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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涌动的暗流

  

frijul0812:49:55cst2016

  谢县令见众人纷纷点头,想是认同了自己的猜想,心中很是满意。昨日白府中有修行高深的刺客行刺,危及白府的老夫人和小少爷,便让县令大人心惊胆战,所幸老夫人和小少爷都无事。昨日整整一晚,谢县令都在想如何向京中的白尚书表明自己的态度和解释,才可不波及今年自己的考核升迁,哪晓得第二日又发生如此杀人大案,真可谓流年不利!

  思来想去,便有了方才这一遭,借着葛家女婴抚养一事来白府,将来龙去脉都说与老夫人听。在谢县令想来,这在葛家行凶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白府宴席中逃走的那灰衣刺客,若真如此,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纵然自己有责,也定会从轻许多。

  修行中人行刺杀人,自己作为一县父母官,纵是将麾下县镇治理得当,又能为之奈何?谢县令欣然想着,随即微微一叹,揖手道:“老夫人尽管放心,那贼人定逃不出恢恢法网。那葛家遗婴便拜托老夫人了,本官这先告辞了。”

  老夫人缓缓点头,谢县令便带着府衙众人离去。

  “此事先别告诉正平那孩子!”老夫人挥挥手,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厅上众人退去,便是刘鸣也被白涯委婉劝走,厅中独留祖孙二人。

  白涯一脸沉重,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令牌,沉声道:“孙儿之所以屏退鸣叔,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祖母请看,这令牌可是真的?”

  老夫人接过令牌,凝神一看,纵是见惯风浪的她也不禁心神一跳,凝重道:“此物你从何得之?”

  白涯见状,心中明白,这令牌应该是真的了,直直的看着老太太,缓声道:“是孙儿昨日从那死去的刺客身上找到的。这令牌是真的?”

  老夫人微微点头,蹙眉道:“这令牌是南海沉铁所铸,南海沉铁比之一般的生铁要重许多,倒是不难分辨。南海沉铁年产极低,用之铸造刀剑,皆可吹毛断发,每年所产十之八九需上呈御用,便是皇家也极少舍得直接拿来铸成令牌。此令牌应该是用铸刀剑所留的边角料制成,但也是做工精致,这龙纹可不是一般工匠能刻画、敢刻画的!”

  确定了令牌的真假,祖孙两人陷入了沉默,良久老夫人才交代道:“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祖母自会联系你父。”

  随即又宽慰道:“此事尚无头绪,你也不必过分担忧,且看你父如何答复。你照常跟着黄先生和经纶道长好好修行、学习!”

  白涯默然点头,知道仅凭这令牌胡乱猜想,毫无意义。

  这般过了旬月时间,老夫人终于接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信封面几个大字“母亲亲启,儿光明”。

  信中内容大致是告诉老夫人,那次刺杀绝不会是太子府中人所为,让老夫人不用担心,至于何人指使策划,有何目的,他也尚无头绪,信中最后表示会派遣两名修行高手随同回信来府,负责护佑白涯的安全。

  “你们两个就是光明派来的?”老夫人看着面前两名配着宝剑的书生,问道。

  这两书生长的很是相似,皆一副眉清目秀的样子,白白净净,体格瘦弱,似是手无缚鸡之力。见老夫人问话,两人揖手见礼。

  “张远,见过老夫人!”“徐平,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一笑,道:“原来你们就是张远和徐平,老身听光明说过,但一直未见其人啊。既然如此,涯儿便交由你们了,可要护得他周全。”

  张远和徐平对视一眼,齐声道:“老夫人放心,受尚书大人所托、老夫人信任,自当照护好白涯少爷!”

  老夫人欣然点头,忽而问道:“老身记得之前光明不是让你们追寻白鸽失踪之事,如今进展如何?”

