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井帘洞
monjun1300:00:00cst2016
聂庄拿到班师傅给的刻有黄字的小木牌,便告辞玺象湖。不过,这一次,班师傅算是自己伸手打自己脸了,其本意上是想让聂庄知难而退,故才挑选了《淮江浮尸案》这本残录,夸下海口允许他猜出真凶即算通过,可情理之外更是意料之外,聂庄不仅猜出了真凶,而且还推理出其中案情,大体不差!如此一来,班师傅对聂庄可谓有点刮目相看了。
其余七人看到聂庄通过了笔录,惊诧不已,再看所剩时间,只见摇椅边上的那根香仍有一半长度,不约而同暗道:不是吧,这么快?!
离开玺象湖后,聂庄依照班师傅告知的井帘洞而行,前往黄字号飞捕最后一项的考核地点,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所以寻人问路。天网的人待人以礼,有问必答,对此,聂庄心中颇为欣然。然而,天网构造奇异,整座中南山几乎中空,岔口极多,没人引路的情况下,聂庄走迷了好些次,于是又忍不住腹诽设计柳蕙天网的人了。
四处张望,有一人从另一条岔路走来,脚步轻盈,聂庄上前,一见是一位年轻姑娘,故有礼止步于一丈外,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井帘洞怎么走?”
手上端着一本小簿边走边看的年轻姑娘闻声抬头,一张生面孔入了眼帘,细微颦眉,反问道:“你是谁?去井帘洞干什么?”
聂庄如实答道:“在下聂庄,为考核飞捕而来。”
年轻姑娘所问的问题,与先前问路时一些人如出一辙,有了经验,以免别人不信,聂庄特地将刻有“黄”字的小木牌亮出来,呈于她的面前。
年轻姑娘的神色由先听到话时的质疑,转变成见到小木牌的讶然,唇齿喃喃:“还真的是……他居然通过了班师傅那关。”
既而聂庄问道:“初来此地,不想中南山路势繁多复杂,纵然先前问过好多人路,可我依旧迷路了好多次,找半天也没找到井帘洞所在。我怕到时找到了,却为时已晚,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劳烦姑娘你为我带一下路?”
说巧不巧,只听到年轻姑娘微笑道:“刚好,我正有事要去井帘洞那边,既然如此,你就随我一行吧。”
聂庄礼谢道:“多谢姑娘。”
二人一前一后而行,走转迂回,一路下来,彼此言谈。
“你是第一次来考核?”
“嗯,不然不会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
“瞧你的模样,应该不出十六吧?”
聂庄很不要脸说道:“哪里,我今年都二十六了。”
年轻姑娘噗哧一笑,又白了一眼,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玩笑话。
耸耸肩,聂庄摊了摊手,无奈道:“好吧,其实和二十六只差十一岁而已。”
年轻姑娘偏过头,古怪看了聂庄一眼,“说句心里话,我见过考核飞捕的人中,你是最年轻的一个。第一次考核就过了笔录,挺厉害的嘛。”
聂庄只是笑而不语。
“你叫什么?是本地人氏吗?”
闻言,聂庄双手交叉枕于脑后,“聂庄,四海为家的流浪者。”
年轻姑娘聪颖,听出了其中之意,略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题:“我叫欧阳雪。如果你今日能通过考核,那么以后你我便是同行了。”
聂庄讶然,“原来你是天网飞捕?”
欧阳雪轻轻一笑,手指前方,道:“前面就是井帘洞,等会你自己到习武场找洪师傅就好了,我还有事,就此分别。”
这些事班师傅早交代过,聂庄自然清楚,但依然谢过人家的好意。
“祝你考核顺利。”
欧阳雪展颜而笑,转身与聂庄分道扬镳。
聂庄谢别过后,走向在外面就显得有些嘈杂的井帘洞。
井帘洞内景与外面的青山绿水大有迥异,色调单一,土黄土黄的,犹如黄石沙场。正中顶部凿空,呈圆形,光线透进,明亮洞内。观局整体构造,中间是一块巨大的空场地,四周环形而建,如楼层,层层递上,周长递减,共计十一层。在周边的墙壁、地面,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痕形各异的打斗痕迹,划痕就更不用说了,多得令人眼花缭乱。
聂庄没想到班师傅叫他来考核的地方如此空旷,近乎可容数千人,但更没想到的是,刚走进井帘洞,迎接他的是横空急速飞来一枚飞镖。
聂庄吓了一大跳,侧躲而过,那枚飞镖深深刺入墙壁。
“我的娘咧,小李飞镖啊!”
周围突然一片安静。
五六十道目光纷纷望向入口处。
天网对作息有铁律的严谨规定,其中飞捕辰申各有一次集训。应该说是聂庄倒霉还是运气好,赶巧凑在下午这会儿飞捕集训的时间点跑来井帘洞考核。当然,像之前为聂庄引路的欧阳雪有要务在身,算作例外。
“这人是谁?看上去好面生啊。”
“不知道。”
“他是谁?跑来这里干什么?”
