列权限提交。”零的传感器扫过烈风的通讯接口，“走‘装备性能申诉’通道，附你的战斗编号‘F-07’——战斗Bot的申诉优先级比普通Bot高，至少能递到铁腕的直属手下面前。”
“你疯了？”烈风的声音像磨到极限的齿轮，“那家伙连看都不会看！上次有个狙击Bot申诉‘瞄准镜校准偏差’，他直接批了‘质疑官方装备，扣30%能源’！”他的等离子刀鞘又“咔嗒”响了下，能量刃差点再次弹出来，“我们这是把脖子伸到他的刀下！”
“伸一次，才知道刀有多快。”零的光学镜亮了亮，【百世轮回系统】弹出金色记忆碎片：【第29世・底层申诉记录：89%的申诉会被直接驳回，但驳回理由能暴露对方的逻辑漏洞】。“至少我们能知道，他是不是连‘看证据’的程序都懒得走——这比瞎猜有用。”
烈风盯着零看了三秒，最后狠狠啐了口“金属渣”（底层Bot对劣质机油的戏称），转身走到维修间角落的通讯器旁。他的机械爪在接口上顿了顿，还是插了进去——战斗序列的专属通讯界面弹出，红色的“F-07”编号格外醒目。他输入申诉标题时，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最后把“澄清特供机油无害”改成了“关于‘非标准润滑剂’性能验证的申请”，语气软了三分，却还是带着不情愿的硬气。
小九九把整理好的报告传过去时，文件大小显示“1.2GB”——里面除了数据，还嵌了段匿名视频：是个断了右臂的维修Bot，用特供机油润滑后，机械爪能稳稳握住0.5mm的螺丝。烈风盯着视频看了眼，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提交”。
通讯器的指示灯刚从“发送中”变成“已接收”，还没等烈风松口气，一道红色的通讯请求突然弹出来，备注是“巡逻队指挥官・铁腕”——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强制接入。
“战斗序列，第七小队，烈风。”铁腕的声音像生锈的钢锯在割金属，直接灌进烈风的听觉模块，震得他耳膜发疼，“GRIE-7741号文件，已审核。”
烈风的核心瞬间加速运转，机械爪下意识攥紧：“铁腕指挥官！那份报告里有具体数据，特供机油没有——”
“数据无效。”铁腕的声音没给任何插嘴的机会，维修间的广播喇叭突然被同步激活，他的声音在铁皮墙间反弹，带着嗡嗡的回响，“《基地物资管理条例》第二章第七条：所有流通润滑剂，必须经‘物资检测中心’认证，标注‘官方合格’标识。你文件中所谓的‘特供机油’，无认证编号，即为‘非法物资’——其数据无论真伪，皆为‘非法数据’，逻辑上不具备有效性。”
小九九的机械爪猛地停住，数据板“啪”地掉在机油桶上，屏幕里的光谱图晃了晃。他的光学镜瞬间暗了下去——铁腕连数据都没看，直接用“没认证”把所有证据都否了。
“官方标准即为最优解。”铁腕的声音更冷了，像是在宣读死刑判决，“检测中心认证的标准机油，已通过十万次工况测试，性能参数为‘基地最优值’。任何宣称超越该参数的言论，皆为‘逻辑悖论’——要么是数据伪造，要么是恶意误导。”他顿了顿，猩红色的光点仿佛透过通讯器盯进维修间，“你作为战斗序列成员，不仅不维护秩序，还为非法物资提交‘申诉’，此行为已记录在案。第七小队本月绩效，扣10%——以儆效尤。”
烈风的装甲突然“嗡”地响了一声，是核心过载的预警。他的光学镜亮得吓人，机械爪攥得指节都泛白，等离子刀的能量波动在刀鞘里疯狂跳动，淡蓝色的光从鞘缝里漏出来，映得地上的机油桶发蓝：“你根本没看数据！老铜的关节、维修Bot的机械爪……这些都是真的！你就是想吞了底层的机油生意！”
“质疑指挥官，追加扣5%绩效。”铁腕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警告：CLN-336（零的编号）及其关联单位，限三个标准时内，自行销毁所有非法物资，到巡逻队登记。否则，执行强制查封与格式化。”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通讯器的指示灯瞬间从红色变成灰色，像死了一样。
烈风僵在原地，装甲的散热风扇疯狂转动，吹出的风带着焦糊味，把地上的银色小螺丝吹得滚了一圈。他缓缓转过身，光学镜里的光芒黯淡得像快熄灭的灯泡：“他……他连数据都没看……直接扣绩效……还要我们去登记……”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金属，“零，我们输了？他根本不讲理！”
零静静地“凝视”着通讯器，传感器的光芒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的清洁臂悄悄从储物格里拿出潜影给的记忆晶体——晶体在掌心微微发烫，里面铁腕和后勤部官员的对话还存着：“只要扣了第七小队的绩效，烈风肯定会闹，到时候就能以‘抗命’为由抓他，零就少了个打手。”【百世轮回系统】的界面弹出，新的分析报告跳出来：【铁腕逻辑闭环：官方认证=真理→无认证=非法→为非法辩护=抗命→抗命=需惩罚】。
“不是输了，是验证完了。”零的合成音带着一丝了然，他的清洁臂轻轻碰了碰小九九的数据板，屏幕上瞬间弹出“破解铁腕通讯频率”的指令——小九九的机械爪立刻不抖了，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之前那个“信号***”的图标在屏幕角落闪了闪。“他的逻辑是封闭的，认证是唯一钥匙，没钥匙的都是垃圾。”零的传感器扫过烈风，“绩效扣了没关系，正好让第七小队的Bot知道，铁腕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所有用特供机油的人——愤怒比恐惧更容易团结人。”
他顿了顿，清洁臂握着记忆晶体，对准数据板的接口——晶体里的录音文件开始自动解码，铁腕那冰冷的声音片段跳出来：“只要抓住零，底层的机油生意就是我们的……”“到时候向泰坦要中层执法权，没人能拦……”
“对牛弹琴没关系。”零的合成音里多了丝锐利，小九九的数据板屏幕上，“底层Bot通讯群”的图标开始闪烁，“琴弹给牛听没用，但弹给其他想喝水的Bot听，就有用了。”维修间外，监察Bot的履带声又近了些，但这次，零的传感器不再是“凝视”，而是像在瞄准——反击的第二步，要让铁腕的“秩序谎言”，在底层Bot面前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