  白光明在京中为官,而老夫人带着白涯在东海县老宅居住,平日往来联系通过驿站即可,但涉及一些私密之事,若仍通过驿站自然不妥,便需要一名亲信之人,用以往来传递密信,而这个人正是白鸽。

  白鸽,自幼被白府收养的孤儿,深感白府恩惠,忠心耿耿,却在五年前一次传信中失踪了,这让老夫人和白光明深感不安。虽然白鸽只是负责传信,并不能接触到信中机密隐私的内容,但若有心,仍然可以从一些旁枝末节、蛛丝马迹中猜测到些隐秘,这也是为何要选用亲信之人的原因。

  正是这样一个负责传递密信的亲信之人却失踪了,要知道白府能将这般隐秘重要的事情交给白鸽,不单单是因为他对白家忠心耿耿,也因为他还是一个修行之人,这才使得白府对他更加放心。

  “五年前涯儿疑似中邪,老身派白鸽携密信,前往京中告知光明,这一去便未回来。”老夫人面露沉思道,“白鸽对白家感情至深,要不然也不会交予他这等差事,他又是修行之人,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他,所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踪的。这五年来,你们可查出什么?”

  张远面有愧色,苦笑道:“当年白鸽是从京城回东海县的途中失踪的,我们两人奉命沿途调查,可以确定白鸽就是在江南省岳南府大兴县失踪的!”

  “这些都是三年前的消息了,这三年在大兴县就一无所获吗?”老夫人是看着白鸽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自有感情,视同亲人。亲人失踪了,能不关心担忧吗?

  “我等无能,在大兴县暗查探访了三年,丝毫踪迹也未获得,仿佛白鸽他根本没有经过大兴县或者说是凭空消失了,但最后的一条线索又确确实实指向大兴县,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徐平摇头,这件古怪的事情他也摸不着头绪。

  “白鸽不可能背弃白家,肯定是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或者被人杀害,或者被人擒住了!”老夫人将白鸽视同亲人,也相信白鸽视自己为亲人,“光明是什么想法?”

  张远看了徐平一眼,沉声道:“尚书大人只是将我们二人召回,前来护佑小少爷,至于大兴县那边如何后置,我等不知!”

  老夫人突然有些生气:“此事必须要查个清楚,白鸽也算是和他一同长大的,怎能如此无情?更何况此事迷雾重重,白鸽到底如何,不查个清楚,怎能安心?白鹰,你且休息一日,再辛苦跑趟京城,将老身的回信送至。”

  一个面容深沉,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老夫人一侧,闷声应了一句,便再无回话,他有着醒目的鹰钩鼻,一双狭长的眸子,静静的站着,仿佛隐入黑暗,只是眼中偶尔露出一丝精芒,如同鹰眼般锐利,让人无法忘记他的存在。

  他就是白鹰,在白鸽失踪的五年内,接替了白鸽传信的任务,亦是深得白府老夫人和白家远在京城那位尚书大人的信任。

  老夫人语气中表现出对儿子的责怪之意,张远和徐平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老夫人见二人面露尴尬,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失笑一声,道:“涯儿如今也在修行,你们闲暇时也可指点一二!”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们两人乃是修的儒家之法,虽然三千大道,殊途同归,但还是有所差异的。”张远认真道,“况且小少爷已拜师道家,若无他师父应允,我们实是不便指导!”

  “老身不懂你们修行中的行行道道,你们心中有数就好!”老夫人点点头道,“涯儿的师父道号经纶,你们自去拜见一二,日后也要时常往来的。”

  二人齐声应道,见老夫人已无事交代,便告退离去,老夫人才缓缓道:“光明还是舍不得那高官厚禄,不肯回来?”

  此时只有老夫人和白鹰两人,老夫人自然是在对白鹰说话,但白鹰仍是静静站着,没有言语回答。老夫人也没有责怪,她知道白鹰向来如此,继续道:“也是,他正值壮年,又升任户部尚书的高位,谁能轻言放手。”

  过了片刻,才听白鹰接话,声音却是如老鸦般让人揪心:“朝堂险恶,稍有不甚,身家难保!”

