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抵达
sunmay2913:32:36cst2016
“你…说的那个‘不信’…那‘信’又是什么？”这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呢喃，而且在说这话的同时，阿翔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在发抖，抑制不住地颤抖…
“nothing…everything…”那声音和与它同体的呼吸一样轻许…
阿翔的体内传来一股莫名的紧张，却只令他的肢体下意识间微微纠搐了一下，便失去了所有力量…接着，在意志可触及的一切地方，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让它作为力量的东西了…
于是，双腿再也无法支持它们一直以来承载的那份重量，委软下来，坐倒在地…
阿翔张大的嘴，想要说什么，或者只是试图要发出某种声音――无论是什么声音，只要是声音就行。却被在犹如濒临解体的意识下骤然剧烈起来的呼吸逼迫得丝毫无法出声…
那是什么？阿翔忽然恍觉自己仿佛无法辨认眼前的一切…有种什么…似乎即将要出现…但它又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阿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不可思议…“那”是…“那”不是…
不，不，不…那种无可名状的“信”…在一切语言无法抵达的地方…却又同时是一切语言开始、乃至得以成就的地方…
它怎么可能被看到…怎么可能被指出呢？阿翔下意识地、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抬眼去看仙子，却只见一湾湛然如水的目光…它从来就在那儿啊…不…没有哪儿不是它的所在…只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不…甚至是在看到它的前一刻，它被另一种扭曲的变异体彻底覆盖了…一种当身处其中便丝毫察觉不到它的多余的变异体…而这变异体居然也是从那相同的本原而来…只是在这本已彻底完全、本已无需抵达而无所谓抵达的地方…它还试图做某种抵达…于是，从这种不可能的不信中出现了一个无所不能的扭曲，让一切变得永不可抵达…
原来的那种“信”其实根本不是信，只是那真正的“信”不是处在那种扭曲中的人所能看见的，他们唯一能看见的是那扭曲制造出的“认识”――必须把一切认作“是什么”或认作“不是什么”，他们只看得见那种“认”，在这种“认”的模式下，“认”，鸠占鹊巢成了唯一可见的“信”…而这对于处在那种扭曲中的人而言必须要有的“认”正是由“不信”而生…而那真正的“信”却也由此彻底消失了…
“认”占据了一切，它用无穷无尽的“说法”配之以与其互生的、应有尽有的“证明”造就了一种无边无际的“真实”――不得不是的“真实”。人，完全被这种“真实”所俘虏，因为那是不容他抗拒、置辩乃至分辨的绝对…只是在这不得不是的“真实”中，人成为“不得不是”的绝对奴隶，而再也看不见那不证自明的本来真实…如果“真实”是可能的话…
“我好像…有点看见你说的那个‘信’了…不，不…那不是…”失神般的阿翔低头兀自嚅嗫…
“我说的…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就像所有的语言终究唯一能做的那样…”
“说？…不可能？”那是…不是谁的谁…在不知是何世界的世界里…说着不可能而无不可能的一切…
“没有什么事物可能出现在它的对面…”
“对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了…阿翔甚至莫名地就微许惶恐起来…他都有点不大敢再看、再想下去了…不…那个无处可去、无在无不在的…无所谓面目的面目…又是从何而来？…又好像根本无所从来…
仙子却不做声了，只有那澄澈如水的目光仍静静地注视着阿翔的双眼…那灵光仿佛让一切有形物在它们各自的躯壳中化为…有形物本身真的有边际吗？那仿佛自无从追索的时候开始就已泾渭分明的所有一切界限，当此刻在仙子的目光下渐渐沉淀、清澈、沉静下来而第一次可以去切近它们的时候，它们却像谜一般变得可望不可即了…这…怎么可能？…阿翔几乎是下意识地以手撑地，试图去寻找某种支撑，可是当一切边际成为不可能时，那种本理所当然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将它当做“支撑”…若说有点奇怪的反而是过去一直以来怎么就会把这种感觉如此理所当然地当做为了“支撑”…
艾米的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就像一个孩子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主意…“那就再给你猜个谜语好吗？”
阿翔想表示同意，但此时的他似乎已经不知道头该怎么摆动才算代表同意，不过艾米还是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心意。
“一切，全都发生在‘这儿’；可‘这儿’出现的一切却全都是‘那儿’；然而出现在‘那儿’的一切终究永远不可能成为‘这儿’…于是…”艾米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可留下却似乎不是空白…而是…
…阿翔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像是要失去视力…于是他下意识地使劲眨眼挣扎…在那话语的尽头…出现的似乎就是…无所谓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一切时间里…在“这儿”…所发生的…一切…这是没有尽头的希望…这是没有尽头的幻灭…这是没有尽头的谎言…这是没有尽头的愚盲…这是没有尽头恐惧…这是没有尽头的束缚…这是没有尽头的无解怨闷…这是没有尽头的疯狂…这是没有尽头的痴心妄想…这是没有尽头的…绝妙…
“本…无所谓‘此’…亦无所谓‘彼’。故有‘此’必有‘彼’…”
“不、不、别…别再说了…”阿翔的声音不大，却有些异样，听着像是在失神落魄而又几近绝望、崩溃地哀求。
艾米说得本来就似有若无，见阿翔如此，她轻轻退后半步，不再言语…
跪坐在地的阿翔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身体在微微发抖…渐渐地，他的身躯平静下来…慢慢仰起了脸，那似乎失神的目光忽忽怏怏地定在艾米的双眼上…接着，他又缓缓伏下身去，以头至地，匍匐不动…又过了一会儿，阿翔缓缓抬起身来，仰面朝天，突然：“哈啊…”他仿佛歇斯底里地放声长啸起来，在这静谧之地简直响如雷鸣。连先前在阿翔种种看似异常的举动面前一直都安之若素的艾米都不由以手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