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局】红桃山庄 3：不翼而飞的翡翠
众人返回厨房，瞪着龙虹的尸体默然不语——此次虽是去了趟龙虹的卧室，可是除了发现了藏有金边桃花的密室外一无所获。花扇悻悻的看着缟素：“你想到什么了吗？”
缟素微微一笑，道：“想到了。”
花扇一下瞪大眼睛：“说来听听？”
缟素微微一笑：“凶手是昨晚参加宴会的人，是山庄厨房中人，他今天早上，还拖着一个醋坛子到处跑，然后把这消息告诉了我们每一人……”
缟素说的所有条件无疑都将矛头指向了一人，那就是那个厨子。众人或惊讶，或沉默，或不信，或看那缩在角落里面无人色的厨子，或呆呆地看着那泡了死人的醋坛子，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花扇忍不住问道：“你是说……这个厨子是凶手？不可能啊，龙庄主分明是为人所杀然后弃尸，但……这个厨子不会丝毫武功……他杀不了龙庄主，就算龙庄主醉了。”
缟素对他露齿一笑，悠悠道：“龙庄主的尸体，你可看仔细了……”他忽然对着厨子一招手，温言道：“你快去把你的同事们都找来……”厨子忙不迭应了声，撒腿就跑。缟素走上几步，“哗啦”一下把龙虹的尸体从醋坛中拎了出来，浓黑的醋四溅，酸味扑鼻，缟素脚下微妙地退了两步，竟是一滴醋也未沾上，连江目光敏锐捕捉到这一招，瞪大了双眼，那两步浑不似不会武功之人走得出来的：“你们有没有发现，龙庄主的尸体有一些异样？”
花扇盯着那尸体看了几秒，突然恍然大悟，愕然道：“那块翡翠……不见了，难道说，还存在谋财害命之情？”
缟素柔声道：“谋财害命倒不一定，你仔细看看……”花扇：“……”。过了半晌，越泽冷冷出声：“尸体上还有几个红点，像是湿毒之状。”缟素十分佩服的看了他一眼，连连赞道：“越大侠好眼力……”缟素放下龙庄主的尸体，从怀里取出一小撮干燥的碎片，看着那堆碎片，忽地叹了口气：“可惜啊可惜……如此心机令人佩服……厨师？”
“在。”门外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厨师面色煞白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一大群不知所措的厨师和美女。缟素凝视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此案有三个疑点……其实我一直想的，不是凶手究竟是谁，而是究竟谁才是凶手……”花扇“哎呀”了一声：“莫非凶手有很多人？”连江凝神道：“莫非此案还有幕后主谋？”叶擎瞪着花扇，嚷嚷：“他肯定是凶手！”花扇吓了一跳，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叶擎道：“你看你脸这么白，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不是凶手谁是？”花扇怒道：“脸白哪是凶手？后宫里那些妃子娘娘个个脸比雪还白，难道她们都是凶手？”叶擎生硬地说：“脸白就不是好人！”花扇气极：“无理取闹！”
“咳咳……”缟素温言插话，“龙庄主的死绝非意外，也绝非一时念起，而是早有预谋。而且从作案现场来看，凶手心思缜密，线索很难寻找，但……我所找到的三个疑点未免有些……不合理。”他目光看向了厨师，柔声道：“请问，当时你打开醋坛时，猝然看见龙庄主的尸体，是否紧张非常？”厨师畏惧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为何我们入得这厨房时，坛盖是关上的呢？照理来讲，一个人紧张万分的情况下，是不会再盖上盖子的……”众人细细回想当时情景，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一起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厨师。“不过……我不能否认你正好把盖子掉在了坛口，这是有一只窜上醋坛的老鼠正好撞正了坛盖……”缟素喃喃道。