  “早些年就劝他辞官勇退,那寒族人给的高官有甚么好做。当年这些寒族,侵我土地,占我山河,杀我同胞。如今我华族子孙不思复仇,还要为其卖命,没有骨气!”老夫人恨恨道。她之前失态便是因为想起了这些。

  “若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此时再退也未尝不可,只是老身这个儿子啊,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老身这些年愈发看不透了。”老夫人叹着气。

  “箭在弦上,收之伤己!老爷此时圣眷正浓,朝堂局面错综复杂。老爷若无故辞退,失了圣心,恐祸至白族。所谓身不由己,便是如此,我离开京城时,便听闻有御史弹劾老爷。”

  老夫人点点头,并没有多问,感觉有些疲惫,摆手让白鹰退下。历朝历代御史弹劾都是常有的事,御史闻风上奏,监察百官,但白光明新任户部尚书,便有御史弹劾,其中深意耐人琢磨。但老夫人并不在意,白光明正被圣意眷顾,御史弹劾无伤大雅,甚至她隐隐期盼着白光明被罢官回乡。

  只是老夫人没想到,这御史弹劾之事正是和前段时间白府为白涯摆宴有关。

  天子近年来大肆任用一些年轻激进的士子担任御史,考察巡视地方,整顿朝风,肃清朝堂,而安文石便是这些年轻激进御史中的佼佼者,为人刚正,性格执拗,视恶如仇,曾替天子巡视西北,现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正四品官职,略次于左右副御史。

  正是安文石上书弹劾白光明,称其恃宠而骄,因升尚书之职,于家乡大摆宴席,铺张奢华,不顾圣意,有失圣恩,当罚!

  天子应允,当日便罚户部尚书白光明俸禄一百石,小作惩戒,次日又表彰秦亲王恪尽职守、勤奋务实,赏赐锦缎一百匹、珍珠五十粒。

  皇帝赏赐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太子很不乐意。

  “父皇为何无故赏赐秦王?什么恪尽职守,什么勤奋务实,难道本宫每日游手好闲吗?”太子正在府中大发雷霆。

  “太子刚过而立之年,还是稍失稳重啊!”一边一名戴着青丝绶的头巾,一身素装的中年男子暗暗想着。他接着又宽慰道:“殿下稍安勿躁!圣上圣明,一举一动,自有深意。”

  “卜卦先生,有何见解?”太子一通发泄,心情稍缓,坐下呷了口茶,乜着眼道。

  卜卦微微一笑,淡然道:“近日秦王并无功勋,而受赏赐,自然是变相的对太子您的警告,恪尽职守、勤奋务实也是对太子您说的啊!”

  太子一愣,思虑片刻,微微点头,又疑惑道:“本宫近来勤学政务,闲暇之时读书品文,偶尔赏画、品茶,亦是陶冶情操,并无肆意骄狂之举,父皇何故警告于我?”

  卜卦踱着步子,嘴中喃喃自语:“恪尽职守......勤奋务实......圣上到底想表达什么......”

  突然,他转头看着太子,惊声道:“难道是那件事情?”

  “什么事?”太子微微蹙眉,有些担忧,也有些不喜,难道下面的人隐瞒着自己做了些什么,如今东窗事发,惊动了父皇,自己才能知道?

  “原本我以为只是一件小事,并未惊扰殿下,但此时想来,背后之人所图甚大。”卜卦似未察觉太子态度的变化,急急道,“数日前,刑部高手捕杀了一名逃犯,在这逃犯身上居然搜出了太子府的令牌!”

  “殿下知道,持有太子府令牌的府中各人皆为家将,于内务府登记在册。那日知道此事,我便查询了一番,众人皆在且令牌并无遗落,刑部亦来人查探,确认核实。我本以为无事,只是背后小人作祟,手段却是低劣,就未告知殿下,实是属下之过。”

  太子狠狠刮了眼卜卦,狠声道:“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本宫,一个逃犯能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知你办事素来稳妥,府中大小事务皆交予你,此次怎如此粗心大意?”

  “难道是秦王干的,他从何处弄得我太子府的令牌?”太子阴沉着脸,心中很是不解。

  卜卦虽惊却不乱,镇定道:“此事已失了先机,当务之急是查出这逃犯是何来历。若真是秦王所为,则必有后招,也好从容应对。”

  “正是如此!”太子厉声道,“查!查个水落石出,越快越好。你亲自去!”

  就在太子烦忧此事的同时,秦王府上亦是聚集了一干人等,秦王面色肃然坐在正位,沉声道:“父皇今日无故加赏,本王心中惶恐,故此招集各位,便为此事!”