“……”
片刻的安静过后,就是交头接耳的议论与私语。
聂庄对此已经彻底麻痹适应了,玺象湖如此,之前问路时如此,时下更是如此。天网的人似乎对陌生的人物出奇敏感,但语气中绝对没有一丝好奇。
“停下来干什么?!继续训练!”
一道洪亮如钟的喝斥打破了局面。
所有人立马一个激灵,眨眼间,一道道身影闪现,转而又消失,互相激斗,犹如生死仇敌般,招招狠辣,明招,暗袭,可谓不择手段。
“波罗掌!”
“落荒斩!”
“看招,哈!”
“不动如山!”
“星云镖!”
“淬火,烈火燎原!”
“……”
兵刃交接摩擦的火花;招式落空而击于石壁粉碎的屑末散落;势均力敌的刀剑相向僵持;不分伯仲的拳脚拼搏爆发出的风波扬起沙尘;如风而行的几道疾影飞檐走壁,穿梭来去;无形的剑气如水纹波动在荡漾空中;毒针、飞镖、圆珠等各种暗器如天女散花……
聂庄眼望一切,不仅不畏惧这种场面,反而内心激动,心生向往,这场练功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激斗的场内,一道身影如入无人之境,闲庭信步,徐徐朝聂庄走去。
来人老者,身姿矫健,半张脸面戴着半张漆黑的面具,边缘处可见一些褶皱的死肉,看样子他遮住的半张脸曾被灼伤,其人气宇非凡,气势十足,远观便有一股凌人之意。先前那道洪亮的喝斥声便是他的嗓门。
他走到聂庄跟前,开门见山问道:“来此何事?”
聂庄递出小木牌,“班师傅让我来这里找你考核。”
老者仅仅瞥了一眼刻有“黄”字的小木牌,旋即转望聂庄,不像他人那般因后者年纪而露出其他神情,而是淡淡笑问:“哦?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
聂庄没有回答,只是笑而不语地望着老者。
二人彼此相视,片刻后,老者,或者说这位洪师傅,面不改色,开口道:“随我来。”
洪师傅转身而行,聂庄紧随其上。
穿过乱斗激烈的空旷场地,转绕过几条通道,二人来到了一片方圆足足有五里的树林入口处。四周岩壁犹如高厚的城墙环绕,整片树林生长在犹如一块深深凹陷的大坑之中。当第一眼看到时,聂庄惊讶于此处的别有洞天,之前还在咒骂设计柳蕙天网的人,此时心里突然开始惊叹中南山的构造格局,而且在这片树林中,他嗅到了非常熟悉的气息――恶兽。
洪师傅伸手向聂庄要过那块小木牌,鸣哨唤来一只雕,让它衔走,随后手指森林,“黄字号考核很简单。你只要进入,时间和笔录的考核一样,在一炷香内,找回小木牌即算通过。木牌的位置在森林的深处,到时你若找到了那只雕,说明那块小木牌就在附近。”
聂庄静待下文,飞捕的考核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洪师傅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聂庄,接着说道:“不过,这片树林可不是普通的树林,在这里,还生存着一群恶兽,这些畜生喂食间隔长,始终处于饥饿状态,对猎物的味道嗅觉可是异常灵敏,你一旦进入树林,它们便会察觉,至于如何应付它们且找回小木牌,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黄字号考核不及其他级别,自然不会太为难人,那些高品阶的恶兽被锁在林中那些困兽笼里,出不来的。但是,你也别小看那些可以四处游走的恶兽,不管哪一级别的飞捕考核,最后一项都有些风险,倘若不留神,可能就会丧命。天网飞捕的职务就是这样,往往一不小心,则深处险境。而这最后一项的考核,正是要求考核之人具备敏捷的身手、强横的实力,以及临危不惧的判断与谋略。”
“现在你如果想放弃,还来得及。”
洪师傅又补充了一句。
聂庄淡然一笑,别的不说,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想当年,无名传道授业五年后,便拎着他,把他扔到无人问津的十六峰那处几乎与世隔绝的森林,这么一扔就是三年,孤苦伶仃一人,期间几乎癫疯,丧失了理智。可以说,那段时间是长这么大最痛苦的记忆。如复一日地杀戮恶兽自保,碰到一些棘手的,打不过就跑,好几次差点小命没了。荒野没有谷粮,不得不觅食,运气好能逮到野兔山鸡啥的开开荤,运气不好,只能硬咽一些苦味野菜、野生蘑菇充饥,或是采摘些野果,甚至有时候还吃树皮,以求生存。但即便如此,经验不足的起初,不清楚多少次,吃得中毒,轻则上吐下泻,重则意识不清。累了,不能睡得安稳,生怕从哪儿冒出来一头恶兽把他生吃了,只有每一年的兽潮,满山皆空时,才敢安安稳稳睡上一觉。那时候,聂庄恨不得将把自己扔到十六峰的无名烹饪而食,可到了后面,恨意却又逐渐淡却,而且关键是打不过无名那厮。
聂庄抬起脚步,踏进树林。
…………
之后不久,酉时未至,柳蕙天网多了一名年轻的黄字号飞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