“第二个疑点便是，为何龙庄主身上那块翡翠不见了踪影？这块翡翠水头虽足，却也并非价值连城之物。凶手既然是意在金边桃花，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东西，那为什么翡翠不见了呢？第一种，就是又有一个人，取走了翡翠，第二种，就是那块翡翠自己不见了。”他悠悠叹了口气：“若有人劫走了翡翠，那书房中其余之物，不如翡翠的诸如名画之类也应统统被劫走，但显然没有。所以，只可能是翡翠自己消失了。”他环顾众人：“这件事说来话长，若是有人不爱听，那便不用听在下多多赘述……”花扇瞪了他一眼，抢着说：“没有人！接着讲。”
缟素微微一笑，小心翼翼从龙虹身上解下那条原来用来悬挂翡翠的链子，链子触手时笑容稍显僵硬，随即淡然。“……有人有银器吗？”他环顾四周。
连江递出他那柄剑，道：“柄上缠绕两根银线，大可拆卸下来。”缟素连连道谢，小心地把银线拿起，绕在链子上，顷刻间，那细细的银线以肉眼可见的样子迅速成了黑色——众人面色剧变，花扇失声道：“有毒？”连江则看着缟素的手，怔怔：“你……不怕中毒？”
缟素小心地收起链子，露齿一笑：“这说明，龙庄主身上带有了有毒的东西，而那块翡翠却不见了……”他两指夹起链子，那个动作是那么娴熟有力，一字字道：“这就说明，龙庄主所佩戴的，根本不是什么翡翠。那是一种剧毒，叫做翡翠绿。翡翠绿剧毒遇水即溶，所以，凶手并不需要会什么惊世武功，便能杀了龙庄主，他只需要在这块‘翡翠’上倒水便行。所以卧室里我们看到的那一大块水渍，便是由此而来。”
叶擎愣愣道：“可他能倒水到那个什么绿上面，至少也得近得了龙庄主身旁啊。”
缟素收起链子，悠悠道：“这就是第三个疑点。”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有谁记得，昨晚吃了些什么吗？”
花扇顿时大感得意，抢着说：“昨天吃的是不知什么花茶，玉兔海参，冰鳕荷香，白扒鱼唇，当归香烤牛肉，五色八宝拼盘，七彩南瓜，绿豆白芷薏米汤……”
缟素佩服的看了他一眼：“你背菜谱的本事真是了不起得很……”
花扇干笑：“过奖、过奖。”
缟素微微一笑，又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花扇道：“很好。”
又问连江，连江道：“一夜无梦。”
叶擎一怔：“睡得很死猪一样……”
越泽淡淡看了他一眼：“此事与案子有何联系？”
缟素正色道：“有，联系大的紧。”他又慢慢转向了厨师：“昨夜的菜真是美味得紧，不知收否出自大师之手？”厨师尚未答话，他身后一个女子已然怯怯地说：“他烧了两道菜……他最了解老爷爱吃什么，所以……”缟素柔声道：“他烧了哪两道？”
女子道：“当归香烤牛肉和绿豆白芷薏米汤……”缟素微微一笑，又亮出那一小撮碎片，环顾四周：“有谁知道，这是什么？”
花扇瞧了一眼：“这不是你今天早上找到的那个东西吗？昨天喝茶剩下的碎片啊。”
缟素点点头：“确切的说，是在井旁捡到的碎片。”
叶擎不耐烦道：“管这东西在哪里找到的，你拿堆碎片做什么？”
缟素冲他露齿一笑：“不知叶大侠以为，这东西能吃吗？”
叶擎道：“怎么不能吃？你我昨晚不多吃过了吗？”
缟素道：“那不如叶大侠现在吃给我看看？”
叶擎板起脸：“你蒙我？”
缟素“啊”了一声，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招惹了这两百斤的胖大汉，连声道：“不敢、不敢……”