  “圣上赏赐殿下,自是好事,何故忧心?”说话的是一青衣男子,其面如冠玉,身材修长,淡然笑道。

  秦王摇头道:“父皇乃千古明君,且有太子在前,怎会无故加赏一个亲王?”

  一名坐在轮椅上,盖着厚厚毛毯,半睁着眼,似睡似醒的男子,沙哑着声音道:“殿下所言甚是。依在下愚见,自然是太子有失,陛下顾其颜面,从旁敲打,才有今日之赏赐。”

  秦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有惊喜和赞赏之色闪过,欣然道:“本王也有如此猜想,尚有疑虑之处,但先生亦有此想法,本王疑虑去矣,想来十之八九应是如此!”

  之前那青衣男子面露不愉,轻哼了一声。其旁一男子轻轻一笑,只见这男子散发未束,眼如桃花,手摇纸扇,摊胸而立,一副放诞不羁的样子,笑道:“殿下可不能错失此等良机!”

  “哦?”秦王似笑非笑,惬意道:“子非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荀子非一收纸扇,正色道:“自然是要查出太子所失何处,也好落井下石嘛!”

  众人相视一眼,皆开怀大笑!唯独轮椅上的男子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

  随着两方面的调查,两股暗流在月国内部涌动,相互之间没有碰撞,却都指向了一个地方,东海县的白府!

  在刑部的敛尸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尸臭和古怪的药水味,一名执事点头哈腰的掀起一具尸体上的遮尸布,对着卜卦恭声道:“大人请看!这便是那名逃犯,是鹤大人将其击毙的!”

  似是提及那名鹤大人,让这名执事话音有些颤抖,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丝丝恐惧。卜卦一手掩鼻,伸出另一手摸着尸体颈部已经泛黑的五个黑洞,顺势比划了一个手形,道:“确实是鹤白云所杀!”

  当日白府白涯生辰宴席中的任何一人在此,都会认出木床上的这具尸体正是那名逃走的刺客!

  “这尸体已经做过防腐处理,大人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看!”执事愈发的殷勤,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何来路,但敢直呼鹤大人的名讳,自然不是普通人。

  卜卦略微厌恶的看了眼这名执事,漠然问道:“鹤白云怎么会亲自去抓捕一名逃犯?难道此人是命魂境的高手?”

  那执事被卜卦一看,顿时心中一凉,急忙回答道:“小的只知道刑部众人正在抓捕这名逃犯,而鹤大人正好在附近,顺手为之。至于这人是不是命魂境,小的实是不知!”

  这时,一男子匆匆进了敛尸房,卜卦看了一眼那执事,那执事识趣的带上门,退了出去,卜卦才开口问道:“查清楚是什么身份了吗?”

  那匆匆赶至的男子面色苍白,颤声道:“先生恕罪,没有查到!”

  卜卦眯起了双眼,淡然道:“什么都没查到?”

  那男子见状,蓦然跪了下去,头埋于地,他长伴先生左右,知道先生眯起眼睛已经是极度愤怒的表现。他心下慌张,连忙将下面汇报上来所探查到的蛛丝马迹都说了出来:“先前从刑部得到消息,通缉令是从江东省滨州东海县发出的,大人也是知道的。还探知此逃犯是天魄境的修行者,手段高明,极为难缠,刑部在抓捕他时被打伤两名高手,最后是被途经的鹤大人一招毙命。其罪名是刺杀朝廷高官家属,屠杀百姓六人!”

  “刺杀朝廷高官家属?东海县......白光明......”卜卦深皱着眉,忧叹道,“难道真如我所想?”

  “先生英明!这逃犯正是潜入东海县的白府行刺,之后又杀死六名百姓,被海捕通缉。这些都是刑部的案文记下的。”那男子仍趴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回答。

  卜卦脸上终于有了愁色,喟然道:“居然牵扯到白光明这只狐狸。我若没记错,他老母亲和幼子都在东海县的老家里,可曾有事?”

  “刑部案文中并未提及,想来应该......应该无事吧。”趴在地下的男子脸上又冒出了冷汗。

  “你起来吧!”卜卦平静道,“马上派人前去东海县查看!”

  那男子如释重负,急忙起身离去,恨不得身怀缩地成寸的神通。

  敛尸房中只剩下卜卦一人,静静的盯着木床上的尸体,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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