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成全
frijun1708:34:28cst2016
一切仿佛只是…徒有其名而已…细究之下…乃至那原先看起来凿凿无疑的一切…此刻…都开始恢复出它们的本来面目…回到了那…共同的、从徒有其名开始的原点…似乎只是在那晕眩中…一切才得以成为它们看似所是的一切...或者说,在“晕眩”之下它们不得不是的一切…
这“晕眩”本身是没有理由、乃至无从有所谓理由的…可有了它之后,这“晕眩”便为一切给出了“理由”,无边无际的理由,无边无际得让一切都显得那么凿凿切切得无可怀疑的理由…于是,这晕眩便在它制造出的这“确凿”里隐去了一切可能的痕迹…于是人们只看得到由这“晕眩”编织出的、在它无形中投射下的、网罗一切的完美“理由”中出现的那所谓真实世界,并身不由己、更无法自已地沦陷其中…
可阿翔忽然对医治这“晕眩”的企图生出无边的莫名恐惧,使他几乎瘫软在地,因为他在那“晕眩”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因为似乎“真实世界”中的一切只有在这“晕眩”中才能成立…阿翔近乎挣扎似的勉强站在那里,嘴里喃喃道“…这…这是在…否定…一切…”
“若一定要说的话…这更像是在…成全一切。”
方才那转瞬间就将阿翔吞噬的无边恐怖,在这轻柔的话语里遽然熄灭,了无痕迹,仿佛一道闪电从虚空中划过,虚空依旧,就像没有任何闪电曾来过的证据…
那“晕眩”才是让恐惧得以主宰一切的根源,刚才,似乎就是在这个“晕眩”露出面目的瞬间,与之同体的一切恐惧的源头也随之显露,这才让第一次看见它的人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只是,在这从来都隐藏在一切背后驱使着灵魂、乃至使无时无刻都在被它操纵着的人根本无从去打量它的、甚而几已成为灵魂之本源的恐惧第一次露出真容的同时,它那无远弗届、渗透在一切中的魔力便仿佛无端端失去了效力…
在那真容中,它的一切效力,似乎分明都是从无端端中产生,只是在这之后,它便在它无端附身的种种宿体身上得到了看似无可辩驳的证据,而得以无限放大…使人在它无边无形无休无止的驱使下,不得不死死抓住那些它无端端指定的救命稻草,不得不拼命奔逐在它无端端指定的逃亡之路上...可那些救命稻草、那条逃亡之路真的能让人逃离它的绝对统治吗?…其实科达比那西人所谓的肯定、所谓的真实、所谓的现实似乎就是这种本无端端的死执,只是这本自无端的死执一旦开启,便全然隐去了其本身,而成为了一切的开端——理所当然、确凿无疑、天经地义的开端
这种死执看似肯定出一幅一切好像都已确定——至少是都可以确定——的真实图景,可其实这死执不但用否定把这幅图景铸成了一座荒谬、绝对而又无处可逃得监狱,也否定了一切赖之以为心的人,并让他们永远陷于它所打造的这座永恒的监狱中…正是它才在一种看似绝对和必须的肯定中,执行着对一切的荒谬审判及彻底否定…
可就在看到这无端的死执的同时,它也与它背后那无端端的恐惧一同平息下来——就像它们生起时一样无端——如果它们真可能生起的话…于是,那一切“肯定”和“否定”——只可能从它们开始的“肯定”和“否定”——也随之一同失去了原本绝对的、且似乎共同的基点…
蓦然间,连那无所从来又从来都撕裂着、并由此使一切得以“成立”的“对立”也随之失去了最后一点痕迹...而一切依然那么发生着,没有缺少任何点滴…乃至与那“对立”还在时没有任何差别…一切现象就这么无差别地呈现在已无所谓了“这里”的这里,乃至一切所谓“差别”也依然如此无差别地呈现在这里…
此时,那“对立”,已然寻之不见,觅之不得…可一切不就是从它开始的吗?一切不就是在它之中才可能有所谓“意义”的吗?这就在刹那之前还理所当然得绝对先验的“对立”…怎么就这么不见了…可再稍加思量…自己又何曾真的见到过它呢?这个让一切得以确凿的原点,似乎根本就是个无中生有的神话,却也正是从这个原点开始,一切神话得以确凿为“真实”…
思绪到此的同时,一道记忆自动出现在了阿翔的脑海里:之前仙子在初次给他介绍这个世界的时候说的话,“既然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那么我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啰?”…阿翔恍然意识到,无论落入什么世界,人不都是陷于这种根本处境中的吗?自己在所谓的“地球”上时,不也依然如此吗?既然如此,自己从来所以为的“地球”和与之不可分的、从有记忆以来的一切“现实”乃至“真实”又是什么呢?甚而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不可能脱出那“一无所知”的根本处境…而在这“一无所知”中,一切却又全都以“知”的面目出现…就在这时,阿翔忽然发现,就连这“一无所知”也还是一种“知”,使他知道自己“一无所知”…如果真的“一无所知”,那么这个一无所知中的“一无所知”又是什么?…于是,他一下愣住了…他依稀感觉到“知”本身似乎是一种与“知”无关的东西,只是所有的“当做”都以“知”的面目出现…接着阿翔如无意识般喃喃自语道:“‘知’…是不可能的呀…”
“所以它也是无所不能的呀。而且两者没有差别…”这声音从仙子的口中传来,落入此时的阿翔耳中已无所谓来自他人,只是发生在无所谓这儿的“这儿”的一个影像…就像发生在“这儿”的那个被认为是“自己”的影像、以及所有本来就发生在“这儿”也只可能发生在“这儿”的一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