连江忍不住插话：“缟先生，这到底是什么？”
缟素挑出一小块碎片，举起来，依稀是花的样子，花瓣有些扭曲，花扇越看越觉得这花造型奇特，不像普通花茶中的花，不由道：“这是什么……”
缟素一笑：“龙庄主为江湖第一富豪，果然泡的茶也不太一样……这是洋金花，被晒干了，又被切碎了，来泡茶喝……”
花扇变色：“什么？……这……这是……曼陀罗？”缟素点头：“不错，就是曼陀罗……这朵算比较完整的了……”他信手翻找，又夹起一块碎片：“这个是火麻子花。”
他对着厨师笑了一下，悠悠道：“假冒的花茶，当归香烤牛肉和绿豆白芷薏米汤，当归，白芷和曼陀罗一起服下是麻沸散的一部分，至于大麻……《本草纲目》有云，秋季采曼陀罗花、火麻子花，阴干，等分为末，热酒调服三钱。为一会即昏昏如醉。割疮、炙火宜先服此，即不觉痛苦。我想龙庄主昨日应当还喝了点酒，饶是武功江湖第一，被如此一折腾，也给睡得昏昏沉沉了吧。如此，杀龙庄主便不费吹灰之力了……而大家丝毫不知情，只有我身体不适没吃那一道绿豆白芷薏米汤……”他后面说的那句话已无人理睬，大家一致把目光投向了厨师——这几道菜，正好是厨师一手操办，就连那火麻子花和曼陀罗花做成的花茶，也是厨师给众人上的，要说厨子不是知情人……
缟素对厨师歉然一笑，慢慢道：“这些碎片是在井旁边被发现的，所以昨晚必有人来此打水。若是为了解渴，客人完全可以问主人要茶，所以可能来打水的只可能是山庄中的人。这些碎片，表明了井旁可来过的那个人，他参加了本次宴会。”他指了指龙虹的尸体，“而根据龙庄主的尸体僵硬情况，可以推断龙庄主是死于昨晚，我想可能是宴会结束不久……这就说明了，宴会结束后，龙庄主被麻醉后回房，然后一个人带了一桶水进来，对龙庄主说，老爷喝醉了，我帮您醒醒酒，然后，他就将水泼到了龙庄主身上，翡翠绿遇水即溶，于是龙庄主就被毒死了。”他对叶擎一笑：“如此一来，凶手也无须任何绝世武功，便杀掉了龙庄主……”
叶擎咕哝：“老子'他'妈糊涂了……”
缟素眨了眨眼，慢慢道：“昨天，有人烧了曼陀罗，火麻子花，白芷和当归，做成一桌迷魂菜给龙庄主吃，龙庄主被麻醉后回房休息，这时那个人又出现了，对龙庄主说，要帮龙庄主醒酒，于是他就将水泼到了龙庄主身上，龙庄主腰间配戴的翡翠绿融化了，将龙庄主毒杀，尸体表面出现类似于湿毒的斑点，那是中翡翠绿剧毒而死的症状。第二天早上，凶手不知为什么又想抛尸，于是他就将龙庄主的尸体装在了醋坛子运到了厨房，然后将这件事告诉了所有人，意在嫁祸给连江连大侠……”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厨师，厨师脸色煞白，瞪着缟素：“你怎么会……”
缟素微微一笑：“我是翠园阁的人。”厨师瞪着他，却不再说话。
翌日，众人将厨师送到了官府，决定于四月二十一日当众绞死，事成之后，官府准备犒赏那个名为缟素的年轻人，搜寻四处无果，只得作罢。而这案子被雩州的刑事官员收录在《鸿荒刑事录》之中，名为《红桃山庄投毒杀人案》。
四月十八，红桃山庄庄主龙虹宴请宾客。其厨师以大麻，曼陀罗，白芷，当归做菜，与虹食，泼水于虹之上，其腰间剧毒翡翠绿即溶，虹亡。客中奇人缟素遂破此案，传为一时奇谈。然将厨师抓获后，于四月二十日猝死狱中，不知其因。
——选自《鸿荒刑事录·红桃山庄投毒杀人案》
【注】1.翡翠绿剧毒即乙酰亚砷酸铜（好像是灭鼠药里面的东西？）
2.火麻子花即大麻
3.上文所述迷魂菜作者也没有吃过……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发誓那些药方绝对真实，绝对真实，绝对真实，童叟无欺，童叟无欺，童叟无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4.中翡翠绿死的人平生无幸相见，上网搜了半天得出此结论，请见多识广者多多指教︿(￣︶￣)︿